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腾和萧朔还有王副将等几个军中级别较高的将军坐在一处,篝火烧得通红,羊肉烤得滋滋响,闻上去肉香扑鼻。
云暮雪还未走近,就听萧朔在那儿低低地发着牢骚,“……阿腾,这大军还未到边关,后边的粮草就不继了。我说,这是萧然那小子搞的鬼吧?”
云暮雪脚步一顿,站在那儿,默不作声。
没想到这还没到边关,大军就受到威胁了?
萧腾这时候还没有和朝廷撕破脸,萧然就敢不给他粮草了?还是这就是老皇帝的主意?
反正不管是谁的主意,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儿。
萧朔发泄完,王副将也愤愤不平地嚷嚷起来,“殿下,他们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这二十万大军没有粮草供应着,不出几日,就会哗变。到时候,您纵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弹压不住。您为朝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们还这么算计你,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副将那一脸的络腮胡子,在火光中看上去像个煞神,却偏偏来了句文邹邹的话,听上去让人有些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
这两个人一起头,其余几个将领也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无非都是担忧粮草的事儿。
萧腾坐在那儿却一直静静地看着篝火,似乎没有听见,又似乎没当回事儿。
就连眉头都没有蹙一蹙,这让云暮雪很是惊讶。
难道他不焦虑不担心吗?
这二十万大军可是他的全部家当,没有军队,拿什么跟老皇帝和太子斗?
到时候,一个闲散王爷,还不等着人家来收拾?
但看萧腾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云暮雪无端就安静下来。
这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看来,他是不愁这个了。
难不成,他那些设在各地的产业,都是早早就打算好了的?
他料到会有这一日了?
站在不远处,看着篝火中那个面容俊逸非凡的男人,云暮雪忽然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王者!
云暮雪含笑走向萧腾,几个男人听见动静,都往这边看过来。
萧朔一见云暮雪,立马就招手笑道,“皇嫂,你可来了。再晚来一步,这烤羊肉可就吃不着了。”
云暮雪听着他的打趣,只觉得分外亲切。萧腾能有这样的兄弟,也算是他此生最大的快慰了。
比起太子萧然来,萧朔更像是他的亲兄弟。
接过萧朔递过来一串烤羊肉,云暮雪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笑道,“再晚你也得给我留着,不然,我可让你做不成男人哦。”
也许是习惯了萧朔的玩笑,云暮雪当着这一群大老爷们的面儿,竟然不知不觉就威胁起萧朔来,而且,还是拿这事儿威胁的。
“轰”地一声,那几个将领都笑了起来,声音大得响彻耳膜,也让从未习惯这样的云暮雪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些人的笑声,也忒大了吧?
萧腾看了眼有些手足无措的云暮雪,狠狠地瞪了萧朔一眼,才拉着云暮雪坐在他身边,轻声细语道,“别介意,他们就是一帮子土匪!”
这帮子“土匪”听了浑然不当回事儿,反而笑得更响亮。
云暮雪被这笑声渲染,顿时也融入到这笑声中去了。
王副将对云暮雪的本事早就心服口服了,此时不由得打趣萧朔,“我说朔大少爷,以后在娘娘面前可不能信口雌黄了。一个不小心,就让你见不着明儿的日头了。”
萧朔本就是个嬉皮笑脸的主儿,和这群将领们早就没皮没肉惯了,闻听,笑得见牙不见眼,“少来,老王,我和娘娘什么关系,她哪能害我?这不,我这头一串烤羊肉就特特地留给了她了。”
说完,还不忘冲云暮雪挤眉弄眼。
看得萧腾伸手要打她,他笑嘻嘻地捂着头装可怜,求饶不停,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一笑,大家似乎都没了方才为粮草的事情忧愁的心情了。
萧腾环视了众人一眼,默不作声地取过一串烤羊肉吃起来,看着他那一脸平静的样子,众人也跟着安静下来。
“阿腾,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了?”萧朔到底大嘴巴一个,忍不住就问起来。
“没有!”萧腾斜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着。
萧朔顿时就噎住了,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开玩笑吗?
“不是,阿腾,你没有法子怎么还这么淡定?”萧朔实在是想不通了,这可是二十万大军啊,人吃马嚼的,一天要消耗多少?
“焦急上火就有办法了吗?”萧腾看一眼急得快要跳墙的萧朔,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仿佛萧朔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二百五一样。
萧朔彻底无语了,恨恨地低下头去死命地撕咬手里的羊肉串。
王副将也有点摸不透萧腾的路数,迟疑着问道,“殿下,真的没有办法了?”
“谁说没有办法的?既然把你们带出来,绝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萧腾悠然答道。
萧朔霍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瞪着萧腾,看着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气得他真想大骂他一顿。
“阿腾,你方才不说没有办法吗?怎么这会子又有了?”这个该死的萧腾,一贯都是高冷孤清的,说话从来没像现在这样。
萧朔自然很不习惯了。
“方才没有,现在有了。”萧腾今儿不知怎么了,就是不停地和萧朔兜圈子,大有不气死他不罢休的架势。
萧朔被他气得脸都涨红了,却在瞄了云暮雪一眼之后,忽然咧开嘴笑了,殷勤地又给云暮雪递过一串刚烤好的羊肉串,笑道,“王嫂,尝尝这热乎乎的羊肉串如何。”
云暮雪含笑接过,萧朔得意地瞟了萧腾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那意思很明显:让你厉害,不告诉我,看我在嫂子这儿下功夫呢。
萧腾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回他一记欠扁的眼神。
这小子,真是拎不清。
云暮雪是他的女人,这小子上来就先献殷勤,把他晾在一边,他还有心情理他吗?
萧朔哪里知道萧腾为何跟他过不去,还以为萧腾故意找茬呢,所以,对着云暮雪大献殷勤,指望从她这里寻求安慰。
王副将虽说对粮草的事儿很担心,但萧腾的从来比圣旨还准,他说有办法,那就是有办法,于是,他很放心地大口吃肉大口喝水了。
行军打仗不准饮酒,他只能以水代酒了。
夜深了,篝火才熄灭。
萧腾拥着云暮雪回了营帐,萧朔跟在后头还想挤进去,却被萧腾一把给挥开了。
他也不气,只是嬉皮笑脸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了,见色忘义的家伙!”
哼哼唧唧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看着他这样子,萧腾和云暮雪不由对视一笑,两人十指相扣进了里头。
坐在简易的床板上,萧腾怜爱地摩挲着云暮雪的秀发,问道,“这十几日把你累坏了吧?以后的日子恐怕比这个还要艰难。只是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的。”
云暮雪看着他那一双神情的眸子,情不自禁地就依偎在他的怀里。
往事种种,都不足挂齿。日久见人心,虽然他们之间没有那么顺当,但只要眼前这个男人一心一意地爱着她,也就足够了。
她不是那等顽固守旧的人,萧腾要是没有势力,拿什么来保护她?所以,不管是他以前作戏也好,阴谋也罢,都不能撼动他对她的真情!
“嗯,我知道的。”依偎在萧腾怀里的云暮雪,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儿,惬意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情。
“你是不是要动用自己的力量来筹粮草?”方才在外头萧腾没有说,但云暮雪知道他有这个打算。
不管是老皇帝还是太子动的手脚,他们都不想让萧腾好过,这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萧腾要是没有强大的后援,等到了边关,估计也被手底下饥饿的将士们给背叛了。
这一手真的好毒辣!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两年,萧腾一点儿都没有闲着,他早就在大齐各地织成了一张强大的经济脉络,让他富可敌国,足以和朝廷相抗衡了。
“嗯,雪儿真聪明!”他轻轻地拍着怀中的人儿,赞赏地在云暮雪颊边印上一吻。
“他们想把我逼死,那我就给他们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萧腾抬起眸子,淡淡地说着,但那眸中,却是掩盖不住的狠厉。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军中真的没有粮草了,我再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也许,他们更会对我感恩戴德的。”
萧腾如是说着,听得云暮雪心中怦然一动!
这的确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萧腾果真是个阴谋家。
宁肯先饿着大家伙儿,也不把自己的粮草拱手相送,为的就是让将士们在饥饿中,分得清谁才是他们的救世主。
太子和老皇帝断他们粮草的那一招很毒辣,萧腾的这招,更是毫不逊色。
看来,鹿死谁手,还在两说呢。
“你可真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啊!”云暮雪由衷地感叹了一声。
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经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世上只有是非对错之分了,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都是被情势所逼迫的。
“不得不玩弄,不然,我就是死路一条!”萧腾叹息了一声,那声音里饱含了很多的无可奈何!
云暮雪默默琢磨着他的话,心中涌起了无限的酸楚:人,总是在不断的绝望中长大的,没有经历过绝望的人,终是不能涅磐重生的。
萧腾,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
见她低头慢慢沉思,萧腾不由苦笑,“雪儿,我是不是很可怕,为了对付自己的父皇和皇兄,费尽心思,用尽手段?”
云暮雪没想到他会怕自己这么想,她对上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摇摇头,认真道,“怎么会?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不争,别人不仅不会让,反而还会嘲笑你懦弱,说不定还会对你暗地里使绊子。与其人为砧板我为鱼肉,不如我们自个儿先强大起来的好。只有强大了,才有真正的善良,不是吗?”
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拿什么来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保护那些弱小的群体?
所以,这个世道,永远是强者的世道,规则,永远都是强者来制定的。
她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个道理,怎么会参不透?
萧腾没想到云暮雪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大家赞赏,宠溺地捏了捏她挺翘的小鼻子,赞道,“雪儿雪儿,你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是我所不知道的?”
云暮雪微微抿唇暗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比如,我从现代穿越而来,能告诉你吗?
两个人真是越说越投机,萧腾一开始还担心云暮雪会觉得他太阴暗,如今听了云暮雪的话,顿时把心中的隐忧驱除得一干二净,心情大好,抱着云暮雪就来不及地狂亲起来。
云暮雪挣扎了几次都没能躲开,到底让他结结实实地亲了一个够。
末了,萧腾搂着怀中人儿,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慢慢地把玩着,“雪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云大将军来信了,等明日就会到这儿来接我们!”
他这话题转移得太快,两个人刚刚天雷勾地火地亲热了一番,这会子他又说起了这个,让云暮雪一下子就愣怔了。
云大将军?
就是她那个未曾谋面的爹?
她对这个爹,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啊。
她不过是穿越而来的一缕孤魂,如今要见原身的爹了,竟然紧张起来了,小手不安地扭在一起,眉头紧蹙,那神情不像是见爹,倒是像赴死一样!
看得萧腾百般不解,忍不住问她,“雪儿,要见你亲爹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他是想给云暮雪一个惊喜的,虽然早几日就接到了云伯英的书信,但此时才说,就是想让云暮雪激动兴奋一把的。
哪里知道,这丫头竟然这么一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