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虏的每次袭扰都是这个样子的吗?”站在土丘之上的张宏将整场战斗的全过程都看在了眼里,此时的他皱了皱眉头开口问了一句,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敌人被击退后的喜悦,的确,这场战斗看似是民团取得了胜利,但事实上双方的伤亡都很小,以地上的尸体判断,官兵的损失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八十人。
七八十人,这相对于清军近十万的基数来看实在是微不足道,但袭扰,袭扰,即以小规模袭击使敌人不得安宁,张宏发现,官兵发动一次攻击所付出的代价极少,但民团要应对起来却是要调兵遣将,颇有疲于奔命之态,如此短期内或许不会引发什么问题,但时间一长,难免会严重影响己方的士气。
“禀主帅,清军大多是如此规模,一击之后无论战况如何均毫不恋战,迅速后撤,因此往往等我民团战士赶到之时他们早已远遁。”对于朝廷这段时日来所采用的战术,一直呆在军营的卫兵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因而他们很快就做出了回答。
“这个徐广缙很不简单,两广总督?满清中少有这样的人物啊。”看着迅速远去的清军,此时的张宏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得暗自警惕了起来,自己虽然从林凤祥那儿潜移默化地学到了一些带兵打仗的本事,平日里应付应付一些尸位素餐之辈不成问题,但真要碰上了高手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来人,去查一查这个徐广缙近年来的经历,此人是两广总督,才能又如此出众,必然是十分闻名的,所以这件事办起来绝对不难,最迟今天晚上,我要看到关于他的整理完后的详细资料。”张宏此时心中已经将对面的清军指挥官划分到了极度危险的行列,于是在沉默了一阵后,他开口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主帅并没有言明部下完不成这一任务的后果,不过民团向来赏罚分明,因此旁边的卫兵很快就拱了拱手准备退下,而这时候,张宏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语气缓慢,但又冷厉地说道:
“清兵连番袭扰对民团极为不利,此次我从桂林带来了几个洋人,待会你带着他们熟悉一下附近的地形,然后制定一个计划,同时把这前线大炮中最好的一部分挑出来,我们自制的火器也许比西洋的要差上许多,不过以今天敌人靠近阵地的距离,那点射程也绝对够了,下回鞑子再来的时候,我要让他们全部留在这里!”
清军袭扰的次数不会很频繁,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天发起两次攻击的先例,毕竟徐广缙的目的在于是敌人紧张戒备,而并非杀伤民团的士兵,同时,在派系林立的情况下过多的伤亡也会进一步激化内部的矛盾,所以直到这一天的晚上,两军的阵地都十分安静,没有发生哪怕一点摩擦。
夜晚的民团,除了必要的巡逻队和警戒哨卡以外,所有的营房都是一片漆黑,在没有亮光的情况下大多是的战士们都已经开始休息,当然在这个时间段主帅可是没这么轻松的,主帐内,数十支蜡烛将周围照的有如白昼,而张宏则正在仔细地翻看着一叠厚厚的文件。
作为一支军队,民团的办事效率本来就高,而收集徐广缙的信息又是主帅亲自下达的指示,下面的人谁敢不尽心尽力?因此当那厚厚的资料被送进主帐时甚至连张宏都吃了一惊,原因无它,这里面的叙述太详细了,甚至都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部下的任务完成的很圆满,不过这个时候翻看着文件的张宏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徐广缙,这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作为两广总督的他原本是在广东任职,只不过因为义军势如破竹,朝野震动之下才紧急将此人调往湖南统兵,这般任职甚至说是临危受命都丝毫不为过。
能让朝野上下寄予厚望并交付重任的人有岂是泛泛之辈?和那些溜须拍马的家伙不同,徐广缙的名声可是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他最初轰动官场还是在好几年前鸦片战争结束后不久的那段日子,取得了胜利的英军咄咄逼人,屡次提出各种蛮横要求,甚至以武力相威胁,这等情况之下广东大小官员畏敌如虎,一让再让,然唯独此人据理力争,全力备战,最终逼迫洋人做出了让步。
资料上徐广缙的事迹数不甚数,但大多都是与洋人有关,他在广东数年之间做了大量洋务工作,并在《南京条约》已经签订的情况下巧妙周旋与各大列强之间为满清收复了不少主权,而至于这家伙的军事才能也同样让人不敢小觑,道光二十七年,英军欲进广州,其练兵备战,一番对峙之后竟使英军不战而退。
徐广缙是个难得的人才,而且还是那种文武双全,且思想开明精通洋务的人才,在眼下的中国,这等读书人的宝贵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不过此时此刻,张宏心中却是连连打鼓,毕竟无论是谁发现一个才高八斗的家伙死忠与敌对阵营,这种滋味绝对不好受。
“寝食难安。”张宏如今终于算是明白这个词语的含义了,他甚至都开始考虑动用例如“刺杀”一类的非常规手段解决掉徐广缙了,不过很快,这样的想法就被自己毫不犹豫地给排除了,两广总督这等高官身边护卫一定密不透风,即便是已经开始渗透清军的腾龙组织眼下都无法靠近,贸然行动不说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就连谍报系统都会因此遭受无谓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