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妈妈可以不要脸，但姥姥可是个要脸面的人，这事是她老人家首先坐不住了，于是，在有那么一天的中午，她去了爸爸家里。不用砸门，门居然就是那么大开着的，没人管也没有人问，姥姥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里。那个时候的爸爸家里还有好多的男孩子女孩子们，有的在打麻将，有的在喝酒，有的在聊天，反正那屋子里乱哄哄的就像是在自由市场。找了一圈，看了一遍，姥姥并没有发现妈妈，本想要走，却突然地看到了正在和爸爸睡觉的妈妈。那个年代的那种老式的房子自然很小，所以给人的感觉是爸爸和妈妈就睡在了大厅广众之中，虽说他们只是在那里呼呼的大睡，并没有做别的，但这大白天的就搂抱到了一起，姥姥还是羞愧的要死，还真的就有了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她自己也纳闷怎么就会生出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出来，这是自己上辈子缺了什么德造了什么孽了，越想越恨，便跑过去，没头没脸地照着妈妈狂打了起来。
睡梦中的妈妈是被姥姥连吼带叫地狂打了起来的，那时候的妈妈还正在做着一个不知是什么内容的好梦，嘴角上正笑咪咪的呢。同时起来的当然还有爸爸。和妈妈一样，他也是从梦中被惊醒的，显然是吓了一跳，以为是一不小心进到了地狱，所以也是一脸莫名的迷茫，却并不知眼前这凶恶的老太太是谁，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这个疯老太太为什么要在这里打人，她又是怎么进到他的家里来的。那一屋子的男孩女孩先是惊讶地看着姥姥的歇斯底里，到了这个时候却都是在起哄了，因为他们总算是在姥姥的怒骂声中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于是他们就都有了一副很开心很刺激的看戏的模样，并且还惟恐这好戏到此结束。好不容易才从糊涂之中明白过来的妈妈先是很害羞，她到不是害羞别的，而是觉得姥姥这样疯狂疯颠的样子，实在是不给她面子，让她很是难堪，但害羞中的妈妈马上却又愤怒了，这一愤怒便也就没了理智，她居然对姥姥还起手来。
那一天那一刻的姥姥一定是气疯了，好啊，眼前的这个不要脸的李丰的妈妈，她的女儿居然还手打了她，她可是她的母亲呀，女儿打了母亲，好啊，你奶奶个熊的，你个小畜牲，从小到大，老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用的，全都是为了你呀，我不求你报恩吧，这还反到是有了仇了，你倒动手打起老娘来了，奶奶个熊的不话了，不活了，今天就是咱娘俩的末日，不话了，老娘我不活了你也就别想活。那个时候的姥姥拿起什么打什么，彻彻底底的疯狂了。偏那屋子里还什么都有，砍刀斧子钢珠枪的。看到姥姥这样不管不顾地拚命，不但是妈妈和爸爸，就连那一屋子里习惯了打打杀杀的男孩女孩们也都给吓住了。李丰想，姥姥当时那样子一定是极其狰狞可怕的。李丰也坚信，那一刻的姥姥是真的不打算活下去了，还真的不是想去吓唬谁。
一屋子里的男孩女孩最先明白了过来，虽说这的确是场难得的好戏，但也知道这戏可是不能再看下去的了，再看下去可就真的要出人命了。于是忙不迭地去拉、去护。拉住的自然是姥姥，护着的当然是妈妈了。姥姥跳着蹦着叫着，依旧是你死我活，不依又不饶，李丰真的不知道那时的姥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儿，因为姥姥几次就差一点挣脱那些拉抱住她的孩子，举着那砍刀冲向妈妈了。
“快跑呀快跑呀，还不快跑，我说你个傻逼，你还他妈的真的坐在那里等着你妈往死里砍你呀。”
有些机灵的孩子们在向妈妈喊。
妈妈不是不跑，实际上那个时候的妈妈还真的是傻了，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姥姥的这个样子，从小到大，姥姥对她，可从来都是温言细语，和言悦色的，那么今天这是怎么了，哪里出了问题？所以她只能是愣愣地看着姥姥，不但是不知所措真的不知该昨办了，并且是连神也回不过来了，她可能还错误地以为自己这是在梦中呢。
这喊对妈妈没有任何的反应，却提醒了的是爸爸，是呀，我还他妈的傻逼似地坐在这里干什么呢，难道还真的等着这个老疯婆子来杀人吗？快跑吧，我他妈的可不想死。他迅速地披了一件外衣，拉着妈妈就往屋外走，任凭妈妈在那里连挣带扎的不想走，也任凭姥姥在那里无奈的破口大骂。
接下来的一幕是姥姥更加疯狂的打砸，那一幕就是让李丰现在看来都吓得心惊呢。
妈妈跑了，那个勾引妈妈的坏小子爸爸也跑了，可是憋在姥姥心口中的那口恶气还在，不但没有一点一滴地发泄出去，反而随着妈妈和爸爸的跑掉更加的强烈了，简直就要被憋死了。好吧，你人走了不是，那你家还在这里吧，这就好比那和尚走了庙还在，你走了我砸你的家。于是，姥姥便看见什么打什么，逮着什么砸什么了，家具电器用品什么都不能幸免，从厨房到卧室，有啥是啥，一样都不留。妈了个逼的，你们还有吃有喝的过起小日子来了，我让你们过，我让你们过，过的你妈个逼呢。
那一天，若不是一个小伙子眼快手快，抢过了姥姥手中的已经被点燃了的报纸，姥姥准保是一把大火把爸爸的那个小家烧它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