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仇听见沈姝的问话,犹豫一瞬——
从地上站起身,在角落里拿了只火把,示意沈姝跟上,便朝密道的一条分岔路走去。
沈姝跟在他身后,顺着一条长长的阶梯向下,来到这整座山的腹地。
这是一个干燥的山洞,里面空无一物,四周的石壁和地面,被打磨的很平整。
一股苍凉之气,夹杂着些许药香,扑入沈姝鼻尖。
让她的心,变得格外宁静。
阿仇带着她,走到一侧的山壁前,用火光照亮了山壁。
就在这个瞬间——
沈姝看到平整的山壁上,用不知名的颜料,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壁画。
这些壁画似乎年代十分久远,线条古朴简洁,颜料都已斑驳古旧。
壁画上的人,衣着也十分简陋,更像前朝,或更久远的古人穿着。
壁画从简到繁,记载了药王谷的兴衰。
沈姝从阿仇手指的位置,绕着山洞一周,终于对药王谷的来历,有了大概的了解。
几百年前,药王谷祖先带领族人出关,落脚在药王谷,繁衍后代。
因锁关林外皆是连绵起伏的山峦、丛林和沼泽,气候闷热潮湿、毒虫毒瘴密布,环境极其险恶。
药王谷祖先精通医术,效仿神农尝尽百草,专攻解毒之法。还不遗余力率领族人,在锁关林以北,广泛种植草药。
积年下来,药王谷以起死回生的医术,渐渐赢得锁关林以北部族土著的顶礼膜拜。
再后来,药王谷后人收拢关外各个部族,在长青山以北建立大疆国。
随着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锁关林以北,由广袤无人的丛林湿地,逐渐被开垦、放牧。
密林被砍,草木退化,毒瘴更是荡然无存。
大疆王室贵族,日渐孱弱。
而关外众多部族,本就是蛮荒之人,没了毒瘴约束,渐渐生出异心。
和史上众多朝代相同,大疆国经历无数内乱,最终分崩离析。
大疆王族子嗣凋零,也只留下药王谷这一处安身……
壁画的最后,描绘了一个枯瘦的王裔后人,跪在神坛前虔诚祝祷,戛然而止。
这本是一个王族的兴衰史,可沈姝却看得疑窦丛生:“看这些人的衣着,距今已十分久远,这上头并没有蝠鸟的来历,蝠鸟和毒奴又是怎么回事?”
阿仇做了个“请”的手势,从另一条路走出密道,来到了山谷中。
山谷因为大火,变得异常灼热。
非但如此,从烧焦的黄土里,还隐隐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这气味与毒瘴之气极其相似,沈姝初闻见时,便已让影卫们退至谷外等候。
是以,偌大的山谷,就只剩下她和阿仇两个人。
阿仇带着沈姝,走进位于药王谷正中间,先前那些毒奴们藏身的密道里。
从台阶上下去,视线豁然变得开阔,粗略看去,这竟是一座极大的内殿。
许是地面大火灼烧所致,内殿里升腾着一股由多种毒草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
只是走几步路,沈姝已经觉得吸入胸腔的毒气,开始弥漫在脏腑之间,带着灼人的疼痛。
“咳……咳……咳……”她呛咳出声。
走在前面的阿仇,听见咳嗽声,停下脚步,回身关切看着她,挠了挠头,神色间带着几丝赧然。
直到这刻,沈姝才发现——
明明这里有毒,她内脏因为吸入毒气痛得要死,可阿仇却似没事人一样,仿佛丝毫感觉不到毒痛。
继而,她又想起之前的白锦,亦是如此。
明明白锦覆面的红纱浸染了血旖萝,是触之便会蚀人的剧毒,可白锦却神色淡然……
“咳……咳……咳……为什么你们对毒没有感觉?”
阿仇一怔,艰难地回答:“同……一种……毒,中多……就无感。”
沈姝愕然睁大双眼。
她猛地想起——
之前再入毒瘴林后,她中毒发作的程度,好似确实比初次进去时,弱了不少。
这也就是说……若她想做到和阿仇一样,对毒毫无感觉。
只需要反复尝遍百毒,便能把自己的身体,淬炼成真正没有痛感,百毒不侵的状态!
没来由的,沈姝想起在药师佛的梦境中,自己不断尝药、试药的那些经历。
莫非,就因为她身体的这种特性,才会被药师佛抓进梦里试药的?
思及此,沈姝倒有几分庆幸。
幸好在梦里,她试了好多好多的药,也尝了好多好多毒。
若非如此——
她醒来以后,也不会如此幸运,能对药、毒如此敏感,还侥幸救下三哥,查出这么多的隐情。
沈姝实难想象,倘若当真做到尝尽百草百毒却不死,身体会遭受怎样的苦楚。
只这么随便想想,都让她不寒而栗。
她打了个寒噤,定定神,朝阿仇催促道:“走吧,我好多了。”
这间内殿太过阴森,她只想尽快搞清蝠鸟和毒奴的关系,离开这个鬼地方。
阿仇举着火把,环着内殿一圈,点亮了墙壁上残余的烛火。
直到这刻,沈姝才看清楚整个内殿的全貌。
这里显然已经长时间无人使用过,布满了蛛网和灰尘。
最上首,有个略高一些的石台,石台之上,有个陈旧破损的蒲团,仿佛是个讲坛。
从沈姝站立的位置,到最远处的石台之间。
整齐排放着无数个同样陈旧的蒲团。
只是这么放眼望去,就能想象出,在它鼎盛时期,这里会有多么森严压抑。
阿仇朝一旁的石壁指了指。
沈姝走近一看,便发现内殿的石壁上,和之前山洞中一样,绘制着栩栩如生的壁画。
然而,相较于山洞中的粗犷壁画,这里的壁画,显然是近代所制,更加精美。
壁画的颜色浓烈、风格却异常黑暗压抑。
其上画着的人,衣着服饰与现今大周朝关内外的服饰差不多。
沈姝精神一震,凝目仔细看过去——
这次,她终于在壁画上,看到了蝠鸟。
形似蝙蝠,却又像鸟。
在整面壁画墙上,处处都有它的身影。
在临近门口的那副最初始壁画之上,画着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正伸手将蝠鸟赐予一个孱弱的男人。
那个孱弱的男人,在食用蝠鸟以后,双瞳变得漆黑,表情威武。
他手持长鞭、在人群中勇猛无敌。
这形象,赫然就是先前沈姝见过的,那些被控制的毒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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