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九十三回两府争求亲
“大姑娘回府……”随着建威将军府门子一声通报,好些丫鬟嬷嬷都从大门内涌了出来,人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个个争着说道:“请大姑娘安,老夫人命奴婢等在此专候大姑娘,请大姑娘即刻前往颐寿园。”
坐在车中昏沉沉打着瞌睡的杜衡被外头的叫声惊醒了,她坐起身子皱眉问道:“外头什么事?”杨梅赶紧禀报道:“回姑娘的话,老夫人派人在门口等您,请您立刻前往颐寿园。”
“啊……哦,那便先去颐寿园吧。”杜衡疲倦的吩咐一声,又靠在车厢靠背上闭眼小憩,在济仁药铺照顾寥嬷嬷一整天,杜衡累坏了。
何老夫人派的丫鬟嬷嬷不见大姑娘下车,忙上前陪笑道:“回大姑娘,老夫人已经派了她的软轿服侍您,请大姑娘换轿。”
杜衡愣了一下方才缓声唤道:“杨梅……”
杨梅赶紧上前放好脚踏打起车帘,杜衡搭着杨梅的手缓步下车,颐寿园派出的嬷嬷丫鬟们赶紧上前拜见,行的还是跪拜大礼,杜衡不免蹙眉问道:“都起来吧,老夫人有什么要紧之事这么着急?”
打头的嬷嬷是何老夫人素来倚重的刘嬷嬷,她笑的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菊花,乐呵呵的说道:“是天大的好事,大姑娘见了老夫人就知道啦。外头冷,大姑娘快请上暖轿。”
杜衡疑疑惑惑的上了暖轿,不多时便来到颐寿园,破天荒的,杜衡看到祖母何老夫人竟然站在上房门口亲自迎接自己。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出现在杜衡的脑海之中,她直觉今日必没有好事。
“若儿,你可回来了,累不累啊,快进屋说话。”何老夫人亲自走下台阶,携了大孙女儿的手便往上房走去,杜衡被惊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在外面累了一天,老祖母要不要再这么吓人行不?
走入上房之后,何老夫人方才乐呵呵的说道:“若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今儿都有两家王府来提亲了呢!”
杜衡脑子轰的一下子炸开了,“什么,祖母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杜衡颤声叫道。
何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重了,她转身从桌上拿起两封大红贴子走回来递给孙女儿,极为高兴的说道:“喏,卫王府和宁亲王府都下了贴子向你提亲呢,卫王府是给世子提的,宁亲王府是给三公子提的,这可都是响当当的一等好人家呢,我若儿就是个有福气的!”
听到提亲的是卫王府和宁亲王府,杜衡脸都青了,从前她深居简出之时并不知道这二家王府之事,可这大半年以来她也在外面有了些交际应酬,对于京中诸多亲贵的情况虽然不能说是了如指掌,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
卫王府是比十九楼都不堪的地方,而宁亲王府的三公子,那可是京城中最有名的病秧子,几乎每年都会传出宁亲王府的三公子病重病危的消息,这样两门坑人到家的亲事,自家祖母还欢天喜地的不行,杜衡真是气的都没有力气说话了。
偏何老夫人还乐颠颠的说道:“若儿,这两家都是极好的亲事,奶奶也不知道应下哪一家才好,你爹爹没在家,这事就你自己拿主意吧,你选一家,明儿奶奶也好给人回话。”
“我不嫁,那一家都不嫁!”杜衡气急大叫,也顾不上会不会让外头的下人们听到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你个死丫头失心疯了,连王府都不嫁,你难道还想进宫嫁皇上不成!”何老夫人见大孙女儿突然翻了脸,立刻指着杜衡大叫起起来。她整日不出门不交际的,根本不知道卫王府与宁亲王府的三公子是个什么情形,她只想着对方的门第了。而且今天两家王府派人前来提亲,都提到了建威将军杜大海,言道只要结了这门亲事,就保证让杜将军回京之后不被降等使用。
何老夫人这阵子也听说了一些有关儿子吃了败仗,回京之后要受责罚之事,如今有人愿意为儿子在皇上面前求情,别说是嫁一个孙女儿,那怕要她将三个孙女儿全都嫁了她也没有二话。丫头本来就是赔钱货,若借着出嫁之机还能为娘家赚些好处,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就是病痨鬼,祖母要我嫁过去冲喜还是守寡?”杜衡戳着宁亲王府的贴子,瞪着眼睛向祖母大叫。
“什么病痨鬼,你少胡说八道。”何老夫人亦瞪起眼睛叫道。
“祖母从来不出自当然不知道,不信你派人到外头打听打听,但凡有一个人说宁亲王府的三公子是个健康之人,我二话不说便嫁。”杜衡被祖母气昏了头,想也不想便说出一句过头话。
不想这句话却还真吓住了何老夫人,她忽然想起好几年前隐约听谁说过一句,说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常年生病,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未可知。指着卫王府的贴子,何老夫人刚弱下去的气势又涨了回来,她拍着贴子叫道:“又没非让你嫁给宁亲王府的三公子,这不还有卫王府世子么!这一过门就世子妃,将来还是王妃,这个够风光体面了吧!”
杜衡气的险些吐了血,她直勾勾的瞪着祖母,咬牙切齿的说道:“祖母要是深恨杜衡,只用一条绳子勒死也就算了!卫王府世子妃,祖母,您可知道连最低贱的青楼娘子都不肯进卫王府为奴为妾,卫王府要聘世子妃已经两年有余,至今却没有一个官宦人家肯将女儿嫁进去,就算是庶出的女儿,甚至连找丫鬟充姑娘都不肯的。若祖母硬逼杜衡嫁入卫王府,杜衡只有血溅当场,便是爹爹回朝之后也再没脸入朝为官,羞也羞死他了。”
“啊?这是为何?”卫王府之事何老夫人真心一点儿也不知道,要不然她也不能接到卫王府提亲的贴子之后高兴成那样。
“祖母若想知道只盼人出去打听,这事满京城只怕也就祖母不知道了。”杜衡再没个好声气,**的顶了回去。
何老夫人疑惑了,她扬声叫道:“来人……”
丫鬟珍珠飞快跑了进来,她原本面带喜色,正想赶着给大姑娘道喜也好讨个头彩,不想进房一看不论是老夫人还是大姑娘都脸色铁青的吓人。珍珠赶紧将想好的道喜吉祥话儿全都咽了回去,小心翼翼的行礼问道:“奴婢在,请老夫人吩咐!”
“立刻叫你老子出门打听卫王府与宁亲王府三公子的情况,不彻底打听清楚不许回来。打听到了自己进来回话。”何老夫人板着脸怒吼了一句,吓的珍珠小心肝儿扑通乱跳,直到退出上房珍珠的心也没有平静下来。
顾不上其他丫鬟嬷嬷的相问,珍珠一起跑到前头,找到了在采办上当差的亲爹,将老夫人的吩咐说了一回。珍珠的亲爹姓高,名叫老实,他倒是名副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要不然杜忠也不能只留了他一个,其他人采办上的人都被换掉了。
高老实赶紧放过手中的笔,他略识几个字,每日采买完了都要及时登记入帐的。“丫头,你先回老夫人处服侍着,我打听到了立刻进去禀报。”高老实边说边站了起来,珍珠把她爹的大棉袄递过去,高老实接过棉袄穿她便匆匆出去打听了。
珍珠赶紧又回颐寿园回话,不想刚走到院中就看到院子里停了一乘轿子,珍珠认得这顶轿子,这是夫人的绿呢暖轿,夫人这会儿怎么来了?珍珠心里一紧,脚步便慢了许多。阖府之人谁不知道老夫人如今正厌着夫人,夫人与大姑娘又是死对头,这会子夫人跑来必定没有好事儿,她还是能不靠前就不靠前,免得受连累吃瓜落儿。
上房之中,头戴金丝八宝牡丹假髻的苏夫人一脸假笑说道:“听说卫王府和宁亲王府向咱们府里的大姑娘提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老夫人,不知您应了哪家?依儿媳看来,还是不要应下宁亲王府为好。”
何老夫人瞪了苏夫人一眼喝问道:“你如何知道有人来提亲?”
苏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天大的喜事早就在府中传遍了,儿媳再愚钝也会听到消息的。”今日宁亲王府与卫王府的媒人前后脚进府,颐寿园的丫鬟嬷嬷又不是口风紧的,也就是不在府中的杜衡不知道罢了,府中其他人再没有没听说这个消息的。
何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为何不要应下宁亲王府的提亲?”
苏夫人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可是个病胎子,自会吃饭便开始吃药,哪年不闹出几回病危的消息,他们王府来提亲,必没安什么好心,这是要大姑娘过门冲喜呢。儿媳这也是为了大姑娘着想。”
杜衡就坐在一旁,她看着苏夫人冷冷道:“想不到夫人还有为我杜衡着想的一天,那依夫人之见,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嫁不得,卫王府的世子妃就做得了?”
苏夫人得意的笑道:“对对,难得大姑娘与我想到一处了,卫王府没有王妃,只有世子一根独苗,大姑娘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卫王爷早就有了春秋,用不上几年大姑娘就能荣升为王妃,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啊!”
杜衡怒极反笑,只听她冷笑道:“既然是这么好的亲事,杜衡岂可占先,不如就让给夫人所生的二妹妹,听说卫王府选世子妃只有一个标准,那便是年纪小颜色好,正巧二妹妹两样都符合,将二妹妹嫁过去,夫人就是王妃世子妃的亲娘,那岂不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你放屁!”苏夫人说翻脸就翻脸,兜头便向杜衡啐去。杜衡早防着她这一手,只飞快向旁边一闪,苏夫人一口唾沫便啐到了杜衡身边的茶盏之中,而那只茶盏正是何老夫人吃用的。何老夫人勃然大怒,抓着茶盏兜头便向苏夫人泼去,正泼了她一头一脸。
那顶金丝八宝牡丹假髻是用胶粘出来的,最是怕湿水,被水一浸胶就不粘了,头发丝和着细麻丝儿一缕一缕的往下垂,间或有些胶液顺着苏夫人的头皮往下滑,整个假髻被上头簪的凤钗步摇坠的直往左边歪斜滑脱,露出大半个青光湛湛的秃脑壳儿。
苏夫人此时看上去有多狼狈有多狼狈,她惊叫一声,用手扶着假髻逃也似的冲进了自己的绿呢大轿,一进轿子便大声叫着“起轿,赶紧起轿……”然后便在众人的憋笑的眼神中逃离了颐寿园。
何老夫人反应慢,等苏夫人已经冲出了颐寿园才反应过来,杜衡的反应不慢,却也不想提醒祖母留下继母,没的看着她在这里恶心人。
“祖母,刚才继夫人的话您也听到了,那卫王府若是个好去处,她岂不会尽着自己的女儿。”杜衡淡淡说了一句便什么都不再说了。
何老夫人满心允喜却落了个空,心中自然不高兴,只对杜衡沉声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我自有主张。”
杜衡淡淡道:“祖母若想逼嫁,杜衡只有血溅喜堂。”说罢,杜衡快步走了出去,她若是再在这里停留下去,杜衡只怕自己会窒息而死。
“你……你个死丫头翅膀还硬了!要你嫁你就得嫁,死了也把你的牌位嫁出去。”何老夫人被气的不轻,指着大孙女儿的背影大叫起来。
杜衡走后,高老实还没有进来禀报,此时顶着个秃脑壳儿的杜鹏扒着门边往里瞧,怯生生的叫了一句:“奶奶……”
何老夫人一见心头宝大孙子,赶紧笑着招手道:“来来,鹏儿到奶奶这里来。”
杜鹏跑进门偎进祖母的怀中,小声说道:“奶奶,鹏儿也听说有人向大姐姐提亲了。”
“哦,你个小东西也听说了?”何老夫人搂着孙子又摇又晃的问了起来。
“嗯嗯,鹏儿听说了,奶奶,您把大姐姐嫁进卫王府吧。”杜鹏摇着何老夫人的胳膊撒起娇来。
对上宝贝孙子,不论他说什么何老夫人都不会生气的,她还很温和慈祥的问道:“鹏儿为什么这样说啊?”
杜鹏胆怯的说道:“大姐姐嫁进卫王府,鹏儿就是王爷的小舅子,以后再没人敢欺负鹏儿了,鹏儿也不会再被人挑断手筋剃光头发。”
何老夫人被孙儿说的心里一酸,连脑子都没过一句话就冲口而出,“好,就把你大姐姐嫁进卫王府,也好叫我们鹏儿再不受欺负。”
“哦哦太好喽太好喽,奶奶,您现在就给卫王府回信吧,这样鹏儿从现在开始就不会再受欺负了!”杜鹏抓着何老夫人的胳膊撒娇使痴的叫了起来。
“好好,鹏儿啊,这会天快黑了,眼瞅着就要宵禁,明儿一早奶奶就打发人去卫王府答应亲事。”何老夫人搂着孙子哄道。
“不嘛不嘛,现在就去说现在就去说!”杜鹏见祖母答应立刻回话,竟一屁股赖到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好好,这就去说这就去说,真真你就是个小魔星!”何老夫人笑着轻戳孙子的秃脑门儿应了下来。
杜鹏这才不再满地打滚,爬起来便往外跑,何老夫人还在后边大声囔着:“鹏儿慢些,仔细磕着了……”
“老夫人,奴婢的爹爹求见。”杜鹏刚刚跑出去,珍珠便进来禀报,何老夫人点头道:“嗯,快叫他进来。”
高老实走进上房,跪下端端正正的磕了头,老夫人叫了起,他站起来仍是低着头垂着手,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了。
“珍珠爹,让你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到了?”何老夫人沉声问道。
高老实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老夫人,卫王府的亲事可不能答应啊!”
“你这是做什么,站起来好好回话,亲事应与不应不是你能管的。”何老夫人很不客气的斥责道。
高老实也不起身,只直起上半身说道:“回老夫人,奴才出门随便一打听,便听说那卫王府实在是个狼窝子啊,每年从卫王府里丢到乱葬岗子的姑娘家不知道有多少,卫王爷与世子专爱玩弄小姑娘家,还是父子两个一起的。卫王爷要选世子妃,已经选了两年多都没有人肯把姑娘嫁过去,连当今皇上都不下旨赐婚,只是赐宫娥给卫王府填数。奴才求老夫人三思,千万不能误了大姑娘的终身啊!”
“啊,竟有此事,你可打听清楚了?”何老夫人这是头一次听说卫王府的龌龊事,不由惊的眼珠子都瞪圆了,世上还有这样的无耻之人,真是挑战了何老夫人的心理极限。
“回老夫人,奴才问了好几个人,还寻到与奴才相熟的熙国公府的采办,奴才一问他便告诉奴才,说卫王府的破事早都烂大街了,京城中没几个人不知道的。老夫人若是不相信,奴才明天就把熙国公府的采办请到府上为老夫人细说。”高老实生怕老夫人不相信,便将熙国公府的采办也扯了起来。
何老夫人将信将疑,可也不能真的将熙国公府的采办叫到建威将军府来问话。她刚才又应下孙子明日给卫王府回话应允亲事,何老夫人此时真是两头为难了。
珍珠见老夫人面色不豫,也不敢把自己的爹扶起来,只紧张的看看老夫人再看看亲爹,连开口替亲爹说句话都不能够了。
何老夫人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头绪,一低头却发现高老实还跪着,便挥挥手说道:“你起来吧,珍珠,送你爹出去。”
珍珠如逢大赦,赶紧把亲爹扶起来送到门外,高老实拍拍女儿的手背压低声音说道:“五丫,若是能劝就劝劝老夫人,卫王府是个火坑啊。若是大姑娘进了卫王府,咱们府里什么名声都没了,老爷就算是能平安回京,也会唾沫星子淹死啊!”
珍珠点点头道:“爹,我知道的,您快回家吧,跑了这一晚上,您连顿热乎饭菜都没吃上,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也忘了赏您,你别生气。”
高老实憨厚的道:“看你这丫头说的,爹是那种人么,说起来大姑娘真是不容易,能帮就帮衬几句吧,别看大姑娘是将军小姐,她真还不如你过的舒心。”
珍珠又点头应了,其实她们这些颐寿堂的大丫鬟都是今年才提上来的,从前那些不是配了小子就是自赎自身离府嫁人去了。而这一年多以来,杜衡往颐寿园走动的比从前多,对她们这些人从来没有严辞厉色,时不时的打赏出手也不薄,反而二姑娘三姑娘因为日子过的不如从前,手中把的也紧,倒没了打赏之事,所以颐寿园的丫鬟嬷嬷们如今最喜欢的是大姑娘杜衡,二姑娘三姑娘和大爷倒退了一射之地。
高老实刚回到外院,便遇上了大管家杜忠,杜忠压低声音问道:“老夫人那边回过话了?”
高老实忙说道:“回过了,都是照实说的,就是不知道老夫人能不能听进去。”
杜忠点头道:“照实说就好,照实说就好,老实啊,走,到我那里吃几杯酒暖暖身子,咱们爷俩好好唠一唠。”
高老实赶紧扶着杜忠笑着说道:“谢忠叔赏酒。”两人边说边走,不多时就走到了杜忠的房间。
杜忠命狗子烫了两壶老酒,备了四件下酒小菜,无论酒壶还是盛下酒小菜的碟子全是纯银制成了,杜忠涩声笑道:“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要不谁敢用这个。”
高老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忠叔您德高望重,又遇了那样的事,本就应该用这样的器具。”
“唉,不说这个了,老实啊,把酒倒上,今儿忠叔和你说说心理话儿。”杜忠指着酒壶对高老实说道。
高老实“诶”了一声,挽袖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杜忠与他喝了个碰杯儿。
“老实,此番大姑娘的亲事必是不成的,我就是豁出老命不要也不能让这亲事做成,不过大姑娘总是要出嫁的,必得有几房家人做陪嫁,我这些日子就在想这件事,我老了,又是府中的管家,也帮不了大姑娘几年,况且我是个孤老头子,纵给大姑娘做了陪房家人也帮不上什么,我想了许久,觉得你们家还挺合适的,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杜忠只喝了一杯酒,便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高老实有些犯难,他苦着脸说道:“忠叔,不是侄儿不愿意做大姑娘的陪房家人,实在是侄儿这一大家子人太多了。忠叔您是知道的,侄儿有六个丫头四个小子,两个小子已经成了亲。三个丫头也嫁了人,若是做了大姑娘的陪房,这……”
杜忠摆摆手道:“你们家的情况我都知道,要不是你们一家子都忠厚老实兢兢业业,我也不会同你说了,我想着你们这一大家子都做大姑娘的陪房,嫁出门的闺女就算了,那是人婆家的人,你也说不上话,可你那两个小子你还是能做主的,他们在府中的差使也不算特别好,若是跟了大姑娘,指不定还有更好的前程。还有六丫头七小子九小子,如今还没都没有差使,你看府中如今也不怎么进人,你这一大家子要吃要喝要穿衣裳,只在府中干靠着也不是个长久之事。”
高老实被杜忠说中了心事,低下头不说话了。杜忠伸臂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实,咱们爷俩也不是外人,你们一家子都是厚道人,我才与你说这个话,你信我,将来不管咱们府上的大姑娘嫁到哪家府上,都不会过差了,一定会比现在好的多。”
“忠叔,您的意思是侄儿带着一家人都跟着大姑娘?”高老实低声问道。
杜忠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要是愿意,我去替你同大姑娘说去,大姑娘一定会同意的。”
高老实连忙摆手说道:“不急不急,忠叔,大姑娘的亲事还没订下来,这会子说这个不合适。您的话侄儿记在心里了。您容侄儿家去商量商量,若是家里的没意见,等大姑娘选陪房家人的时候,您就记侄儿为头一份儿。”
杜忠点点头道:“嗯,这话说的也是,老实啊,这话就说到这里,叮嘱你家里的不可四处乱说。”
高老实忙说道:“忠叔您放心,侄儿屋里的再是嘴紧不过的,不叫她说的事,打死都不会说的。”
杜忠点头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对了,前儿他们送我些糖糕,我老了,也不爱吃这些甜腻粘牙的东西,回头你带上给孩子们吃吧,小孩子家家的爱个甜气儿。”
高老实赶紧起身道了谢,方又坐下陪杜忠喝起酒来,直吃到月影西斜,高老实方才带着一大包糖糕回家去了。
不知道老管家已经着手安排自己陪嫁之事的杜衡回到惜雨轩中,将红菱叫到面前仔细问了一回,红菱便将今日府中发生之事细细说了一回。
今日半下午的时候,卫王府和宁亲王府的派出的官媒先后登门求亲,两个官媒甚至还在府中大吵大闹一回,闹的阖府之人再没有不知道两家王府都派人向府中大姑娘提亲了。原本应该由夫人接贴子的,可是因为苏夫人被人剃了大秃瓢儿,因一时没有采办到假髻而不能出面见人,所以这贴子只能由老夫人接下。若只是一家求亲,老夫人铁定当时就应了,可是两家官媒这一闹,倒叫老夫人无的适从,只能先接了贴子,说是商议过后来再给回话。
当家主事的老爷远在北疆生死不知,老夫人又深深忌惮儿媳妇,更主要是怕自己中毒,所以便命人在大门口候着大姑娘,只要大姑娘一进门就立刻将她请到颐寿园商量。何老夫人也是有了年纪脑筋不好用,竟忘记了她可以派人去将孙女儿接回来立刻商议。而杜忠下午出门办事不在府中,所以也没有人去给杜衡报信儿,要不然她也能早些做好准备,不至于一回到家就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刚才在颐寿园中,杜衡差点就被气昏了。
听红菱细细说完,杜衡沉声道:“清芬,去把你娘叫来,杨梅,你出去看看,别让人偷听我们说话。红菱,你……你便在这里吧。”
众人奉命来到上房,杨梅巡查一番,确保无人偷听,杜衡对大家沉声说道:“今日之事大家都知道了,不论卫王府还是宁亲王府我都是不能嫁的,可如今的形势是我若不走,便必得嫁其中之一。你们说该怎么办?”
李嬷嬷抢先说道:“姑娘,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老爷远在北疆,您的婚事老夫人也不能说定就定。”
杜衡冷声道:“嬷嬷觉得棠棣院那位会不抓住这个机会么?”一句话问的李嬷嬷哑口无言,低下头不说话了。
杨梅直接了当的说道:“姑娘绝不对嫁,奴婢愿护着姑娘逃出府去。”
红菱迟疑片刻亦说道:“姑娘,奴婢也愿随您逃出将军府。”
杜衡惊讶道:“红菱,你也愿意?”
红菱点点头道:“是,奴婢愿意,奴婢今年已经十六了,再过几年就得配人,与其被胡乱配人,奴婢情愿陪姑娘逃出将军府,奴婢相信凭姑娘的本事,到哪儿都过的差不了。奴婢跟着姑娘必定也差不了。”
杜衡淡淡笑道:“你说的倒直率。可是你能舍得你老子娘?”
红菱低下头小声道:“舍不得也要舍,反正奴婢在家里也留不了几年了,就让她们当奴婢已经嫁人了吧。”
清芬沁芳两个亦急着叫道:“我们是姑娘的丫鬟,姑娘在哪里我们在哪里。”她们姐俩连同李嬷嬷的身契都在杜衡手里,这娘仨其实是杜衡的下人而不是将军府的奴仆。
李嬷嬷无奈的说道:“奴婢也是要跟着姑娘的,若姑娘铁了心要走,奴婢这便想法子安排,从前奴婢带着她们两个也能过活,将来出了府,奴婢们多做些绣活,也能让姑娘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你们都愿意跟我走?”杜衡又郑重的问了一句。
“是,奴婢们愿意。”李嬷嬷等五人全都跪下来郑重说道。
杜衡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点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们都起来,从明日开始就着手安排离开京城之事,我早有意前往南方,如今正好成行。”
李嬷嬷忙问道:“寥姐姐怎么办,她现在移动不得。”
杜衡沉声道:“嬷嬷那里我自有安排,既然要走,那便一个都不能落下。”
主仆六人商议已定,杜衡心里踏实了许多,对于未来的生活,杜衡心中充满了新的希望。
还是这一日晚上,宁亲王府之中突然灯火通明,早已安置的宁亲王爷夫妻,世子夫妻和二公子夫妻还有宣宜郡主萧灵都被吵了起来。原因无他,三公子又病危了。
这一回病危,情况比从前都凶险许多,宁亲王妃坐在儿子床前,看着一脸死气的儿子,直哭的死去活来,好几回都哭晕在宁亲王爷的怀中。
宁亲王爷看着俊美无比却气若游丝的三儿子,只觉得心如刀绞,他原以为只要不再理会这个儿子就不会心疼,可是他错了,看到儿子这般情形,宁亲王爷心中痛苦不比妻子少一丝一毫,他竟生出一种若我能替了他该多好的心情!
“王爷,求求您再派人去建威将军府提亲吧,妾身真的请大师算过,杜家大姑娘与泽儿八字极为相配,娶她冲喜一定能救回泽儿啊……”宁亲王妃肝肠寸断的嘶喊着。
宁亲王爷看到爱妻痛不欲生,爱子气若游丝,当下什么都不顾了,只连连点头道:“好好,本王明日就安排人提亲,还派人往北疆冲进野狐谷讨要杜大海的手书,令他亲自许婚。”
世子萧淆眸中微闪异色,很快便也恢复正常,而世子妃则是偷偷的舒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早知道是给这个病秧子提亲,我那日就不必做那些手脚了,没的还让人起疑。”
二公子萧淅却是唇角勾起逸出一丝冷笑,他心中暗道:“冲喜,哼哼,到时候喜堂变灵堂,那才叫好看呢!”二公子夫人孙氏却是偷偷叹了口气,她竟有些同情那位不得不嫁进宁亲王府冲喜的杜大姑娘了。老三这病明显是好不了的,进门就当寡妇,这杜大姑娘的十克之命又被坐实了,她这命也是够苦的了。
“王爷,北疆那么远,泽儿怎么等的及啊!”宁亲王妃生怕儿子真的一命呜呼,便又哭着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拍拍妻子的肩膀说道:“来的及来的及,本王派人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一定用最短时间拿到杜大海的手书。”
世子萧淆不再做背景板,开口说话了:“父王,何不向皇上请一道赐婚诏书,如此一来杜家还敢抗旨不成?”
宁亲王爷瞪了大儿子一眼,沉声喝道:“糊涂东西!冲喜之举本是不得以而为这,皇上最不信这个,如何还能请旨?”
萧淆赶紧低头道:“父王教训的是,是儿子糊涂了。”
宁亲王爷没有再理会大儿子,只是对妻子说道:“王妃别急,本王有一株千年野山参,回头切片给泽儿吊命,再撑个十天半月没有问题,七日之内本王必定拿到杜大海的手书,十日之内,杜家姑娘便会进门给泽儿冲喜。王妃这几日只安排泽儿的婚事就好。”
听到公公将那株千年野山参给老三这个病秧子用,不论是世子妃程氏还是二公子夫人孙氏眼中都闪过一抹妒色,那千年野山参可是能起死回生的救命药材,她们还指望着将来自己有了身孕,在产育之时能有这野山参保命呢。现在可倒好,公公一句话便将整株野山参给了那个死病鬼。妯娌二人不约而同的想道:“那个死病鬼怎么不立时咽了气,却要糟蹋那般宝物。”
宁亲王妃不知道两个继子媳妇正在恶毒的诅咒自己的宝贝儿子,她还在哭道:“王爷一定要快啊!”
宁亲王爷重重点头道:“放心,泽儿是本王心爱的儿子,本王不惜一切也要救他。”
听到父王当面说出这样的话,萧淆与萧淅兄弟俩全都傻了,萧泽是他们父王最心爱的儿子,那他们呢,他们算什么?
萧淆年长,反应也快,很快就掩住心中的情绪,还主动说道:“父王说的极是,儿子也想为三弟尽一份力,请父王吩咐。”老二萧淅迟了片刻方才也说了类似的话。
宁亲王爷并不知道两个儿子都心怀鬼胎,还欣慰的笑道:“你们都很关心泽儿,为父很高兴。”
一直没有说话的宣宜郡主萧灵掩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很不高兴的说道:“商量好没有啊,我都困死了,这大半夜的把人吵起来,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宁亲王妃心中一沉,她知道女儿素来娇惯,不想女儿竟连一星半点儿的手足情都没有,她的亲哥哥都快病死了,她却只想着去睡觉。
“灵儿,从今日起至你三哥大婚,你都不许出房,老老实实待在房中抄写《女诫》每日抄十遍,抄不完不许睡觉。”心情烦躁的宁亲王妃没好气的厉声喝道,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有宁亲王爷了解妻子,他将妻子揽入怀中,瞪着小女儿说道:“还不按你娘亲的话去做。”
“呜……你们都欺负我……”萧灵见爹娘统一口气惩罚自己,捂着脸大哭着跑了出去。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萧灵越跑心中越委屈,哭声也越大。可是她哭了好久也没见父王和娘亲来哄自己,萧灵越发委屈的不行,她不说自己不懂事,反而又将责任全都算到了已经很惨的杜大姑娘杜衡的身上。
“死杜衡,你敢嫁进我们王府,看我弄不死你……”萧灵撕扯着枕头愤愤的发着狠,口中的话也一句比一句恶毒,听在随后赶过来的世子妃程氏和二公子夫人孙氏耳,两人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些什么想法了。(嫡女毒妻../5/5068/)--
(嫡女毒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