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兰依旧戴着银色面具,凤眸中流光诡魅,在微漾的碧螺茶水上晃过,脑海中浮现一片女子腻润如雪的玉背,缓缓说道:“不是儿臣不愿杀她,而是儿臣的病症,惟有她可缓解。”
“什么?”除去孟容只拧了秀丽的眉,其余人无不是满脸的吃惊。
“六哥,你怎知道?”夜瑾虹大为惊疑困惑。
“因为本宫,吸过她的血。”
夜惊兰一句冷魅浅薄的话,殿里满室的寂静无声。
大家都看见皇帝的脸色沉凝着,紧扣着玉扳指,神情变得极为的复杂,那样子并不算好看。
“禀报皇上!”就在此时,有禁卫走了进来,“启禀皇上、启禀太子,金衣卫总使苏茉求见!”
轩辕殿上盘旋吸气声,是所有人再次震惊的脸孔。
这女子不赶紧离开,反而主动送上门来,这是为何?
夜惊兰眸光微动,幽幽望向殿外……
话说苏茉和解忧出了楚林,便要急往宫门赶去,皇帝不好明着对她下杀手,只要她和白如歌汇合,有了金衣卫保护,自然就有了安全的保障。
谁知刚出楚林,迎面有几人冲上来,均套上了便衣,戴上了面罩,着实把苏茉吓一跳。
原来苏茉进宫后,白如歌一直留在宫门上等候,不消片刻钟头,白如歌隐隐察觉出情况有异,那宫门里外,似乎暗中有禁卫军在监察着他们。
白如歌立即设法抽了身,挑了几个身手精良的下属,乔装一番,潜进宫来,途中遇上巡逻的禁卫,双方打斗纠缠,白如歌浴血杀出,一直寻到了东宫楚林。
“是白右卫!你来得正好,快带小姐离宫。”
惊吓过后是惊喜,解忧满面高兴,体力不支的她,当即将苏茉放下来。
白如歌见她二人均受了伤,目光诡凝了下,正是这一下迟疑,斜里飞落一道人影,率先将苏茉抱起。
苏茉强忍着晕眩虚弱感,抬头一看,戴着面罩,满眼阴鸷的俊美男子,不是贺炼又是谁。
嘿!
这小子怎么也赶来了?
她还以为他躲在哪个角落里诅咒她不得好死了。
贺炼撇撇嘴冷笑,抱着苏茉的力道却更紧了紧,“炼带大小姐离开。”
说着,冷眼瞟了下白如歌,便要施展轻功,带苏茉突围杀出宫去。
白如歌蹙了下眉,顺势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解忧。
刚要跟上来,只听得苏茉闷声大喊:“等等……放我下来!”
贺炼蹵住步子,阴鸷的冷眼满是不快地盯向苏茉,“你可是想死在这里!”
那一眼,阴冷无比!
苏茉嘴抽,到底谁才是主子啊喂!
可惜她现在必须借助他们的力量,即使心头不满,有火也不好发出来,只能佯怒道:“鬼才想死,正是不想死……才让你停下来。”
“哦?”
贺炼等她把话说下去。
那样子,似是她不说个清楚,就要当场把她掐死。
苏茉把这以下犯上的家伙给记下了,切齿道:“我要见皇帝。”
身后解忧倒抽一口凉气。
白如歌微微吃惊。
贺炼眼尾的那一丝阴沉冷笑厉鬼般扭曲着,“你是脑子进水了!枉我们冒着杀头罪名闯宫,你竟想找死!”
苏茉敢打赌这家伙一定还记着她破他相貌的仇,居然敢当众这么吼她。
仗着苏茉那女魔头对他有几分宠爱,这小子懂不懂什么叫‘得寸进尺死得早’。
“出了宫又如何?我敢打赌,皇帝不会轻易放过我……既然如此,倒不如迎刃而上,我既打定主意去见他,自然心中有过计较。怎么,我的命令,你们要违抗了是不?”
“属下不敢!大小姐有令,属下誓死遵从!”
身后那几名金衣卫齐声道。
苏茉虽可恶,却也培养出了一批誓死效命于她的走狗。
这也是为何白如歌,长孙童飞他们,不敢轻易叛逆犯上的原因之一。
……又是这种眼神。贺炼盯着苏茉,眸光乍深。昨晚温泉池边,她一洗身上俗艳,纤尘不染,便连那双美眸里也仿佛洗却了嗜血的污垢和贪婪,只剩下清亮的一抹,淡笑中满是慧黠。
不远处有火光跳跃,铮铮的步伐声紧促而来,俨然是追来的禁卫军……
“贺炼!”
苏茉强调她的坚持。
贺炼沉骛地看她片刻,最终将她放下,他与白如歌并几名金衣卫纷纷换下套在外面的便衣,摘下面罩,恢复一身官服,亮出腰间各自的宫禁腰牌。只让两名金衣卫仍乔了装,拿上衣裳,夺路而去。
—
苏茉咽了咽口水。
皇帝呀。
电视剧是怎么演的?见了皇帝,低头,垂视,目不斜瞟,呐喊万岁。可眼前的皇帝,一张丰神俊朗的脸,便让苏茉怔了又怔,这皇帝,年轻时候必定是个极英俊的美男子。
见她迟迟没有行礼,皇帝也没恼,沉着气,将苏茉打量两眼,道:“你就是苏茉?”
实则皇帝见过苏茉两次,但苏茉张狂到次次戴着面纱,是以皇帝也不清楚苏茉的相貌。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苏茉这女魔头的恶趣味,苏茉曾经对世人说‘若要拜在她裙下,除非能揭下她的面纱’,果不其然,惹来无数男人争先恐后,以能摘下苏大小姐面纱为一种荣耀,这种无聊的癖好,完全是为了满足这妖女无比狂妄自恋的虚荣心。
“苏茉叩见皇上。”苏茉淡淡揖了一礼。
殿内很安静,只皇帝身边,站着大总管裴光寿。
但苏茉瞟了瞟书案旁一挂通天彻地、明丽鲜艳的鲛绡龙帷,那黑暗背后,总似有一双眼眸,落在她身上。
若有若无,冷魅幽幽。
苏茉的直觉没错,龙帷之后的的确确掩藏着夜惊兰和夜瑾虹几人。
“她就是苏茉?”夜瑾虹感到十足意外,虽无交集,却也见过苏茉几次,印象中那女子满身猖狂阴沉之气,举止言行自视甚高,一身浓腻的胭脂香粉滋味。
可外头这名女子,清丽脱俗,俏骨明媚,一张雪白的鹅蛋小脸上几点伤痕,面容稍显苍白,倒反衬得她仙姿般般,尤是那素净的面孔上,一双水眸灿若辰星,聪灵地瞟来瞟去,竟有着说不出地美丽。
“苏茉,你面见朕所为何事。”皇帝坐着道。
“皇帝,不必拐弯抹角,您不是要杀我吗?”苏茉学不来古人那套低声下气,索性俐落把话挑开。
“大胆苏茉,皇上面前,岂容你如此张狂无礼。”裴光寿冷脸喝斥。
皇帝微扬手,复又看向苏茉,“既知朕要杀你,你还来见朕?”
晕眩感越来越强,苏茉太虚弱了,她瞟了下一旁的椅子,道:“皇上,能不能让民女,坐下来谈?”
裴光寿一听,微微瞠目结舌。
这一表情落在夜瑾虹眼里。
哧……那龙帷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失笑。
夜瑾虹显然是被逗乐了。
城府极深沉的裴光寿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不过,这女子的话语,分明还是大逆不道,目无尊卑,可她的神情,却偏偏自然至极,不令人生厌。
孟容睨了眼得意忘形的夜瑾虹。
目光从龙帷外收回,垂首凝了一眼夜惊兰。
银色面具下,薄薄的流光中间,是一抹幽深如雪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