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乃是高强与紫竹“大婚”的日子。
早上,唐牧下令山寨中所有人员中午一律参加婚宴。众喽罗欢天喜地。唐牧又推说山寨上找不到霞冠、凤披,双方又无长辈在此,他已经说服了紫竹,高强不用再公开向她求婚,也不必举行什么拜堂仪式,只是弟兄们聚集在一起喝个喜酒就行了。高强巴不得越简单越好,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酒宴之上,高强兴致勃勃的。唐牧等人殷勤劝酒,一会儿就将高强灌得人事不省。唐牧叫了心腹之人送了他回屋,又在那里设岗放哨,不许任何人与他接触。
马迁、陈武本来就嗜酒贪杯,唐牧也安排了心腹喽罗竭力劝酒,一会儿便将他们灌得酩酊大醉,又派人将他们送回屋去,并且暗暗地捆绑起来。
诸事停当,唐牧这才带领十几个亲信走进高强房间。高强兀自醉卧不醒。
唐牧上前将他唤醒,大声道:“哥哥,不好了,山寨已经被官军团团围住,我们怎么办呢?”
高强吃了一惊,问:“你不是说柳范已经同意了吗?怎么官军又要来攻打?来了多少人?”
唐牧故意道:“柳范和刘庆锡虽然同意了,可是史泽坚决不同意。如今漫山遍野都是官军,少说也有三五千人马!”
高强立即吩咐道:“快快守住山寨要塞!”他想挣扎着起身迎敌,可是浑身乏力。
唐牧趁机劝道:“山寨要塞已经被官军攻破,我劝兄长同我们一起投降算了!”
高强勃然大怒道:“唐牧,你是不是作了官军内应?你若是背叛了山寨,来日我必定杀了你!”
唐牧只得吩咐心腹喽罗将高强绑缚了起来,但他想到自己毕竟与他结义一场,也不好下令杀他,于是将他暂时关在房间之中,然后带了众人来到宴席中间。
这时候,人们正好押着马迁、陈武过来。唐牧的心腹一个个拔出刀剑,将整个宴会厅包围起来。众匪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吓得缩做一团。
石心伍大声道:“各位兄弟,我们在这里聚众为匪,迟早要被官军剿灭的,不如下山投降官军去!”
马迁犹豫不决地问:“高寨主怎么会同意?”
唐牧义正词严地道:“高强已经被我关押了起来!”
马迁楞住了。
“要是官府追究我们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陈武又担心地问。
紫竹立即道:“我为你们担保,官府必定既往不咎!”
一个小喽罗疑惑地问:“你凭什么担保我们呢?”
石心伍道:“大家知道,紫竹姑娘乃是柳别驾的外甥女儿。她这次上山,不是因为被俘,乃是奉了嘉州刺史刘庆锡的命令,故意让我们俘虏上山的,以便前来招安我们。我这次下山,就是奉了紫竹姑娘的命令前去约请官军。嘉州大军即将上山。如果有人想负隅顽抗,那么只有死路一条!我们投降官府以后,愿意当兵的编入军营之中,不愿意当兵的发给路费,自己回家。这些事情刘刺史、柳别驾、史司马已经给我讲得明明白白!就看弟兄们意下如何?”
众匪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都不知所措。
唐牧看他们犹豫不决,又问:“弟兄们,我平时待你们如何?”
“唐兄待人最好!”马迁立即叫道。
陈武也道:“唐兄最瞧得起人!”
其他的匪徒也大着胆子道:“唐寨主最好!”
唐牧笑道:“既然如此,相信我的大家就跟着紫竹姑娘走;不相信我的就请自便下山!倘若还想在此占山为匪,我唐牧明白相告:这山寨我们必定立即摧毁!”
马迁、陈武和众人都道:“我们情愿跟着紫竹姑娘下山!”
紫竹立即叫人给马迁、陈武松了绑缚。
这时候,看守高强的一个喽罗前来禀报,说是高强趁人不备,挣断了绳子,又杀了几个喽罗,已经逃下山去了。唐牧大怒,还要派人追赶。
紫竹道:“就让他暂时逃过这一劫吧!我们下山要紧,你们不必追赶了!”
于是,唐牧下令烧毁了山寨,然后与紫竹带了这支队伍,向着嘉州逶迤而来。
柳范的一千官军刚刚出城不远,紫竹已经带领着降匪们走了过来。
唐牧看见柳范,立即率领马迁、陈武和几百名降匪,一齐跪倒地上,恭恭敬敬地道:“草民等当初上山为匪,各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幸得紫竹姑娘指点迷津,我们决心弃暗投明,还望柳大人宽恕我们以前的罪过!匪首高强本来已经被擒,不料他趁乱逃脱,也只好请求衙门继续捕捉。”
几百名降匪一齐道:“还望柳大人宽恕了我们!”
紫竹道:“唐首领本来还要派人前去追赶高强,我想那贼子武功非同寻常,摧毁山寨事大,因此没有让他们追赶。”
柳范严肃地道:“迷途知返,善莫大焉!紫竹已经派人前来说明了,你们当中多是被逼上山之人,本官已经禀报并经刘刺史同意,赦免你们来降人员全体无罪!唯有高强那个贼子,官府必定穷追不舍。你们大家放心好了!”
众匪徒尽皆欢呼起来,高高兴兴地随同官军入城。
沿途的百姓们纷纷出来观看,有称赞紫竹美丽、机智、勇敢的,也有被金鸡岭匪帮抢劫过因此出来指指点点加以痛骂的。众降匪低着头,只是不敢做声。
到了嘉州城中,柳范将他们带在府衙大坝之中,排列好队伍,一个个登记得清清楚楚。有愿意从军的二百七十余人,以唐牧、马迁、陈武为首,立即编入了嘉州军队之中。有四十多人愿意回家,嘉州衙门马上发给了路费。
从此金鸡岭一路匪患荡平。
满城百姓听说,尽皆奔走相告,欢呼雀跃。
刘庆锡下令,让唐牧做了个校尉,马迁、陈武做了个牙将。
嘉州衙门又发出了缉捕文书,四面八方捉拿高强。
刘庆锡还特地在嘉州衙门中宴请紫竹。
全城文武官员和知名士绅都应邀参加。
唐牧、马迁、陈武因为初来乍到,刘庆锡特意安排他们参加。
宴席上,刘庆锡不胜感叹地道:“高强这伙强盗本是嘉州军民的心腹大患。以前官军屡次前去征剿,都被高强依恃山高路险,负隅顽抗了过去。”
史泽听到这里,心里很不是滋味,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刘庆锡毫不理会,继续道:“这一次,紫竹姑娘孤身陷入贼巢,可是她设计荡平金鸡岭,替官军收伏了众多匪徒。这一份胆量、气魄和智慧,便是我们男子汉大丈夫也难以办到。我们遇上了这样的少年巾帼英雄,岂不是嘉州军民的极大福气!”
史泽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
柳范忙道:“紫竹还是一个小姑娘,刘大人不要过于抬举她。”
主薄官王仝道:“紫竹姑娘这份功劳,应该记入嘉州方志之中。”
中华人类自古以来国有史,方有志,家族有谱。但是能够记入方志和家族谱牒之中,必须是非常之人和非常之事。
众人齐声附和道:“不错,正该如此!”
史泽重重地“哼”了一声。
刘庆锡仍然兴致勃勃地道:“紫竹姑娘,你就给大家说说平定金鸡岭的故事吧!”
紫竹看了史泽一眼,立即谦恭地道:“多谢刘大人抬举!其实这伙盗贼之中除高强怙恶不悛外,其余的多是被迫上山的无辜良民,而且唐牧等人早已有心归顺朝廷。我不过恰恰遇上了这个机会,并且得到了神仙姑姑的暗中相助,所以侥幸获得成功,不值得大家称赞。”
史泽挑剔地问:“紫竹姑娘,你说的神仙姑姑是谁?”
紫竹茫然地道:“我也不知道神仙姑姑究竟是谁。只不过,她曾经在普州一再现身,拯救过酒醉而亡的男子,又指点过小女子治好了普州百姓的霍乱瘟疫。就是这一次平定金鸡岭,也是神仙姑姑暗中帮助于我。”
史泽哈哈大笑道:“紫竹姑娘真是个善于编撰之人,自古以来虽有神仙、菩萨的传说,可是我们谁又见过真正的神仙和菩萨?你不要因为凑巧立下了功劳,便胡编乱造神明故事,欺骗我们嘉州军民!”
紫竹脸色一红,认认真真地道:“史大人,我真的见过神仙姑姑的,在我们普州还有活菩萨和老神仙呢!”
史泽哂笑道:“荒诞不经,荒诞不经!”
刘庆锡忙道:“神佛之有无,史将军也不必争议。只是紫竹姑娘这份功劳,我们必须记入嘉州方志之中!”
紫竹忙道:“刘大人,此事记入嘉州方志之中实为不妥!我是普州一介民女,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记入嘉州方志之中呢?请刘大人好好想一想。”
刘庆锡恍然大悟,暗想:“不错,此事记载下来,不但会惹出争议,也将我们嘉州军民看得低了。”便道:“紫竹姑娘言之有理。”
于是金鸡平匪之事不再记入嘉州方志,但紫竹从此对史泽暗暗留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