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萝脱离世界的时候,原主的身体刚好是一百岁。
期頣之年方才逝去,是真正意义上的寿终正寝,无疾而终。
虚白色的灵魂漂浮在**的上空,莳萝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占据了八十多年的身体在炉火中一点点化为灰烬,又看着那些灰烬被人小心翼翼的收进一个黑漆漆的盒子里,看着那个盒子被深深的埋进土里,最后被竖上一座碑。
碑上的照片里,她笑靥如花。
照片并不是完整的,而是被认为的裁成了两半,一半只有她,而另一半…是他。
那是他和她唯一的一张合照,是十六岁那年与他一起拍的仅有的一张简简单单的结婚照。
终其一生,他们都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
莳萝知道,作为古家掌舵人的古城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也曾开诚布公的告诉过他,她并不介意他在外有子嗣或是另觅佳偶。
但是每当她这么对他说的时候,古城总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复杂而悲伤的情感,仿佛她是说了多么绝情过分的话语一般。
后来,莳萝也就不再提了。既然他愿意这样同一个不可能的人耗下去,她也无所谓了。不过是匆匆几十年,左右又对自己有益无害,何必再多说些什么呢,将就将就罢了。
她的世界里,从来就是封闭的。
那个封闭的空间,从来就是狭小的。狭小到只能容纳一个自己,没有任何的空隙留给别人。
她大概就是那种注孤生的存在吧,即使在一个个小世界中,她这具身体有亲人,有丈夫,但在她的心里仍旧是孤身一人。那些所谓的亲人、爱人、朋友,从来都不曾走入她的内心。
这样其实也挺好,至少习惯了孤独就不会再孤独,隔绝了伤害就不会再受伤。
这样……大抵是对的吧。莳萝如是想。
感觉得到,灵魂变得越来越轻盈,它开始不受控制的飘向高处,飘向这个世界以外。
模糊中,莳萝仿佛听见了一声声焦急而悲痛的呼喊声,听着声音,大概是古家的那些晚辈们。
许是距离太远的缘故,莳萝只能捕捉到寥寥几个字眼,什么“昏倒”“呼吸”“太爷爷”……
莳萝知道,自己同古家唯一的联系就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古城,至于古家的其他人,大约是因为她性格的缘故,仅仅能做到面子上过得去,其余的交集是没有的。
自己的去世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人的离世,在哀悼时应情应景的掉几滴眼泪,至于心里面大概不会有丝毫的悲伤。
唯一真正在意的人,大概就只有那个几十年如一日对自己好的男人了吧。
莳萝的心底骤然涌上一丝酸涩,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她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了。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事物,这个世界里的人,仅仅是她生命中转瞬即逝的流星。
这束流星里当然也包括……包括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