实验室中,安忆语摇晃着手中的透明容器,容器中的粉末相互撞击,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在实验台上,各色粉末和大小不一的透明容器依次排开,不同的粉末散发出或淡或浓的香气。
虽然每种颜色的香料味道都不相同,而且实验台上的香料种类众多,可每种香料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给限制住了,它们所散发出的香味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浮动,过了那个范围,便不再有一丝香气。
将最后一种香料调制完成,安忆语放下手中的容器,低声道:“薇若妮卡。”
薇若妮卡的身影在安忆语身后浮现出一个透明的轮廓,然后迅速化为实体,她轻盈地落到地上,像是蜻蜓落到水面。她朝着安忆语微微行礼,轻声道:“主上。”
“把这些香料和配方交给我的那些手下,告诉他们,在今天之内,他们每人至少要学会一种香料的调配。”安忆语命令道。
“是。”薇若妮卡朝着实验台做了一个“抓”的动作,实验台上的数十种各色香料立即消失无踪。
“在这个城市里寻找合适使用这些香料的客人,随机选择一千人发出邀请,隐世调香店明天正式开张,到时候受到邀请的人可以来这里参加一场有关香料的拍卖会。”安忆语接着说。
“是。”薇若妮卡高速运转着,将此刻处于香港的所有人类的个人信息全部调出,通过筛选找出合适的目标,然后在这些人中再进行一次随机筛选,向被选中的一千个人发送邀请短信。凭借着高级文明对低级文明的绝对辗压,安忆语下达的整个任务,薇若妮卡仅用了不到一秒便顺利完成。
“邀请已发送完毕。”薇若妮卡轻声说。
“退下吧。”安忆语道。
薇若妮卡又朝安忆语行了个礼,身影迅速变得透明,安忆语身影也在同一时刻消散,空旷的实验室中再次变得空无一人。
……
飞速行驶的列车在隧道中逐渐减速,最终停靠在站口。白色的车门同外围的玻璃门一起缓缓打开,等候在地铁站里的人们随着稀疏的人流一同踏上了列车。
人群中有一个人特别显眼,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他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戴着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冬日渐深,天气越发寒冷,人们都换上了厚重的冬装,只有他一人穿得如此单薄,仿佛置身于炎热的夏季。
顾清韵在地铁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现在不是出行的高峰期,地铁上的人流量不算大,要找到空位轻而易举。列车侧门关闭,在提示音结束后开始加速行驶,铁轨震动着发出阵阵轰鸣,顾清韵看着在黑暗的隧道中连续闪过的广告牌,眼神寒冷如冰。
整辆列车上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只有他一个,二十来岁本应是上学的年纪,现在这个时候世界各地的学校都还在上课,他的年龄令他在这趟满是中年人的地铁上显得十分特别。
过了一会儿,顾清韵从钱包的夹层中取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有些年头的老照片,边角处有细微的磨损,但整体被保护得很好,看得出照片的主人对它很是爱惜。照片上的主角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她坐在红色的沙发上,手中端着一个白色的瓷杯,脸上的笑容优雅而文静。
顾清韵凝视着照片上的女人,冰封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失落。他从外地而来,为了寻找照片上的这个人,不远千里到达这里,可是他把能用的手段全都用尽了,他查到了她的故居,找到了她的父母,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本人。十多年前的一天,她突然如清晨的水珠在太阳升起时蒸发了一般,从家族中失去了踪影,从此彻底消失在了人世间。
口袋里传来“嘟嘟”的震动声,顾清韵知道那是他的手机收到短信时所发出的声音。他将照片放回钱包中,又将钱包收好,然后拿出手机查看短信。这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点开短信,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内容令顾清韵不由地皱了皱眉。
你想要快乐吗?在这里,你可以买到快乐的权力。
很简短的一句话,内容看上去似乎没头没脑,其中蕴含的深意却绝不简单。这句话后面写着一个开业时间,顾清韵基本认定了这是某个诈骗公司打出来的广告,想都没想就按下了删除键。可就在手机中央出现了“是否确认删除该短信”的提示时,顾清韵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扫到这家店的店名,这个店名令他愣住了。
顾清韵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击了“取消”。他细细端详着手机上的那几个黑色字体,用半是疑惑半是震惊的声音念出了这家店的名字:“隐世调香店?”
……
淡淡的香味随着清风扩散到空气中,安晴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那种属于薰衣草的芳香,她睁开眼睛,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安忆语。
自从安晴对安忆语说希望他经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之后,安忆语几乎每晚都会来她的梦中看她,而且他每次来都会在她梦中编织出一大片花田。每次他来的时候,安晴一在梦境中恢复意识,都会发现自己身处花田之中,她问安忆语,为什么他为她编织的梦境都是有关花的,安忆语说他觉得女孩子应该会比较喜欢花一类的东西,并问她希望下一次在梦中看到什么。安晴说她希望下一次能看到薰衣草,安忆语说如果她下次做梦梦到薰衣草,就代表他来看她了。
“哥哥。”安晴从薰衣草田中站起身,微笑着喊了安忆语一声,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晴,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今天发生什么了吗?”安忆语温柔地问。
“今天烽涵的音乐会被别人搞砸了。”
安晴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和安忆语说了一遍,安忆语耐心地听完,安慰道:“别担心,夏烽涵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你要对他有点信心。”
“我知道烽涵没那么容易被打倒,我只是为他感到不值,明明他演奏的音乐更好听,可为什么别人都觉得安彩儿和凌月夜的更好?”安晴不满地道。
安忆语有些诧异地问:“你真的认为夏烽涵的音乐比他们要好?”
“当然,烽涵的音乐里有种特殊的味道,那种味道是博音的那两个新人所没有的。”
“是什么样的味道?”安忆语感兴趣地追问道。
“是一种……”安晴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说:“怎么说呢?大概是一种纯净的味道吧。”
“纯净的味道?”安忆语微微一愣,某个记忆片段在他眼前闪过,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下来,自言自语般地道:“原来你喜欢纯净的东西吗?难怪当初你会对我那么好。”
“哥哥,你在说什么?”因为安忆语说话的声音很小,安晴没有听清,只好主动询问。
“我说,原来你喜欢纯净的东西。”安忆语将后半句话给省略了。
安晴点头:“我最喜欢纯净的东西了,比如水晶、玻璃、雪花之类的,越是洁白和透明的东西,我就越喜欢。”
安忆语笑了笑,问:“我知道一种很符合你审美标准的植物,想不想看一看?”
“想。”安晴毫不犹豫地回答。
安忆语轻轻一挥手,眼前的紫色薰衣草田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安晴震惊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片树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现在这片田野上的大树,每一棵都像是用水晶雕琢而成的艺术品,晶莹剔透的树干,纵横交错的树枝,开满枝头的水晶般的花瓣……金色的阳光穿透了近乎透明的树干,每一棵树都将阳光反射出动人的光彩,眼前的一切美到不可思议,却又真实存在着。
“这、这些是……”安晴说话都开始结巴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景,她激动得差点忘记了言语。
“这些树是我们国家特有的树木,因为它们的外形酷似水晶,所以我们叫它水晶树。”安忆语在一旁介绍道。
“好美,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树。”安晴由衷地赞叹道。
安忆语凝视着前方这片水晶树组成的树林,轻声说:“以前我住在家里的时候,我的院落里便种植着一棵水晶树,水晶树开出的花朵永远也不会凋谢,但是每过一段时间,旧的花瓣便会凋落一部分,然后长出新的。在花瓣凋落的时候,我最喜欢站在树下仰望树梢,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在观看一场水晶雨。”
安晴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忍不住道:“那一定很美。”
安忆语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轻轻地说:“的确很美。”
“哥哥,你的家在哪里?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世界上有这样的树木存在?”
“我的家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是一个与世隔绝,人口稀少,景色很美的小国。”
“水晶树是不是只有你们家乡才有的特产?”
“是,除了我们国家的土壤以外,水晶树无法在任何土壤上生长,所以除了我们的国家,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树。”
“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去你们的国家看看。”
“等我要回去的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如果到那时你还想到我们的国家去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真的吗?”
“真的。”
安晴开心地笑了,纯真的笑容比那些绽放在水晶树枝头的花朵还要美:“好可惜,这些树只存在于梦中。”
“晴,你的梦境,或许是别人的真实也不一定啊。”
“什么意思?”安晴不解。
“还记得你第一次在梦里见到我的时候,我交给你的那份星异阁的请柬吗?”
安晴愣了一下,一个猜想在她脑海中成形:“那张星异阁的请柬是你在梦境中给我的,可是它却出现在了现实中,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梦里的这些东西,其实也是真实存在的呢?”
安忆语微微颔首:“你猜的没错,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我说过我所编织的梦境是100%真实的,再真实的幻境也有化为虚无的一天,而真实却是永远存在的,正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所以你才会认为这里很像现实。”
“原来是这样。”安晴恍然大悟。“那这么说来,这些水晶树也是真实存在的?”
“是。”安忆语点了点头,问:“你喜欢水晶树吗?”
“喜欢。”
“那我送一棵给你,好不好?”
安晴惊喜地问:“真的吗?”
安忆语笑而不语,他伸手在空中一抓,一个透明的瓶子便出现在他手中。他将瓶盖打开,瓶身闪烁起耀眼的白光,瓶口处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漩涡,离瓶子最近的那棵水晶树也在这一刻绽放出白色的光芒,与瓶子上的光芒相互辉映。在这白色的柔光中,水晶树开始变小,然后脱离了地面,朝瓶子飞来,它飞到瓶子中,根部迅速生长,没过多久便扎根到了瓶底。
安忆语将瓶子盖上,交到安晴手中,说:“这个送给你。”
“谢谢。”安晴高兴地接过瓶子,瓶中是一棵缩小版的水晶树,水晶树的根部和瓶底相连,树上的花朵轻轻晃动,整个瓶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美绝伦的工艺品。
“说了多少次了,你没必要向我道谢。”安忆语无奈地道。
安晴笑了笑,问:“哥哥,这是什么瓶子?为什么它能够把水晶树给缩小?”
“这个瓶子叫无量瓶,里面不管装多少东西都不会满。它不是把水晶树缩小了,而是将水晶树容纳到了里面,如果你想将瓶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只要想象它被拿出来是什么样的,里面的东西就可以从瓶子里出来恢复原状了。”安忆语道。
“好神奇。”安晴惊叹道。
安忆语说:“你试试看,能不能在瓶中的水晶树上拿下一朵花。”
安晴点点头,将瓶盖打开,想象着瓶中的水晶树上的花拿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她心念一动,便看到一朵水晶花从瓶中的水晶树树梢飞起,飞到了瓶口处。当花朵飞出瓶口时,它的体积开始慢慢变大,恢复了原本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