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言脸色一白，眼前视线突然被一张黑色伞挡了住，腰上搭上了一只手。只听一阵铁器碰撞声，数十支铁箭落在她脚边。
“你怎么在这儿？”君言诧异的看着身边一袭玄衣之人。
“一直都在。”时曦勾了勾唇角，低头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不等她生气，砰的收了伞。
君言立刻朝燕倾的方向看去，便见他四周也被执着同样黑伞的人围着，并没有受伤，此刻宫门已开，涌出了一群御林军，场面顿时安定了下来。
“北燕的皇室影卫已经去追那些人了。”时曦看着那边的人群：“不过，你的太子殿下恐怕会不好受呢。”
“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君言瞥了他一眼，燕倾有她的影卫一直护着，铁箭射来的一刻自然没有事，但他身边的百姓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的人，到底有限。
那五十多个人，还能站着的，不足三十，地上，血流成河。
燕倾脸色白的吓人，站在原地，仿佛一个寻不到路的孩子，茫然无助的望着她。
他什么也没说，但君言知道，他此刻一定想问，为什么？
她也曾这么问过……
为什么？她分明想要保护他们的，可为什么，最后却让更多的人受伤？
“成为一个合格的帝位储君，是否都要走这样的路？哪怕不忍，也要学会无视生命……”
时曦淡淡道：“这并非你的错。”倘若这是太平盛世，那天下只需要一个理智的明君即可，但这是随时会发生大战的乱世，北燕需要的，是一个能从容走在战场上的王。
“我倒有点希望，这一次是我的错，而非他的。”君言一叹，拍开时曦的手，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向燕倾走去。
“太傅……”燕倾看着她，想问的话还没出口，就没了回去，他对上君言的眼睛，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他已经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了。
“这是殿下的错，殿下知错了吗？”君言敞开双臂，她的脚下，四周，横躺着无辜的百姓，殷红的血从身体里涌出，侵染着青石地板。
她的表情很冷漠，燕倾有些愣，却又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哀伤，让他一时迷茫万分。
“太傅……”
君言冷冷道：“微臣说过，微臣能护住殿下，但只能护住殿下。因为微臣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您，而非这些百姓。倘若您没有走过来，他们或许，还能活着。殿下，知错了吗？”
燕倾身子僵着，他并非是个知错不认的人，但此刻，他只要说一个错字，就代表着，他要更变他一直以来的原则。
“有些时候，平静冷漠的做出看似残忍的理智选择，并非代表其不哀痛，而且比起看到最后更加残忍的结果，必须理智的做出抉择。优柔寡断，或者想鱼掌兼得，几人能做到？”时曦踱步走了来，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走到燕倾身后，一把拉住差点摔倒在地上的唐钧，将她推到燕倾身上：“至少，你做不到。”
“唐钧，你……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太医，来人，快传太医！”燕倾脸色一变，着急的抱着她，拼命捂住她肩后的伤口。
此时，唐钧已经没了意识，像天空中正落着的雪，脆弱得一捏及碎。
“这些铁箭是由弓弩发出，威力比之弓箭强了许多倍，且，箭上有毒。”时曦捡起一支铁箭反复看了看，向君言道：“确实可以收网了。”
看着一众人急哄哄的随着燕倾走向宫里，四下已经有人在收拾残局了，君言道：“南风，一会儿让夏莹去一趟宫里。”
南风默然。
“这些百姓，该如何？”时曦目光落在一旁。
君言想了想，道：“本想清理奸细后，利用百姓心中的愧疚和不安，让燕倾出面收一收民心的。现在看来，只好一会儿让人以燕倾的名义安抚一下了。”
“这些箭先送去给容卿，以他的本事，应该能查到不少东西。”时曦点头。
“这一次，是谁的手笔呢？”君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手里的箭，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时曦一愣，以为自己由惹到她了，连忙小声问：“怎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类似的事……”君言摇摇头，眼中有些杀意。
时曦见此，没问什么，将箭以手帕包好扔给南风，便直接拉着她回太傅府。
“接下来的事与你无关，先回去将夏莹配的药喝了。”
“你刚才亲我的账也算一算？”
“……先喝药。”
“先算账！”
时曦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好吧，那你亲回来便是，我绝不反抗。”
君言面无表情，伸出爪子：“……我先掐死你吧。”
门外扯着缰绳赶马的南风手抖了抖，一脸冷漠。
这边，太子遇刺之事没多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京兆尹和御林军统领被召见，镇国公一家子更是直奔去了东宫。
朝野一片混乱，刺杀之事就发生在北燕的宫门口，这不是明晃晃的藐视皇威吗？
郑重山得到消息后，趁着夜色去了温家，找了温承泽。
“此事，可是你？”
“郑大人慎言。”温承泽脸色一冷：“我至多不过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没有阻止罢了。”
“那会是谁？”闻言，郑重山眉头皱了皱，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温承泽摇摇头，道：“可根据现场留下的弩箭来看，确实是……”
“你有没有怀疑过，是殿下？”郑重山突然道。
“殿下？你是说，殿下越过了我们，直接下令了？不可能，殿下不可能越过我啊。”温承泽皱着眉，连连摇头。然虽是如此说着，他心下却也怀疑了起来。
与燕澜之间，若说什么情分，温承泽自己都觉得好笑，唯一存在的只有利益，不论是联姻还是其它，燕澜信任他，却并非只信任他，甚至给他的信任也可以随时收回。
刺杀太子这件事，至少他事先没有得到半分消息，可下属拿回来的弩箭，却正是他们的。
这么想着，温承泽心绪微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