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苏茉转身看着长孙童飞。
“……”这少年一双漂亮的凤形俏目水沉沉地凝着苏茉,似几番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终是落下,神情极是复杂。
“没事就下去,让人把外头清理干净,唤解忧进来,我要洗澡。”苏茉摆摆手。
长孙童飞又是一愣。
他却僵持在那,并没有转身,房中只他和她两人。
少年的目光,有意无意掠了一眼屏风后,那只半人高的紫金累丝镶红宝石的熏炉。
“这只炉子,我让人搬走它!”憋了半天,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苏茉慢慢走到屏风后,敲了敲那制工精致的炉子,说道:“这玩意,弄走也好。”
长孙童飞的脸蓦地一沉,飞快掠了一眼苏茉,身侧的拳头暗暗握起,似微微有几分颤抖。
他正要屈膝,不料眼前冷光一闪,却是苏茉将手中那把虹水剑抛向他。
长孙童飞顺势接住,那握剑的手,倒抖得更厉害了。
不待苏茉出声,长孙童飞自嘲一笑,少年的脸孔上,忽然间满是凄炝绝然之色,提起剑,便往自个脖子上抹,恨笑:“谢大小姐赐死,留童飞一个全身!”
“你做什么?”苏茉凌声打断。
长孙童飞握起的剑,猛然一颤,剑尖偏了方向,泛红的双目狠狠凝着苏茉。
苏茉道:“我把剑给你,是觉这剑与你相配,你拿它抹脖子是几个意思?虽说贺炼妄做主张,我也没怪他,更不会怪你和如歌,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拗?动不动就要自残?”
长孙童飞的嘴张大着,面上神情,已非震惊可言。
“大小姐,你……?”
“我头甚痛,你且先下去吧。剑,你留着。”苏茉摆摆手。
长孙童飞死死握住虹水剑,少年稚涩的眼眸里,是满满无法言语的惊震和后怕。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间房。
只知当他跨出房门那一霎那,晨曦蕴着淡淡风雪的清香,这天地,竟从未如此刻般明亮……一如那女子清灵剔透的眸,含着淡淡的笑,藏着浅浅的睿,若春风初雪,如樱蕊涤荡……许久后,他仍记得,这一眼,种下他的执念。
彼时这少年却不知,在他跨出房间后,苏茉也长吁了一口气。
她敢肯定,若刚刚让这小子发现她的破绽。
那一刻,这少年会毫不犹豫地,把剑刺进她的心口。
苏茉岂会不明白长孙童飞的心思?
其实不必多猜,那个叛徒,十有九八便是长孙童飞了。三个月前,长孙童飞寻来一种熏香,进献给苏茉,说是修练功法时,熏此香助阵,可事半功倍。苏茉不疑有他,在尝到一次甜头之后,发现此香果是灵物!嗜武成性的苏茉,便每日用它练功,因此还赏了长孙童飞不少赏赐,却不知,这香便是要她性命的源头。
长孙童飞认为,苏茉没死,必定追究……然而他怎么也没料到,苏茉只赏了他一把剑!
许久后,他问她,当初为何饶他性命,她只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到死都刻在他心头。
—
湘水院。
院中有许许多多奴才,捧着铜盆火炉急急进出。
“大夫怎么还没来,没用的东西,还不速去传!”房中传来一个妇人焦急的怒骂声。
“娘,妹妹怎样了。”说话间,几人踏进湘水院,为首一高挑女子,年约二十出头,身穿宝蓝绸衫外披妆花斗篷,一张瓜子脸,面颊雪白,姿形秀丽,眼薄如水,十分美丽。
“三小姐……!”
奴才们齐声请安。
苏莹莹迈着平稳的步履进来,只见房中满地狼藉,奴才们神色慌慌张张。
梨木榻上的少女目光涣散,瑟瑟发抖,神情崩溃,正是苏湘湘。榻前一位穿对襟长袄,容长脸的妇人,满面的心痛和愤怒,正是马氏,三老爷苏如秋的正室,苏莹莹和苏湘湘的母亲。
“莹儿!你来得正好,苏茉那妖女,把你妹妹整得如此凄惨,你去,替娘狠狠教训她,为你妹妹出一口气呀!”马氏大步上来,气得恸哭。
“不要……不要啊,不要泼了!”
“苏茉!苏茉你这无耻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不要……呜呜,救我,救我……”
见有人进来,苏湘湘情绪激动,揪着被子,缩进角落又哭又叫。
“湘儿,湘儿,我可怜的女儿,你这是怎么了!”马氏束手无措,急得了不得。
苏莹莹神色清冷,上前点了妹妹的穴,拿了一瓶药吩咐下人喂服,这方慢慢踱到桌前坐下,轻哼:“蠢货!苏锦儿几句挑唆的话,给了她一把虹水剑,她便没脑子地上了当,白白当了苏锦儿的垫脚石。”
马氏身子僵了僵,在这大女儿面前,她反倒拘谨起来,诺诺道:“莹儿,你说什么?不管怎么说,湘儿她被害成这样,那苏茉也太可恶……”
苏莹莹冷淡道:“娘,您就惯着她。早晚闯出更大的祸!”
马氏拧着泪湿的帕子,不知如何接口:“……”
苏莹莹又冷道:“昨夜变故,苏锦儿支使湘儿,无非,是想利用湘儿,去探苏茉重伤虚实。若苏茉果真伤势严重,苏锦儿保不定暗中出手。”
马氏怒道:“什么!五姐儿她,竟这样害我湘儿!”
“不过……”话音一顿,马氏疑道,“你刚才说,苏茉那妖女受了重伤?昨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我怎么听闻,这苏茉,变得有些稀奇古怪?”
苏莹莹似笑非笑,凉薄的眸中,寒光凛凛:“娘,您想为湘儿出气么?那就替女儿,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