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某也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杀了她?”夏辞西与他并肩而立,两个俊朗不凡的男子立于酒肆之前,吸引了无数的目光驻足,他微笑挥手,照单全收,“若是因为钱家与镇西军之前的仇恨,管先生应该可以放心,钱大人已经把女儿都送过来了,就算有再深的仇恨,厉王殿下以后还有需要仰仗钱大人的地方,若是管先生杀了他的女儿,岂不是把这条路封死了。【大/书/包/小/说/网www.dashubao.cc】钱大人可是旧臣之首,与今上甚是不睦,拉拢了他,等于得到半个朝堂。”
管易眸中杀意渐显,“谋大事者当不拘小节,钱大人是两朝重臣,钱家亦是四世三公的门第,焉会不知道个中的曲直。只是一个女儿,得到的却是钱氏一门长久的荣光,何乐而不为?”
“管先生如此坚决,想必那日夏某与钱侧妃出城遇刺,也是先生所为吧?”夏辞西之前想不通是谁想杀钱若水,虽说有镇西军的人出来承担罪责,但以厉王之治军严谨,断不可能会有人草率行事。能够调动骁骑营的死士,而不被发现者,只怕除了这位管先生,没有别人了。
“夏公子果然聪明,只是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管易大大方方地承认,“小生还是有很多机会可以除掉她,至于为何要杀她,夏公子不必知道。”
“夏某不会让你动她的。”
“可我一定要杀她,她会是厉王登基之路最大的绊脚石。”
夏辞西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坚决地想要杀钱若水,然而杜恪辰现下对她百般呵护,管易想要得手也绝非易事,可就算管易得手了,他又该怎么向杜恪辰交代。
难不成……
他知道钱若水到西北的真实目的?
粮食又被劫了!
护送粮食的一队甲士拼死护卫,血溅当场。有一名士兵侥幸逃脱,用最后一口气回到土门关,向杜恪辰禀告盗贼的去向后,咽了气。
在杜恪辰想要唱一出请君入瓮之前,他的瓮没了。
杜恪辰震怒,披甲上马,带着董大成、王赞和一队飞骑追了出去,誓不把粮食抢回来,绝不回营。
当夜,杜恪辰没有回营。
管易到达土门关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夜里,杜恪辰仍没有回来。
他听冯琰说了始末,直接闯进钱若水的房间,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眼中杀意毕现。
钱若水缝冬衣的动作未变,用眼角余光扫过那把寒光逼人的刀,刀锋平整,不见缺口。
“你要杀我?”
“你敢说你没有与盗贼串通?”
钱若水微微一笑,“你说有便有,说没有便没有。眼下王爷不在土门关,你可以趁机除掉我,等他回来一切已成定局,他也不会因此而你与割袍断义。”
她把管易想做的事都说了出来,让管易手下一颤,差一点握不住刀。
“你以为我不敢?”
“不,你敢,你一直处心积虑想除掉我,现下是最好的机会,再不动手的话,以后就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钱若水替他做了决定,抬起波澜不惊的双眸,她仍在微笑,“若是王爷回来,我不会再有这样落单的机会,要杀就快点。”
不得不说,管易很欣赏她的胆识,在他见过的世家女中,她是第一个处变不惊的人,面对生死关头,她能做出最冷静的处理。在对她的第一次刺杀中,他便清楚地看到她在整个过程中的应变能力,若不是因为她是钱若水,倒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当然,像她这样的对手,也是值得敬佩的。
管易迟疑着,这一刀下去很容易,可他已经开始顾忌后果。如今已不是钱若水初到凉州之前,杜恪辰对她熟视无睹,他尽可以为所欲为,如同辗死一只蚂蚁般轻易。
就在他迟疑之际,钱若水放下冬衣,冷冷地勾唇:“先生本该亲自押运粮食抵达土门关,却偏偏迟了一日,在这当中却不知道因为何故。我倒是觉得,这是先生有意为之,让盗贼有机可乘。”
管易冷哼,“你以为是王爷会信你?”
“那先生如何认为王爷会信你呢?”钱若水反问,“我与先生的机会均等,先生若是现下不杀了我,将罪名加之于我,到时候想再杀我,可就没有机会了。但是,同样的,王爷对于先生的信任也将不复存在。”
“你在威胁我?”管易的眉头渐渐蹙起。
钱若水侧眸,神情淡然,仿佛架在她脖子上的不是一把削铁如泥,可瞬间致她于死地的刀,“我是在向先生阐明个中厉害,不值得因为我而破坏你与王爷数十年的兄弟之情。除掉我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修复你与王爷之间的感情却绝非一朝一夕。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可是我一定要杀了你呢?”
钱若水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不知管先生将以何借口上报朝堂,让我爹平抚丧女之痛而不迁怒王爷。先生也该知道,夏公子与我是故交,他与钱家关系甚密,我若是死于土门关,夏公子不会保持缄默。当然,先生若是把夏公子也一并解决,也就省事了。”
“你以为我会连夏辞西也杀了,让更多的人把矛头指向我吗?”管易的确是低估了钱若水,她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真是让他无从下手。他在进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诸多的理由,可以让钱若水死得悄无声息,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让夏辞西知道他有杀她之心。
钱若水笑容笃定,“你当然不会杀夏辞西,你可以收买他,因为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若是我的死已成定局,他定然会转投先生,继续支持厉王。可是如此一来,我爹必会生疑。那么,先生也就无从遁形,我爹就算是拼了他一生清誉,也会与厉王周旋到底,不会让厉王轻易得到他想要的,这也就会让先生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同样是那句话,孰轻孰重,先生自当清楚。”
“我与厉王避居西北多年,远离朝堂纷争,不需要钱大人的支持。”
钱若水挑眉,“就算先生想一辈子留在西北,只怕鲁国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鲁国公若是想远离朝堂,何必仍居于京师重地。先生不会是想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鲁国公独处于繁华之地,依然能两耳不闻窗边事。可鲁国公近年来似乎招揽了不少的门客,说是陪他饮酒解闷。换成是你,你信吗?”
管易的眸光渐冷,握刀的手陡然一紧,面色却是如常,“老人家大都如此,想一出是一出,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先生不觉得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但皇上怎么想,先生以为呢?”
“你……”管易似乎明白过来,“这就是皇上派你来的目的?”
他竟然知道!
“我是皇上赐婚,不得不来。”钱若水打死也不会亲口承认自己是皇上的细作,只要她咬死与皇上无关,管易又能如何。这是特工守则的第一条,就算是死,也不能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算是证据确凿,也要一口咬死。
“所以,我不得不杀了你。”管易手腕用刀,一道血痕赫然横在她的脖颈间,缨红的鲜血滴落。
钱若水受制于人,不敢轻举妄动,可他握刀的手渐渐收紧,她的眸光也凝重起来,“先生既已想好,我无话可说,只求先生手起刀落,给我一个痛快。”
“你放心,我会告诉王爷,盗贼去而复返,误杀了你。”
钱若水垂眸,瞥见屋外一道身影赫然闪过,她淡然一笑,“但愿王爷会相信你。”
管易此时也是两难。钱若水说的不无道理,他很难不留后患地除掉钱若水,她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从她到凉州的那一刻起,便是杀不得的存在,而此时更兼具杜恪辰对她已然生情,这才是管易最害怕的地方。若是他这一刀下去,他与杜恪辰的兄弟之情也会走到尽头,即便杜恪辰仍会待他如初,可始终有一个钱若水横亘在他们之间,如鲠在喉。
可是不除掉她,她将会带给杜恪辰什么样的危害,他不得而知。但他不愿意看到杜恪辰被蒙蔽被欺骗,深陷于温柔乡中无法自拔。
钱若水见他迟迟未下手,突然开眸问道:“对了,在我临死之前,先生可否告诉我,那日的刺杀可是先生一手安排的?”
“你如何知道是我做的?”管易是磊落的君子,敢做敢当,“可是你没有证据,就算我现下承认了,你也奈何不了我,如同我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可是我一样是口说无凭。”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王爷要除掉我,故意虚张声势。可是我发现凶手想转移视线,故意在琴华房间的茶盏抹上春回大地,让我以为是楼解语干的。可是楼解语并不是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她要是能调动骁骑营的死士,就不会养一条像罗四那样的狗,而落得一败涂地。”
钱若水没往管易身上怀疑,是因为他和杜恪辰走得太近,越是亲近的人,越不敢轻举妄动。
可她这才知道,她低估了管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