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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喜宝,小叔又来信了!你快看看,上头说了啥?”

在毛头一个劲儿的催促下,喜宝小心翼翼的拆开信件,抽出里头的信纸,一行一行的看了起来。

信上,宋卫军先照例问候了家里人,又说了自个儿的近况,叮嘱喜宝好好学习,等有空了就回家乡来……

自打宋卫军平安到达京市后,就寄来了第一封信。紧接着,喜宝也开始了写信之旅,她没叫任何人代笔,哪怕有几个字不会写,也是问了曾校长后,再落笔的。她还帮着奶写信,一口气能写好几大页,稚嫩的笔迹上全是满满的思念。

就这样,几乎每个月喜宝都能收到一封信,她每次都会立刻回信。在大约三个月后,写信的地址就变了,那是因为宋卫军结束了京市的培训,又再度回到了久违了的部队里。不过,每月一次的信依然在继续,而收信读信写信,也成了喜宝最开心的时光。

春去秋来,当小学又一次迎来秋季开学之际,老宋家来上学的就只有喜宝这仨小只了,他们即将面临五年级开学。至于姐姐们,春丽已经是初三学生了,春梅和春芳也刚刚成了初中生。

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裳裤子,背着军绿色的帆布挎包,喜宝站在校园门口,往里头张望着。

一整个暑假没过来了,学校还是有着很大变化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操场上的杂草已经长到了差不多膝盖处,西北角还有一块凹陷处,里头积满了黑乎乎的水,看起来应该是昨个儿晚上下雨造成的。再有就是,各个教室的门窗上也是脏兮兮的,甚至她瞧见低年级教室那边,好像还多了个鸟窝。

当然,整个学校现在都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过来。

喜宝突然觉得,提前一天跑来学校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可谁叫公社初中比他们小学早开学一天呢?她习惯了跟着姐姐们跑,等跑到了半道上,才惊觉不对劲儿。

“喜宝,我把臭蛋逮回来了!”毛头气喘吁吁的拖了臭蛋过来了,一看学校这样子,顿时泄气了,“我就说你弄错了,咱们来早了一天。”

“早就早吧,咱们先把操场收拾一下。”喜宝东张西望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决定把帆布挎包搁在自己教室的窗台上,“哥,你们也来。”

毛头不想来,锄草啥的,还是顶着个大太阳锄草,太痛苦了。可喜宝都说了,他只能唉声叹气的拖着臭蛋过来帮忙:“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把大哥他们拖过来的,你说我找臭蛋来有啥用?”

“那你要不先把臭蛋送回家?”喜宝建议道,“再把强子哥大伟哥拖过来?”

秋季开学时,别说秋收了,连秋种都已经结束了,强子和大伟这会儿怕是还躺在床上睡懒觉,最多也就是刚起来吃早饭。

毛头觉得这个建议非常不错,当下虚心接受,转身拽着臭蛋就跑,还不忘叮嘱喜宝:“你先别干,等我回家拿了工具和抹布再说。”

喜宝目送这一黑一白再度远远的跑开,收回目光后,开始思考要从哪儿开始收拾。以前,当他们还是低年级学生时,操场或者窗台窗户都是不管的,他们只需要扫扫地以及把课桌摆放整齐,最多再加上一个倒垃圾。可开学后他们就是五年级学生了,作为高年级,不单原本的事儿都要完成,还要帮助低年级的弟弟妹妹们打扫卫生,整理操场,以及清扫茅厕。

不过这会儿,教室门窗紧闭,她趴在窗台上往里头使劲儿的瞅,也没瞅出花儿来,倒是一不小心蹭了一脸的灰。

等毛头领着俩无辜的哥哥过来时,喜宝已经开始拔草了。

操场上本来就都是泥土,昨晚刚好下了一场雨,踩上去湿漉漉的,杂草们倒是长得外得茂盛,草丛里还时不时的蹦跶出好多蟋蟀来。

喜宝一面拔草一面还在心里可惜,早知道就该叫哥哥把家里的老母鸡抱来,青草鲜嫩得很,还有那么多蟋蟀,母鸡们肯定很高兴。

等毛头他们一到,尤其是强子和大伟人手一把镰刀,那才是真正的生力军。他俩已经从学校毕业有两年多了,这两年里一直跟着家里的长辈下地干活,从上半年春耕那会儿起,就已经是拿整工分的壮劳力了,区区杂草自然难不倒他们。

“你俩去接点水,把窗户抹一下吧,上头不用管,先把下边擦干净了。”强子一来就把喜宝哄走了,招呼大伟,两人齐齐弯腰割草,不一会儿占据了大半个操场的杂草就倒下去了一片,惊得草丛里的蟋蟀蚂蚱疯狂的往旁边的草丛跳去,可明显就是徒劳。

喜宝看这头确实不需要她帮忙,立马跑去毛头那边,接过了他拿回来的抹布,一起到学校外头的河沟搓抹布擦窗户。

他俩擦得仔细,不过教室窗户上也就是些浮尘,倒也不算难擦。每间教室都是四扇窗户,一扇扇抹过去,又因为取水麻烦,两人愣是擦了一个上午,才总算完工了。而强子大伟那头,已经把杂草堆到了一起,还顺手扎了个不小的草垛子。

这时,日头已经很高了,曾校长走进了学校,乍一看到老宋家这四个孩子,很是惊讶:“你们咋都来了?记错日子了?”

“对啊。”喜宝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们跟着梅子和芳芳姐跑出来了,可她们跟丽丽姐往公社那头跑了。”

“所以你们就来学校帮忙打扫了?”曾校长失笑不已,“不错不错,那咱们还能早点儿上课。明早扫下教室,下午就能上课了。”

强子和大伟瑟瑟发抖,无比庆幸他俩早已毕业了。

曾校长又说:“明天会来两个新老师,其中一个教五年级语文老师,以后我只教你俩数学了。”

喜宝点了点头:“我们会听新老师话的。”

瞅了瞅时间不早了,曾校长就让他们先回家去,又指了指旁边扎得整整齐齐的草垛子,好笑的叫强子多抱走一些,这个不算集体财产,不过强子也没拿多少,反而把刚才悄悄抓的一竹兜蟋蟀蚂蚱给拿走了,又拣了几捆看着最鲜嫩的:“我拿回家喂老母鸡去!”

“去吧,回头告诉你奶,上头刚下了新规定,放开饲养家禽的数额了。”曾校长摆了摆手,看着现任学生和往届生们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等出了校门,喜宝正了正帆布挎包,奇怪的问强子:“大哥,啥叫放开饲养家禽数额啊?”

“大概就是……原先能养三只,现在能养四五只了?”

“那咱们就可以天天吃鸡蛋了?”喜宝高兴了起来,又一想,“要是咱们小时候就能这样,那就不担心没人喂鸡了。”

毛头也跟着附和:“那我就天天拖着你去挖蚯蚓。”

这事儿还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不过喜宝一回家就乖乖的告诉她奶,至于具体咋办,她奶心里肯定有数。

比起这个,喜宝更好奇新老师是咋样的人。

第二天,她就看到了新的语文老师,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知青,说是姓李,让同学们叫李老师。

李老师脾气很好,软软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幸亏喜宝这个班原先的语文数学都是曾校长教的,带了四年,养成了绝佳的课堂纪律,要是搁在一年级班里,这会儿怕是已经翻天了。

开学第一天照例是不上课的,就是打扫卫生以及领新书,今年多了一个跟新老师打招呼的环节,不过之后,曾校长还是宣布放学,并不像昨天说的那样,下午直接上课。

倒是李老师,好脾气的拿了扫帚帮着一块扫,看到喜宝蹦跶着去够黑板最上头,她还顺手接过了黑板擦,擦干净后还问喜宝,干净吗?

喜宝没接触过这么不摆架子的老师,哪怕曾校长实际上也挺好说话的,可他却是长年累月的板着张脸,当然没人怕他就是了。

见李老师笑眯眯的跟自己说话,喜宝忙点头:“擦干净了。”

李老师没再说啥,只是把黑板擦还给了喜宝,还外和善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满都是笑意。

因为教室门窗紧闭了一整个暑假,倒也不算特别脏,加上五年级学生都大了,打扫起来特别快,不多会儿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的边打闹边离开学校。

喜宝也跟着毛头和臭蛋跑出了教室,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李老师就站在教室门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顿时更觉得奇怪了。

回家的路上,到处都能看到凑成堆的小学生们,偶尔还会遇到几个说着说着就哭出声来的小小孩儿。不得不说,赵建设定下的规矩很管用,自从确定队上小学招收本队学生不收费以后,上学的人数急剧增长,上学的年纪也越发靠前了。到今年,一年级新生里头,六岁的占了大半,还有两个五岁的赵家孩子,当然七八岁也有小半。

还有个事儿,叫喜宝很失落,她的好朋友兰子从今年秋天起就不上学了,她本来以为兰子是跟她闹着玩的,可结果今天开学,真的没有看到兰子。

“哥,我想去找兰子。”喜宝停下脚步,她正好站在岔道口,往右是回家的小道儿,往左却是去山脚边的,也就是赵家那头。

毛头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又伸手接过了喜宝的帆布挎包:“去吧去吧,我把臭蛋送回家后,就去那头找你。”

喜宝答应了,转身朝着赵家那边飞奔而去。

今天,不单赵玉兰没来上课,连她哥赵宏斌也没来。喜宝搞不清楚他们家在闹啥,一口气冲到赵家后,她站在院门口高声唤着兰子。不一会儿,兰子就从屋里出来了。

暑假时,她俩也是见过面的,不过也有差不多半个月没碰着面了。再次见面时,兰子还是上回看到的那身衣服,不同的是腰上绑了个灰布围裙,手上还是湿的,一面往外跑一面拿围裙擦手:“喜宝,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吗?”

“对,可你没去上学。”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我不念了。”兰子比喜宝还要惊讶,“上学期考完我就跟你说了。”

“我知道,可……”喜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是喃喃的说,“我还以为,咱们要到上初中才分开。”

兰子笑得一脸灿烂,伸手拉着喜宝进了自家院门:“走,我领你看我弟弟,他可好玩了,戳他一下他就咯咯咯的笑。”

小姐俩牵着手跑进了院门,正好看到坐在屋檐底下哄着孩子的兰子妈,看到女儿拉着喜宝过来,她笑着招呼着:“喜宝来找兰子玩呢,替我问你奶好。”

“伯妈也好。”喜宝由着兰子拉她上前,凑近去看兰子妈怀里的小奶娃。

说起来,兰子她爸是赵建设的堂哥,也得叫赵红英一声堂姑。虽然血缘关系并不算抬近,可两家确实是亲戚,喜宝得管兰子叫表姐,至于这个小奶娃,就是喜宝的表弟了。

“我弟弟好玩吧?”兰子从她妈怀里接过小奶娃,熟练的将他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的用手拍着他的背,小声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至于她妈,这会儿也已经起身往灶间去了,毕竟离中午也没多少时间了。

喜宝小心翼翼的伸手捏了捏小奶娃的胖爪爪,没曾想却被他一把抓住,力气倒是不大,可喜宝不敢太用力挣脱,生怕伤到了他:“他多大了?”

“半岁了。我妈说,我小弟可聪明了,这就会笑了。”兰子看起来相当喜欢这个小弟弟,见喜宝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立马就笑开了,“你家不是也有弟弟?你没带过他们吗?”

“带啊,我和哥哥不是天天带着臭蛋玩吗?”

“我不是说臭蛋,他跟你差不多大。我说的是小弟弟,你家……对了,不是那个叫扁头的?”

“他不跟我玩。”喜宝再一次轻轻的碰了下小奶娃的胖胳膊,这会儿天气还热得很,小奶娃就穿了个红肚兜和开裆裤,露出来的手臂胖乎乎的。喜宝越看越喜欢,问兰子,“你弟弟叫啥名字?”

“叫胖墩儿。”兰子一眼就看到喜宝惨不忍睹的表情,抱着胖墩儿,噗嗤一声笑开了。

这时,外头传来毛头嗷嗷大叫的声音,喜宝瞅着日头不早了,赶紧跟兰子告辞,答应下回有空还过来玩,就是临出门前,还有些不舍得的回看了一眼,问:“你真的不回学校了?”

“不回了,我爸他们要下地干活,胖墩儿太小了,不能没人照顾。谁叫我没个能耐的奶呢?”

喜宝应了一声,到底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毛头早就等在外头了,瞅了一眼院子里头,忙拉过喜宝往家里走:“顺子也不念了,还有继兵和继军哥俩,都不念了。你们女生不念了的更多。你都没发现,咱们五年级只有一个班吗?”

“现在发现了。”喜宝弱弱的回答。

“咱们还算好的,二姐说,他们那个班,就只有她和芳芳姐念了初中,一个班,就俩。”毛头不大理解喜宝为啥会那么失落,不过一想到昨个儿晚上听到春梅抱着春丽小声哭,他决定要好好哄哄妹妹,“反正都在一个队上,你想找她玩就去呗,她一天到晚都在家里。”

“嗯。”

继上一次跟爸爸宋卫军分别后,喜宝再一次感受到了离别的滋味。不过,正如毛头所说的那样,都在一个队上,想见面非常容易。

说话间,两人已经跑到了家门口,正在院子里欢快蹦跶着的臭蛋一看到他俩回来,忙高声叫唤:“妈!妈!开饭了!”

对了,春丽姐妹仨都去上初中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更安静了,只听到强子和毛头吭哧吭哧把脑袋埋到大海碗里吃饭的声音。

强子头一个把饭吃完,坏心眼的伸出手在毛头的后脑勺戳了一指头,直接把毛头给戳到了大海碗里,等毛头顶着一脸的饭粒抬头怒视时,强子已经顺利跑路了。

喜宝一个没忍住,笑得差点儿没呛到,她勇于跟恶势力对抗,当下就举手告诉毛头:“是大哥干的!”

毛头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妈,我要告诉你,队上老刘家的三丫看上了大哥,还给他送了两回红糖水!”顿了顿,又添一句,“等我吃完饭,我给你演一演。”

张秀禾断然拒绝:“吃你的,我等下自个儿去问强子。”

不演就不演呗,毛头接过喜宝递过来的手帕,把脸上的饭粒擦掉,还特别小心的不让饭粒掉地上,在桌上搓成了一小撮,嘀嘀咕咕的说:“等下给老母鸡加餐去。”

喜宝突然想到昨天曾校长说过的话,忙问赵红英:“奶,我上回跟你说的,家里可以多养鸡了,你问过建设叔了吗?”

“问了,说是只要别成百上千的养,像咱们这样的情况,养个七八只十来只的,没人管。”赵红英慈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满是笑意,却把喜宝看得愣了一下。

慈爱和善充满笑意的眼神……

为啥她脑海里会想起新来的李老师呢?

甩着脑袋把这个想法抛出去,喜宝只说:“那咱们啥时候养啊?我和哥哥到时候还去挖蚯蚓。”

“小鸡仔要开春孵……不过这也不难办,回头我打听一下,政策开放了,应该有不少人想多养几只鸡。”

“嗯嗯,那咱们就可以天天吃鸡蛋了。”

赵红英点了点头,经历了太多事情,她隐约觉得这次政策放宽似乎有着别的意义,可一时半会儿的,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叮嘱喜宝好好上课,听老师的话。

喜宝当然会乖乖听话,就连一贯淘气的臭蛋,兴许是因为又长大了点儿,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抗拒学校了。当然,每次下课他总是头一个冲出教室,放学更是抢先跑开,可如果只是课间的话,他最多也就是在操场上瞎跑,并不会每次都哭着找妈。

对于这一点,最高兴的就是毛头了。

“要是臭蛋能知道上课铃一响就跑回教室,该有多好啊!”毛头并不知足,他决定抽空训练一下臭蛋。

当然,喜宝也被迫参与。

刚失去了好朋友兰子,喜宝还是有些蔫蔫的,哪怕两家离得并不是很远,可她要上学,兰子要干家务照顾胖墩儿,实在是很难凑到一起去。因此,对于毛头的提议,喜宝只迟疑了一下,就欣然接受了。

训练开始前,喜宝往兜里揣了好几块硬水果糖,而毛头则拿着那根据说分外结实的绳子,他俩商量好了,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喜宝其实主要还是以配合为主,如果臭蛋能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后,跑回教室,无论是被拖回来的,还是被轰回来的,只要他回来了,喜宝就会奖励他一块糖。

毛头就麻烦多了,他得奋力追上臭蛋,哪怕现在的臭蛋已经不往学校外头跑了,也依然能在操场上飞速的乱窜,要想抓到仍有不少难度。等抓到后,他还得用尽全力将臭蛋或拖或拽的弄回教室,弄到喜宝跟前。

连着试了三天,最后没糖块了,只能用炒豆子来代替。不过最终还是叫臭蛋养成了习惯。

——一听到铃声就飞快的冲向喜宝,张大嘴巴要求投喂。

这本来应该说效果不错,可惜学校的上课铃声和下课铃声是完全一样的,臭蛋分不清楚哪个是上课哪个又是下课,反正一听到铃声响起,他就立马找姐姐。

又一节课后,臭蛋连着翻跃了三张课桌,几乎是从天而降到喜宝面前:“姐!”

喜宝默默的把语文课本收起来,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里头是她早上从家里拿来的花生米,挑了个最饱满的搁在臭蛋手心里,然后看着他飞一般的消失在教室门外。

毛头托着腮帮子满脸的无奈:“其实效果也是有的,起码我不用再继续追他了。”

“宋社会同学是很厉害。”还没离开教室的李老师突然出声夸奖了毛头,又扭头看向喜宝,“宋言蹊同学也很棒。”

莫名得了夸奖的喜宝并不觉得意外,事实上,自打开学以后,无论自己做了啥,都会得到老师的表扬,弄得她一头雾水。不单是她,毛头也一样,就连臭蛋都被李老师挑了优点来夸,比如说上课不说话,下课不在教室里追逐打闹等等,似乎在李老师眼里,宋家这仨小只,哪哪儿都是最好的。

“谢谢老师。”喜宝冲着李老师笑了笑,她打小就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虽然不大清楚李老师为啥要对他们仨这么好,可她非常确定,对方没有恶意。

看着其他同学都出去玩了,喜宝也跟着毛头跑出了教室。

已经是金秋十月了,再过不了多久就要期中考了。不过喜宝很是自信,哪怕自打四年级起,开始考作文后,她就再没得过双百分,可这是公平的,高年级学生的语文就没有出过满分卷子。

很快,期中考来临了。

喜宝写好名字后,先瞄了一眼试卷最后面的小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

当下,喜宝就有了主意,她的理想啊,那就是考上京市大学,然后赚大钱,接奶去大城市里享福。哦,对了,还得带上爸。最好毛头哥哥也能去,还有妈和臭蛋。

五年级的作文要求不高,三百个字,语句通顺,没有错别字,最多再加一个不要偏题。

于是,等期中试卷收上来后,李老师就有幸看到了各种奇葩的理想。

有的说,他的理想是买一辆大红旗,就跟大队长家的那辆一样,到时候天天骑上满公社的瞎转悠,要大家伙儿都瞧瞧,他也有出息了。

李老师评价:真有出息。

还有的说,做梦都想娶媳妇儿生娃儿,最好还要是漂亮媳妇儿聪明娃儿,还说他爹妈爷奶已经给他攒好钱了,到岁数了就托人说媳妇儿。

李老师无法评价,只能默默的给他扣了十分。

这些还算勉强凑合,像毛头的理想是唱戏,以及臭蛋在写作文那个位置上流下了一摊干透了的哈喇子。对于这两个,李老师对毛头说,请慎重选择理想,对臭蛋……没啥好说的了。

等随手一翻,翻到了喜宝的卷子时,她的手却顿住了。

……

喜宝拿到卷子时,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确定这是语文卷子,可既然是语文,咋就能考一百分呢?

没等喜宝想明白事儿,一个意外的消息,如同春雷炸响一般在队上传开了。

还是兰子突然跑来告诉她的:“喜宝,你知道吗?老师们可能要回城了。还有,我婶子好像也填了那个什么表,太可怕了,现在我家里吵翻天了,婶子把小静小敏都放在我家里了,我妈都没法下地了。你奶呢?妈说,要是你奶有空,让她去我家一趟。”

“奶!”喜宝高声喊人,听到了答应声,这才回头看兰子,“你说的是哪个婶子?建跃叔的媳妇儿吗?”

“对对,就是建跃叔的媳妇儿,燕红婶子。”兰子喘着粗气,脸色却吓得惨白,“她说她死也要回城,还说小静小敏姓赵,又不姓姚……”

等赵红英过来时,喜宝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忙三言两语的快速解释了一遍,又问,“奶,这咋办啊?”

赵红英猛的脸色一沉,又见兰子似乎吓得不轻,赶紧问:“你弟呢?走,咱们一起回去,把你弟抱出来。喜宝你在家待着……”见喜宝似乎也跟着着急了,赵红英临时改口,“你去找你二奶奶,她应该在她家自留地那块,你去那边转转。”

“叫二奶奶也去赵家,对吗?”

“对。”赵红英顾不得多说啥,带上兰子往赵家那头赶去。

喜宝也赶紧出门,她知道二奶奶家的自留地在哪儿,唯一的问题就是,自留地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偏偏今天臭蛋又溜出去了,毛头跟着追了出去,家里就她一个。

从东边绕到西边,等终于寻到赵红霞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二奶奶,我奶叫你回赵家,兰子他们家。”兰子家和赵建跃家其实是挨着的,不过喜宝也搞不清楚到底在哪边折腾,她只能把赵红霞赶紧劝走,“我帮你把筐子带回家,二奶奶你快去,我奶已经去了。”

赵红霞顾不得追问啥事儿,赶紧往娘家那头赶去。

等喜宝提着筐子回到自家时,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哭声,等跑到院子里一瞧,兰子倒是没哭,她抱着胖墩儿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旁边倒是有一对小姐弟哭得外惨烈。

喜宝跟赵家那边不是很熟,认识的除了赵建设家的儿女外,也就只有曾经是同班同学的赵玉兰、赵宏斌兄妹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兰子,这就是你说的小静和小敏?”

“对,就是建跃叔和燕红婶子家的。”胖墩儿也在哭,不似以往撒娇般的哭泣,而是一副被吓到了的可怜模样,好在这会儿哭声已经渐渐停了下来,等喜宝摸了摸他的胖脸蛋,他只委委屈屈的瘪了瘪嘴,倒是眼泪还挂在脸上。

胖墩儿好哄,可赵小静和赵小敏就不同了。

他俩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要是再大一点也就懂事了,再小点儿也能糊弄过去,偏偏这个岁数,哭得又外得凄惨,没一会儿就开始边哭边打嗝了。

“兰子,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好端端的,燕红婶子她干啥要走?她家不就在这儿?走哪儿去呢?”喜宝对疯狂大哭的孩子没辙儿,只能凑过来跟兰子小声的说话。

哪知,兰子又抛了个□□下来:“他们本来就是城里来的,再说也不止燕红婶子,学校的老师们都要走了。曾校长说不准也要走!”

兰子又说:“还有你们班那个新来的李老师,我听说她也填了那什么表了。她也要走。”

喜宝想了一下,假如今天李老师走了,她大概会难过一下下的。可要是换成了曾校长呢?他有三个孩子,前头两个是男孩儿,最小的是今年秋收前刚出生的,她当时还被毛头拉着去瞧了瞧,是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

一时间,喜宝彻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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