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最后是被我的嚎啕大哭给吓跑的,跑得很是慌不择路。我想他原也只是想戏言唬唬我罢了,但没料到是我竟当了真。
说来也怪他自己不长脑子,偏就犯了我的大忌。
我孔四贞自问生来顶天立地,从不惧怕任何蛇虫鼠蚁和地痞流氓,唯独心中有惧的就只有那从未见过的鬼祟之流。
我怕鬼,这是自小便落下的心病,没得治。
全因小时候身边女子太少,娘亲对我又不甚上心。我经常不是被这个伯伯抱走,就是被那个叔叔照料,一群只会舞刀弄枪的粗糙汉子心中也自是没有啥好故事可同我讲的,于是小小年纪的我便已能通背十八层地狱的名字,晓得夜深无光鬼祟盛行之地绝不可以踏足。
哥哥走后没过一个时辰,就有数个军士来押我去校场。
我有些懵怔的被他们拖出牢笼,不由一边挣扎一边质问,“不是说好午时行刑的吗?”
“你们这么早带我去做甚?”
说着,我又是望了望那还斜在天边的太阳,“不是说死前都会有一顿断头饭的吗?”
我拖拉着屁股不肯走,“我的鸡鸭鱼肉呢,我的美酒琼浆呢,你们不能杀我杀得这般草率?”
押解我的几个军士就像聋子一般,似乎根本没有将我的话听进耳里。
我就这样被他们一路连拖带拽的押送到了校场。
校场的高台之上爹爹和众叔伯已经端坐在那里,而台下则是早已黑压压的站满了一片兵将。
看这阵势,爹爹是杀我之心已决,不可动摇了。
我被带到高台上,随之按跪在地。
周遭亦是一片静悄,我本能抬起头,看到的是前排一众兵士的脸,他们的神态出奇一致,对我都是冷漠非常。
我下意识的想从这人群中寻找到苏祈的身影,但是很可惜,我并未找到。
“诸位将士,我孔有德实在愧对大家。”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忽就传来父亲的声音,“枉我戎马征战多年,自认光明磊落半世。但岂料家门不幸养此逆女,为一己私念而罔顾他人性命。我既已允她在军中行事,那一切便理应按军法来处置。杀人者偿命,即刻行刑。”
听着老爹这一席话说下,我的第一反应竟是抬头望天,然后就看到那太阳依旧还是斜在天边。
怎就即刻行刑了呢,说好的午时未到,现今这时辰差的未免也太大了些,难道爹爹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砍我的脑袋?!
正回头来,我又是本能观望左右,到处寻找苏祈,可是仍旧没有找到他。心下莫名开始发慌,苏祈说过会帮我解困的,可此刻他却并不在这里。
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怎么办,这份慌乱越发强烈,我的喘息也不由跟着乱起,身后钢刀出鞘的声音格外清晰,那刽子手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我还是第一次感到死亡这般迫近,这一刻没有预想中的喊冤和求饶,我竟是发不出任何声响。
看着眼前那地面上投下的影子,身后侩子手正对我举刀而起。
已是,必死无疑了。
我彻底灰心,随即缓缓阖上眼,等待将死之刻。
但不想就在这时,身侧霎有疾风闪过,待我再睁开眼,就见苏祈竟已翻上高台,然后不由分说地一把夺过那侩子手手中的大刀,狠戾地扔到了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