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叫他云公公便可。”
不等飞云开口,影伍先一步出声,截断了他的辩白。
沈姝朝飞云福礼:“夜里更深露重,公公身子虚弱,还请多多保重才是。”
飞云脸上的表情,犹如吃了苍蝇。
他开口道:“小人不……”
“姑娘早些歇息。”影伍再次截去他的话头:“小人这就送云公公回去。”
说完这话,影伍搂着飞云的肩膀,就往院子外头走去。
沈姝看着他们两人勾肩搭背的身影,心里瞬间泛起几丝怪异。
迄今为止,她见过凤大人身边的影卫,少说也有二十多个。
就算在锁关林里,影卫们背靠背分组对付西匈人时,也不曾这般接近。
难不成……
这两个公公之间,还有什么亲密关系?
随即,沈姝赶忙拍了拍脑门,让自己清醒些。
北衙是什么地方。
这些公公是什么人。
话本子上那些什么断袖之情,怎会出现在这些公公身上。
思及此,沈姝暗骂自己真是话本子看多了,抬脚走进早已准备好的厢房……
*
第二天一早。
“刷……刷……”
“嚯……嚯……嚯……”
院子外,一阵又一阵兵器破空声,夹杂着低沉的呼喝声,传入沈姝耳畔,让她从梦中惊醒。
沈姝猛地坐起身,掀被下床,简单梳洗一番,换了件干净的外袍,拉开房门走出房间。
刚打开房门——
她瞬间睁大了双眼!
哎呦,娘亲诶……
她都看见了什么!
清晨阳光下,凤大人只着一条长裤,光裸着上半身,正背对着她,在院中练武。
与俊美如谪仙般的长相不同——
凤大人的后背精壮宽厚,那些鼓起的肌肉,犹如被精心雕凿锻造过似得,堪称完美匀称。
利落的背部线条,到腰间猛地收紧,隐没在长裤里。
这本该是极养眼的画面——
只是,在他结实有力的背脊上,却密布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疤痕。
那些疤痕虽然年代久远,可沈姝只是这样粗粗看过一遍,就有种触目惊心之感。
许是沈姝的目光,停留的时间太长——
沉浸在招式中的男子,终于察觉到有人窥视。
他长剑凌厉一挥,猛地朝身后劈去——
森寒的剑气,夹裹着浓郁的煞气,瞬间便朝着沈姝扑面而来!
在这个刹那——
沈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自己应该要躲开,可是脚底却像生根似得,一动也动弹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身姿挺拔的白色身影,不知从何处闪身过来,挡在沈姝面前。
与此同时,楚熠也看清是沈姝,堪堪将剑锋偏斜方向,及时收了回去。
尽管如此,锋利的剑气,也将那挡在沈姝面前的身影,削去了半边袍袖。
“过这么多年,凤兄还是对姑娘这般无情。”挡在沈姝身前的人,声音平直地开了口。
楚熠收起长剑,看着来人,眸光微动:“这么多年未见,暮弟倒学会了怜香惜玉。”
“并非怜香惜玉,只是对凤兄带来的姑娘好奇而已。若被你一剑刺死,岂不无趣。”来人面无表情地道。
楚熠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越过那人看向沈姝,颔首致歉:“忘了姑娘也住在这院中,唐突姑娘,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沈姝杏眸一弯,爽快摆手笑道:“我以前常跟家兄去校场,也见过像大人这般练武的兵卒……”
她话说到一半,想到眼前这人,是个公公。
阿爹校场上的兵卒,可都是真正保家卫国的男儿。
她赶忙找补:“当然了,他们都不如大人这般……这般……有气概,对!有气概。”
沈姝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含糊又安全的词。
听在楚熠耳中,却是古怪的紧。
有气概……
若寻常女子,见到男人这般裸着上半身练武,怕是早就羞得逃走。
这姑娘倒好,不仅大大方方把他打量一番,还当着面品头论足……
楚熠对沈姝客气颔首,转眸朝暮和道:“暮弟衣衫已毁,不如与我同去换身衣服。”
“也好。”暮和答道,径直朝着上房走去。
竟从头到尾,都没转头看过沈姝一眼。
沈姝看着他的背影——
明明从未见过,却不知为何,竟有几分熟悉。
真是奇怪。
※
上房卧室里。
飞云边伺候楚熠更衣,边在心里默默腹诽:
好不容易给殿下和沈四姑娘制造一个“坦”诚相见的机会,却没想到,被暮先生给生生破坏了,早知如此,该在门口拦上一拦。
他知道自家殿下的功夫,像方才那种情况,及时收手,最多也只像削去暮先生的衣袖一样,削去沈姑娘的半片衣袖。
无伤大雅,却也能让两人借机增进一下感情。
相信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见到殿下这般英姿,会无动于衷。
若沈姑娘能抓住机会,顺水推舟……
飞云甚至都已在脑中,想象出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姑娘:“啊,你这个登徒子……你让我以后如何见人,嘤嘤嘤……”
殿下:“姑娘莫伤心,我会对姑娘负责的……”
……
“为何把沈姑娘安排到我院中,却没告诉我?”
正在这时,楚熠沉冷的声音,突然传入飞云耳中,打断了他的幻想。
飞云激灵灵打个寒颤,赶忙回神:“原是安排在隔壁院子里,可姑娘既未带婢女,这清风居又都是男人,怕姑娘夜里害怕,小人就擅自做主,把沈姑娘安置在您院子里……”
楚熠一双凤眸,淡淡睇着他。
“安置在我院子里没问题,可今早你却未跟我提过一句,这差事,你当得越发随性了。”
这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听得飞云惊起一身冷汗。
他赶忙跪地:“是小人疏忽,请主人降罪。”
“自去领十板子。”楚熠淡淡道。
飞云领命,不敢耽搁,躬身退了出去。
待他离开,楚熠从卧房走出,便见到换了一身长袍的暮和,立在窗边,正隔着窗棂,朝院外看去。
“这姑娘究竟是何来历,竟能教你亲自把她带去我那,还把她接进清风居。你就不怕她知道这清风居对外是做什么的,会吓哭么?”暮和面无表情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