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韵沮丧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调不了了，顾家的解香配方很奇怪，你看了之后可以记住上面的内容，但记忆时间最多只有五分钟。也就是说，你在看完解香的配方后，必须在五分钟之内调制出解香，不然配方上的内容就会被你忘得一干二净，五分钟一过，配方上的内容你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限制性记忆。”安忆语低声说。
“什么意思？”顾清韵被这个陌生的词语给弄糊涂了，他根本没听懂安忆语在说什么。
安忆语看了他一眼，解释道：“限制性记忆，指的是使用者用特殊的方法将想要表达的内容留在充当媒介的物质上，看到媒介物的人可以记住上面的内容，但是一旦超过使用者限定的时间，媒介物上的内容便会从看过媒介物的人脑海中消失，这是一种防止泄密的手段。”
顾清韵被安忆语的话给惊得呆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愣愣地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解香的配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复制，对不对？”安忆语不答反问。
顾清韵犹豫了一下，神色僵硬地点了点头。
顾家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将解香的配方复制下来，毕竟解香的配方只有一份，要是哪天弄丢了，解香岂不是就要失传了？解香是唯一能够解除安魂香带来的副作用的东西，是顾家传承了数千年的宝贝，顾家自然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允许解香失传的事情发生。只可惜不管顾家的人再怎么努力，解香的配方在数千年之前只有一份，数千年之后还是只有一份，任何想要复制解香配方的方法，最后都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
“这件事已经算得上是顾家最大的秘密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心中震惊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的顾清韵警觉地问。
有关解香的一切，是顾家世代守护的最大的秘密，如果连这都能打探得到，那安忆语身后的势力未免也太可怕了。
“限制性记忆存在的意义本来就是为了保密，要是媒介物上的内容能复制，这秘密还能保得住吗？”安忆语轻描淡写地问。
顾清韵话语一噎，忽然有种想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居然都没能想明白，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安忆语放下茶杯，轻声问：“偷走顾家古籍和解香配方的人，就是令堂？”
顾清韵点头，他对安忆语能够从他提供的消息中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感到意外。
“当初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整个顾家都很震惊，没有人相信是她干的，自从妈妈嫁到顾家之后，她不管在哪方面都和顾家的人相处得很好，顾家也调查过她的背景，认为她对爸爸不可能是有预谋的接近，她完全没有作案的动机，也从未有过异常的举动，可在真相面前，一切解释都是苍白的，我们……我们不得不信。”顾清韵神色黯淡地说。
“爸爸本来是天之骄子，生活美满，事业顺心。可是在妈妈带着古籍和解香的配方消失以后，他整个人就彻底变了，他为自己调制了安魂香，沉迷于妈妈还未离开的幻境中，变得越来越颓废。安魂香不断消磨着他的生命，但因为失去了解香的配方，顾家再也没人能调制出解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这样堕落下去。家族出动了能动用的一切势力去寻找妈妈的下落，但十多年来却没有调查到关于她的任何线索。”
“最近爸爸的身体已经开始承受不住安魂香的副作用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有生命危险。我这次来上海，就是想问问外公外婆，这几年有没有关于妈妈的消息，可惜最终还是一无所获。”顾清韵的语气无奈而挫败，那声音沮丧得就像是只战败的斗鸡。他将钱包里的照片拿出来，递到安忆语面前，轻声说：“这是我妈妈的照片。”
安忆语看了一眼照片，淡淡地评价道：“的确很美。”可惜不是人。安忆语收回目光，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顾清韵苦笑一声，道：“只可惜我们都不懂她。”收回照片，顾清韵稳定了一下因为提起母亲而起伏不定的情绪，小心地问：“安先生，现在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给我解香了吗？”
“当然可以。”安忆语微微一笑，他脸上绽放出来的笑容令顾清韵一阵失神。
安忆语抬起手，房间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出现了刹那间的凝固，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虚空中出现了十多个透明的容器，每个容器大小形状不一，内部空空如也，而安忆语的手腕轻轻一转，容器中便闪现出无数明亮的金光，金色的光芒化为各色的粉末和液体，沉淀在容器里。容器围绕着安忆语飞舞，速度快得令顾清韵连它们的运动轨迹都看不清。
封闭的房间中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容器清脆的碰撞声，液体的流淌声，细碎粉末的撞击声……在绝对安静的空间中，这些微小的声音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编织成一首特别的交响曲，香味从这首交响曲中溢出，不断变化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进行着一场盛大的调香。
下一刻，一切声音戛然而止，世界再次归于绝对的寂静，空中的容器消失了，各色的粉末和液体也消失了，消失得那么自然，就像是从未出现过。如果不是闻到安忆语手中那个透明瓶子里的液体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顾清韵甚至怀疑刚才看到的那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这就是解香？”顾清韵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人可以在不看解香配方的情况下调制出解香，可安忆语手中香料的颜色和散发出的香味却又与顾家香料图鉴中所描绘的解香一模一样，由不得他不信。
这一刻，顾清韵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安忆语的背景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那样特别的调香手法和那些出现在容器中的金光是他闻所未闻的，刚才他调制解香的速度太快，从容器出现到解香调制完成，整个过程所用的时间绝不超过十秒钟。这样的速度就算是顾家最出色的调香师也不可能做到，可是安忆语做到了，这说明他所掌握的调香术绝不输于顾家，甚至比顾家还要厉害。
“是的。”安忆语将手中的瓶子递给顾清韵。
顾清韵认真地查看了一番，确认了这份香料正是自己渴求已久的解香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解香收好，随即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解香的配方？”
“在下说过，只要是在下想知道的事情，没什么是在下查不到的，解香的配方也是如此。”安忆语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毫无骄傲炫耀的成分，仿佛调制出解香根本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顾清韵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问：“解香的配方，你可以卖给我吗？”
虽然顾清韵觉得这事没什么希望，但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毕竟解香的配方对于顾家来说太过重要，有得到的机会他自然不肯放过。
“如果顾先生想要，那送给顾先生又有何妨？”安忆语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空中划了一下，他的手掌所过之处，空间立即塌陷，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口子，还没等顾清韵反应过来，一张白色的纸张便被安忆语递到了他面前。
顾清韵震惊地望着空中那道正在逐渐愈合的空间裂缝，喉咙发干，声音颤抖：“你是空间师？”
安忆语淡定地喝了一口茶，耐心地道：“在下已经说过了，在下并非隐世家族之人。”
掌控空间的能力是隐世家族所传承的众多异能之一，拥有这种异能的人被称为空间师，安忆语说他并非隐世家族之人，言下之意就是他并非空间师。
得到了明确的答复后，顾清韵看安忆语的眼神顿时变了，变得警惕而慎重。他决定了，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查查安忆语的底，虽然很可能什么都查不到，但让他在见识过安忆语远超顾家的调香术和对空间力量的运用能力之后什么都不做，顾清韵相信自己绝对做不到。
“你究竟是什么人。”顾清韵压低声音问。
“在下不过是一个商人。”安忆语笑得人畜无害，顾清韵却觉得心里发凉，当安忆语说出“商人”这两个字时，一股比冰雪还要冷的寒意从他心底窜起，不安的感觉再次回来了。
“多谢安先生的解香配方，我还有事，先告辞了。”顾清韵拿起解香的配方打算撤退，这个安忆语他看不透，但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他的危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在对安忆语的身份背景有所了解之前，顾清韵已经不打算再和他有任何接触了。
和安忆语在一起，顾清韵总有种自己的一切都被对方牢牢掌控着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一点都不美妙。
“顾先生。”在顾清韵拉开房门打算离开之时，安忆语叫住了神色匆忙的他。“总有一天，您会和令堂做出同样的选择。”
安忆语的话顾清韵听到了，听到前一句的时候他加快了脚步，想要离开这个令他觉得不安的地方，可安忆语的下一句话却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狠狠敲击在顾清韵的脑门上，敲得他大脑一片空白，脚步也不由地僵住了。
半晌之后，顾清韵艰难地转过头，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安忆语不疾不徐地端起茶杯，用慢得磨人的速度浅浅饮了一口茶，在顾清韵的耐心几乎到达极限时，他终于开了金口：“在下的意思是，您迟早有一天，也会同令堂一样背叛顾家。”
“不可能！”顾清韵大声反驳。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实际上还真没什么底。顾家养育了他将近二十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背叛，可当这个词从安忆语口中钻出来时，他似乎听到心底传来了一个赞同的声音，这个声音令顾清韵的灵魂为之一颤。
察觉到自身的不对劲，顾清韵连忙加重了说话的音调，企图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