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泽和丁明正在那里议论,忽闻外面一片声叫喊:“圣旨到!”随后,秦禄和吴其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丁明只得出去回避。
史泽离开座位,起身上前道:“史泽见过秦公公!”
秦禄道:“史泽听旨!”
史泽只得跪拜于地,口称:“微臣愿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禄宣读了蜀王的圣旨。那圣旨上说,朝廷加封史泽为镇国大将军,然后调任利州刺史,并且旨到之日,必须立即交割完毕,随同秦禄前往利州赴任。
史泽只得道:“微臣谨奉圣旨!”说罢起身,邀请秦禄、吴其入座,吩咐侍卫们奉上茶水。
秦禄笑眯眯地道:“恭喜史大将军升迁!”
史泽道:“多谢秦公公!只是末将最近并无什么功劳,突然领受朝廷如此大恩,心中实在不安!”
秦禄笑道:“史将军何必自谦呢!史将军武功高强,威镇嘉州,朝廷一向甚为倚重。”
史泽中心中稍为安定下来,又试探着问:“不知道朝廷何以突然将末将调往利州?”
秦禄道:“目前后唐国即将大举入侵。利州作为我国北方军事重镇,必须一员能将镇守。蜀中诸将或者年迈,或者才能甚低,所以朝廷急调史将军前往镇守。”
史泽想:“这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情愿罢了!唐国若来进攻,我更好举利州的兵马就近策应。蜀王到底没有本事,竟然没有提防。”又想:“嘉州兵变以后,刘庆锡被杀,柳范跳水,这二人都是蜀王的心腹,难道他没有一点警觉?不对!莫非他们暗中设下圈套,明里提升,暗中夺取我在嘉州的兵权,等我单枪匹马,他们才动手收拾?”于是问:“这嘉州虽无战事,到底也是我国南方屏障,而且夜郎、南诏两个蛮夷小国虎视眈眈,不知道朝廷又有什么安排?”
秦禄介绍道:“这位吴大人乃是今科状元、新任嘉州刺史吴其。以前就是由他担任的利州刺史。因为他不懂军事,所以让你们交换一下。”
史泽看吴其不过二十多岁,文质彬彬的,因此只在鼻孔里哼了一声。
吴其却立即谦恭地道:“晚辈久仰史将军威名,只是无缘拜见。今日得瞻史将军虎威,实乃三生有幸!晚辈初出茅庐,兼之不懂军事,所以镇守利州十分困难。朝廷急调史将军前往,可见我王倚仗之重。史将军前去,利州便可高枕无忧了!”
史泽想:“什么高枕无忧?利州将来不再是你们的了!只是你来主持嘉州政务,这嘉州从此也将不再是蜀国的了。”他心中如此思想,嘴里却不说破,反而大咧咧地教训道:“我等身为君王臣子,国家栋梁,自当效尽犬马之力!嘉州地处我国南方屏障,也是十分要紧之处,吴大人须要用心防守!”
吴其道:“晚辈多谢史将军提醒!”
史泽又问:“现在嘉州没有别驾和司马,不知道朝廷可有什么安排?”
秦禄笑道:“史将军不必担心!朝廷已经抚民公主前来嘉州帮助政事,她如今带了三千人马驻扎在城外。别驾一职,蜀王已经任命了柳居直担任。司马一职么,陛下已经委任唐牧将军担任了。至于刘荀,朝廷也准备让他将来署理学督衙门。”
史泽大吃了一惊,没想到紫竹还在人世,而且柳居直和刘荀也可能已经逃往了成都。于是又问:“抚民公主不久以前来过嘉州,以后不辞而别,微臣正在这里担心呢。嘉州变乱以后,柳居直和刘荀一直下落不明,难道他们都到了成都?”
秦禄笑道:“柳居直和刘荀其实不在成都。不瞒史将军说,他们究竟身在何处,朝廷也不知道。之所以如此安排,乃是因为刘庆锡对国家多有贡献,因此朝廷才让刘荀署理学督衙门。又因为抚民公主的关系,所以让柳居直承袭父职。至于他们何时能够到任,那就要看他们何时能够出现了。”
史泽放心地想:“这蜀王的确昏庸之极!刘荀还可以说是蜀国的忠烈后代,柳居直乃是叛逆后后裔,怎么可以承袭父职呢?如此一来,岂不是忠奸不分了?紫竹不过凑巧平定了金鸡岭匪穴,又因为她长得漂亮,做了个抚民公主,一点没有本事,却要来什么帮助政务!唐牧虽有武功,毕竟出身强盗,也做了司马,却又怎么能够服众?让他们镇守嘉州,看来这个蜀国该当灭绝了!”他心中暗暗地高兴,便痛痛快快地将嘉州刺史、别驾和司马的印授一齐交了出来。
吴其接过印绶,道:“晚辈暂且全部收藏,待别驾、司马赴任以后逐一交割。”
史泽冷笑道:“随你的便吧!”
秦禄又道:“史将军,利州战备紧张,我们立即启程吧!”
史泽很想与丁明商议一番,可是他又不能在秦禄面前暴露自己与丁明的特殊关系,加上秦禄再三再四地催促,他只得带了几个亲信兵丁,与秦禄一起望着利州而去。
丁明眼见史泽突然走了,心中未免忐忑不安,正在思考要不要暗中前往追随,忽闻门外卫士大声叫道:“抚民公主驾到!”接着,紫竹在唐牧、石林以及十来名卫士的陪同下,已经大踏步地走进了嘉州衙门。
吴其急忙上前跪下,道:“臣吴其率领嘉州文武官员恭迎抚民公主殿下!”
嘉州官吏们只得一个个跪拜在地。
紫竹道:“各位大人和将军请起!”
众人闻言,立即起身,按照文臣武将及其官阶级别,分列于衙门两旁。
紫竹正襟危坐,严肃地问:“吴大人,你们刚才交接完毕没有?”
吴其回答:“已经交接完毕。”
紫竹于是发话道:“吴其初任嘉州刺史,本公主奉命辅助他,诸位可要尽心竭力地办事!”
下面的官员们暗笑蜀王好不昏懦,竟然派出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前来管理嘉州。于是一个个懒洋洋地答应:“臣等谨遵殿下令谕!”
紫竹又对吴其道:“不依规矩,不成方圆。还请吴大人清点全州的官吏。”
吴其拿过嘉州官吏的名册,开始点名。可是那些官吏们有答应“是”的,也有答应“有”的,还有答应“到”的,一个个态度极为随便。
竹脸色一沉,厉声叫道:“嘉州主薄官何在?”
这主薄官乃是衙门之中负责日常事务的,就像今天的政府秘书长一样。他闻言后慌忙答应:“微臣王仝见过抚民公主。”
紫竹正色问道:“你们嘉州府里日常会议都是这般没规没矩地么?”
王仝只得向众人道:“诸位大人、将军,公堂之上不可以这么随随便便!”
紫竹看了他们一眼,道:“吴大人,现在你重新点名!”
众官吏只得规规矩矩地答应。
偏偏校尉廖明心气高傲,他只在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紫竹叫道:“且慢!这位将军姓甚名谁,在军中是个什么职务?”
廖明自己不愿意回答。
王仝只得道:“这位将军姓廖,名明。耿将军遇害以后,廖将军接替了他的校尉职务,目前负责管理嘉州军营的日常事务。”
紫竹冷笑道:“廖将军,你是不懂国法军纪,还是瞧不起吴大人和本公主?”
廖明还是不肯回答。
紫竹又问王仝道:“似这般轻慢法度、不敬尊长,应该怎么处理?”
王仝只得道:“按照国家法典,应该鞭笞一百,撤职查办!”
紫竹道:“吴大人,廖将军是你的属下,你看怎么处置吧!”
吴其毫不犹豫地道:“立即鞭笞一百,撤职候命!”
吴其等抚民公主的侍卫,立即将廖明拖下去施刑。
众人眼见紫竹、吴其动了真怒,不由得一个个呆在那里,再也不敢散漫。他们看出了紫竹和吴其急于树立威信,谁也不敢再触霉头,尽皆小心翼翼起来。
紫竹道:“本公主和吴刺史在此履行国家公务,各位应当尽力辅助。如果我们处理政务有何不妥,各位也该秉公指出,绝对不能轻慢对待。你们能够做到么?”
众人齐声答应:“能够!”
卫士押走了廖明以后,吴其忽然问:“丁将军,你是何时从何地来到嘉州的?”
丁明含含糊糊地道:“末将年初从关中地区逃难来到此地。”
吴其冷笑了一声,道:“你在关中地区做着李承勖的偏将军,怎么会有什么祸难呢?”
丁明的额上泌出了冷汗,急忙否认道:“末将在那边只是一介平民,并没有作过什么偏将军!吴大人不要刚到嘉州,便拿史将军的旧属开刀示威!”
吴其便向紫竹请示:“殿下,丁明不肯承认他的来历,应该怎么办?”
紫竹暂不答话。
丁明以为吴其不懂事,紫竹又懦弱怕事,趁机大叫道:“抚民公主,吴大人信口开河,污蔑末将。末将一定要他拿出证据来!”
众官吏交头接耳,一时间议论纷纷,似乎都在讥笑吴其和紫竹无能。
紫竹也不生气,极为平静地问:“丁将军,你与史泽将军以前可是同门师兄弟?”
丁明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不错,末将与他是一起练过武的同门师兄弟。”
紫竹又问:“那么,为什么你到现在才来投奔他?”
丁明道:“末将原来在关中做着一些小买卖,因为生意上的争执,杀了人,不得已逃难来到了蜀中,方才得知师弟在嘉州做了官,所以前来投奔他。”
紫竹又问:“你来嘉州以前,可是认识刘庆锡和柳范?”
丁明说小心谨慎地回答:“末将以前并不认识他们。”
紫竹冷笑道:“这么说来,你与他们并无任何的个人恩怨?”
丁明心中惊慌,嘴里只得回答:“不错,我与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紫竹沉下脸来,厉声喝道:“那么你为什么在暗中教唆马迁、陈武发动兵变?”
丁明忙说:“抚民公主,那马迁、陈武乃是金鸡岭的匪首,他们贼性不改,杀害了刘大人,末将何曾挑唆过他们呢?”
紫竹道:“石林,让马迁、陈武上来对证!”
一会儿,几个卫士押着马迁、陈武走上了堂来。
丁明心中慌乱,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马迁、陈武看见丁明,不由得怒火高炽,立即破口大骂了起来。
石林喝道:“大胆马迁、陈武,抚民公主和本州刺史在上,还不快快下跪?”
马迁、陈武慌忙跪拜于地,道:“罪民马迁、陈武见过抚民公主和吴大人!”
紫竹问:“马迁、陈武,当初你们已经做了朝廷军官,如何贼性不改,又杀死了刺史刘大人,诬陷别驾柳大人,重新造起了反来?”
陈武道:“罪民在军营之中赌博,被史大人责罚了以后,丁明私下里要我和马迁杀了刘刺史,反上金鸡岭,再接应李存勖的军队入川。”
紫竹道:“陈武,马迁,这是公堂之上,不可以信口雌黄。你们重新造反已是死罪,如果再敢诬陷他人,更加罪不可赦!说,你们所说的是否属实?”
陈武、马迁齐声道:“罪民不敢撒谎,句句属实。”
紫竹转过头来问:“丁将军,你如何解释?”
丁明冷笑道:“马迁、陈武,他们禀性反复无常,难道他们说的话殿下也要相信?”
紫竹毫不介意地道:“马迁、陈武说的话自然令人难以置信。押下去!”
几个卫士立即押着马迁、陈武下去了。
丁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料紫竹又突然问:“丁将军,你在关中的仇人是否王庆、鲁圣?”
丁明心中一惊,急忙否认道:“末将从来不认识什么王庆和鲁圣。”
紫竹向外叫道:“将王庆、鲁圣押进来!”
门外的卫士答应一声,又立即押着王庆、鲁圣走了进来。
丁明与王庆、鲁圣原来熟悉不过,一见势头不对,立即想抽身逃走。
吴其大喝一声:“还不赶快拿下丁明!”
唐牧早已执剑上前,帐上帐下的卫士们也都围了过来,马迁、陈武也执着刀剑出现,堵住了丁明的去路。丁明无法,只得束手就擒。
紫竹问:“丁将军说不认识王庆、鲁圣,怎么一见到他们便要夺路逃跑?”
丁明索性闭了嘴,只不做声。
王庆劝道:“丁将军,李存勖要你策反史泽,尽起嘉州兵马,策应**,攻打成都。我们奉命前来协助,可是我们在路上就被吴大人擒获,已经全部招供了,你也承认了吧!”
众官吏听了,大吃了一惊。
丁明还是不肯开口。
紫竹冷笑道:“丁明,现在你可以将如何策反史泽,鼓动马迁、陈武发动兵变,杀害刘庆锡,陷害柳范的经过讲出来了吧?”
丁明也冷笑道:“既然你们什么事情都已经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我如今身为囚犯,你们要杀便杀,要剐则剐,我丁明皱了一下眉头,就绝对不是英雄好汉!”
紫竹笑道:“丁将军倒是一条硬汉子!可惜李承勖并不赏识你!鲁圣,你告诉他:李承勖要你们前来嘉州,还要执行什么使命!”
鲁圣道:“李承勖料定**取下蜀中以后,史泽、丁明必定占据蜀中,自立为王。因此要我与王庆寻求机会,暗中诛杀了史泽、丁明!”
丁明冷笑道:“鲁圣,你这个卖主求荣的逆贼,休要在此挑拨离间!”
紫竹道:“你如果不肯相信,现有李承勖亲笔手谕在此,你可以自己看一看!”
石林将李承勖的亲笔手谕递了过去,丁明看了,气得浑身抖动了一阵,立即跪下道:“丁明罪孽深重,还望紫竹姑娘给个痛快的!”
紫竹道:“先将丁明押下去!”
押走了丁明以后,紫竹道:“现在大家都知道嘉州这场变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了吧?”
众人纷纷道:“原来是丁明这小子从中鼓动的!”
王仝道:“我们当初也就有所怀疑,可惜刘大人、柳大人已经屈死了!”
紫竹道:“其实我舅舅并没有死去。他现在还隐居在旋风崖杨风家中。”
众人听了,又是欢喜,又是惊讶,一齐道:“还望柳大人早日回来!”
紫竹叹息道:“我舅舅已经看破了红尘,并且拜了海通法师为师,从此一心一意地修炼佛法了。”
众人好一番感叹。
这时候,人们不得不佩服紫竹的驾驭能力。
王仝忍不住问:“公主殿下,马迁、陈武罪不可赦!何以刚才他们也手执钢刀上前,协助捕捉丁明?”
紫竹笑道:“马迁、陈武在利州立有新功,所以陛下叫他们到这里戴罪立功。”
王仝又问:“王庆、鲁圣乃是后唐国的奸细,朝廷怎么也不处置他们?”
紫竹道:“王庆、鲁圣已经弃暗投明,所以陛下叫他们与马迁、陈武一起,作为我的随身侍卫。马迁、陈武、王庆、鲁圣,你们还不快快上来,见过列位大人?”
几人立即上前,向着文武百官团团作揖,一齐道:“还望众位大人多多关照!”
众官吏至此,只得纷纷还礼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