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居直将史泽擒获以后,立即和秦禄将他押来了嘉州。
紫竹大喜,暗想柳居直毕竟是我表兄,关键时刻还能暗中相助,因此芳心之中竟然又有一缕情思萌动。她立即高兴地发话,马上将史泽投入了监狱之中。
嘉州文武百官见了史泽被擒,无不惊诧。
忽见史春兰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她披头散发,双目喷火,形如疯狂,怒气冲冲地开口骂道:“柳居直,你好不要脸,为了你和你父亲的官职,竟然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柳居直从来没有与人争吵过,看见史春兰急怒攻心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秦禄勃然大怒道:“什么人,竟敢在公堂之上如此咆哮?还不与我拖了出去!”
众衙役提起文明棍,就要将史春兰赶出门去。
史春兰跌坐地上,兀自大哭大闹不止。
紫竹见了,将手一扬,众衙役马上退了下来。她上前扶起史春兰,真诚地道:“春兰姐姐,你让我来说说吧。这嘉州城里本来风平浪静的,可是丁明怂恿你父亲投靠李存勖,又教唆马迁、陈武等人杀害了刘伯伯,再嫁祸于我的舅舅。这些事情难道能够责怪我的表兄么?”
史春兰顿时无言以对。
原来,嘉州平定以后,元辛曾经去到史府之中,将杏花儿忏悔出来的事情全部讲了。史春兰闻言,如同惊雷击顶,方知柳居直并未与自己缔结婚姻约,于是半天做声不得。后来她听说父亲被柳居直押回了嘉州,所以痛不欲生之下,方才前来衙门中哄闹。此时她听了紫竹说话,不禁哭诉道:“我爹爹虽然犯了罪,但以前我并不知道。要是我知道爹爹会做下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会劝止他的!”
紫竹道:“不错,我相信春兰姐姐是个好人!可是丁明起了坏心,史伯伯又看不开名利,终于酿成了这么一场悲剧。其实这个世界之上争权夺利之心害人不浅!你怎么可以责怪柳居直呢?”
史春兰大哭道:“其实变乱发生以后,我还劝过爹爹,柳伯伯不可能是那样的坏人!可是爹爹说他公务在身,不能顾及个人私谊。我要他们不要追捕刘公子和柳公子,他也答应过我的。说实话,就是到了今天,我也不曾真正地怨恨过你们。可是今后我孤苦伶仃地怎么生活呢?你们让我死了才好!”
正在此时,门外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高宣佛号,昂然而入。他一进门便对柳居直道:“徒儿,为师恭喜你们平定了嘉州!”
柳居直尚未开口,紫竹首先上前施了一礼,谦恭地道:“请问大师的法号?”
惠果上人忙道:“老僧惠果,有劳紫竹姑娘下问。”
紫竹又问:“大师可是认识海通法师?”
惠果上人平静地道:“小僧比他痴长了一些岁月,但与他也是时常过往的僧友。”
柳居直连忙道:“表妹,他是我的恩师,华夏佛教密宗第四代本尊惠果上人。”
紫竹恭恭敬敬地道:“原来是惠果上人驾临!紫竹能够结识上人,真正三生有幸!”说罢,又毕恭毕敬地向惠果上人重新施了一礼。
惠果上人急忙谦逊地还礼。
史春兰忽然大叫道:“惠果上人,让我也做您的弟子吧!”
惠果上人诧异地道:“姑娘什么人?你年纪轻轻的,又这么漂亮,如何也要出家?”
原来史春兰芳心之中还是不能舍弃柳居直,最初她想死在柳居直的面前,现在又想与柳居直成为同门师兄师妹,心想纵然此生不能嫁给他,到底也可以经常见到他。
史春兰的这点心思紫竹何尝不懂?只是她此刻不但没有了嫉妒,反而对史春兰有了一种深深的同情,于是恳切地对惠果上人道:“这是史泽将军的女儿史春兰。现在他父亲出了事,她也看破了红尘,您就收下她这个女弟子吧!”
惠果上人笑道:“紫竹姑娘真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难怪在普州人家称你为小小观音!可是她这么年轻,若是以后又眷恋红尘,岂不会让我十分的为难?”
柳居直内心之中也十分同情史春兰,立即上前道:“师父,你可以让她发下一个毒誓,以后绝不眷恋红尘就是。”
这就是柳居直的笨拙之处。从他内心来讲,完全是为了替史春兰说情,可是说在这里,却是对史春兰情感的一个绝大逼迫。
史春兰发怒道:“你拜师的时候,曾经发下过什么毒誓么?”
惠果上人道:“阿弥陀佛,他已经向为师发过毒誓了!”说罢,看了柳居直和史春兰一眼,又向紫竹投过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史春兰到了此时,进退无路,只得恨恨地看了柳居直一眼,当众跪下,发誓道:“苍天在上,我史春兰进入佛门以后,倘若仍然眷恋红尘,必遭天谴雷打!”说罢,又转过身子对紫竹道:“紫竹妹子,你索性借把剪刀与我,让我就此剪断一头青丝,永不再做红尘之梦!”
紫竹果然命人寻觅了一把剪刀过来,递给史春兰。
史春兰接过剪刀,看了柳居直一眼。
柳居直呆若木鸡,丝毫不为所动。
史春兰恨恨地一咬银牙,毅然决然地剪下了一头青丝,然后跪在地下,向着惠果上人行了拜师的大礼。
惠果上人呵呵笑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春兰姑娘一入我门,从此佛在心中,你的法号就叫妙常吧!”
妙常红着双眼道:“多谢师父!”接着又回过头来,向着柳居直恨声道:“妙常见过师兄!”
柳居直慌忙还了礼。
妙常又转过身子,再对紫竹施了一礼,道:“多谢紫竹妹子成全!”
紫竹微笑不语。
妙常又对惠果上人道:“从此徒儿心中只有佛祖了!”说罢,再也不理任何人。
惠果上人笑道:“妙常,紫竹和居直他们还要处理公事,我们暂且走吧!”
妙常一言不发地跟着惠慈上人走了。
柳居直想:“瞧她这个样子,好像还在因为父亲的事情记恨我与紫竹。其实我们并没有报复她的意思,她倒冲着我们出气。我是她父亲仇人的儿子也还罢了,紫竹为什么也要受她的气?”
紫竹看见柳居直发呆,心中不禁疑惑起来:“难道史春兰的一番真情实意,表兄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这么说起来,表兄虽然才高八斗,但在儿女之情上却是一个呆子!”
这时候,嘉州衙门突然收到陈王后十万火急的来信,说是李存勖亲率十万大军,已经杀奔蜀国的汉中地区。汉中蜀军抵敌不住,纷纷败退下来。蜀王只得亲自率领五万蜀军,准备在利州一带与李存勖决一死战。由陈王后统帅,留守成都的蜀军只有一万。陈王后在信中还说,由于王衍无能,希望紫竹能够尽快了结嘉州一案,返回成都,协助她守护成都。
秦禄和嘉州官吏们听了,不禁一个个忧心忡忡。
当天晚上,紫竹与秦禄在嘉州驿站中商议。
秦禄道:“吴其他们初到嘉州,人心尚未完全归附。加上史泽、丁明还没有处置,夜郎、南诏两个小国又虎视眈眈,殿下怎么可以离开嘉州呢?”
紫竹道:“可是北方的战事更加吃紧,我也不能不去!母后要我协助她坚守成都,我却认为自己更应该前去利州,看看有没有机会化解了这场战争。”
秦禄道:“不错!利州之战如果失败了,成都将会变得无险可守,殿下前往利州,这是上策。只是嘉州这里怎么办?不如先将史泽、丁明斩了!”
紫竹道:“不可以!我仔细地想过了,史泽虽然犯有谋逆大罪,但他在嘉州带兵多年,又颇得部属人心。骤然之间将他杀了,难以安定嘉州!”
秦禄为难地道:“杀不可以,放了更加不行,这可怎么办呢?”
两人商议到半夜,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
秦禄走了后,紫竹独坐室内,眼望窗外明月,喃喃自语道:“这事情真的让我好生为难!”
不料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道:“此事有何难处?”
紫竹回头一看,却是神仙姑姑站在自己的身边,顿时心中大喜。
神仙姑姑道:“你想前去支援利州,又怕嘉州再起祸乱,是也不是?”
紫竹道:“是啊,如果嘉州再度发生变乱,夜郎、南诏必定大举入侵,蜀国的东南方向便没有了安全。可是要使嘉州安定下来,史泽、丁明应该怎么处置呢?”
神仙姑姑道:“这是你没有认真思考过的缘故。若以一般的方法处置,不论是杀是放,都必然留下祸根,但是倘若以观世音菩萨的慈悲心肠处置,未必就不能化敌为我。”
紫竹喃喃自语道:“化敌为我,不是化敌为友?这就是说,我们不是要把他们变成朋友,而是要把他们变成自己人?如此一来,蜀国内部也就没有了敌人。不错,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可是怎么才能够办到呢?他们作为叛逆之身,本来应当依律处斩的,可是却要将他们宽恕了。这么做,不但要得到朝廷的批准,还要得到嘉州军民的认可,不然就是好坏不分了。更加要紧的是,还必须能够从心灵上真正地感化了他们,让他们心服口服地归顺。短短时间之内,我又怎么能够办到呢?”
神仙姑姑笑道:“这就是菩萨做事与世俗之人做事不同的地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史春兰不是已经被你们感化了吗?再说你在成都之时,蜀王不是授予了你临机处置事情的权力吗?只要对安定嘉州有利,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紫竹猛然醒悟道:“不错!只要对安定嘉州有利,父王一定会赞成。还有,当初史春兰因为儿女之情,对自己怨恨极深,可是自己以诚相待,现在她不是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朋友吗?况且史泽最爱的就是他的女儿,最怕的就是史春兰受到牵连,只要史春兰平安无事,史泽一定会被感动的。”于是她立即道:“神仙姑姑,谢谢您的提醒,我已经有了主意了”
神仙姑姑道:“这事情不说了。可是你想前往支援蜀王,你的武功有限得很,怎么前去参加战斗呢?”
紫竹一听,不由得楞住了。
神仙姑姑道:“因此,观世音菩萨又让我前来传授她的兰花拂穴手,免得你临敌之时手忙脚乱,无法自保。”
紫竹精神一振,道:“好!您就快快教给我吧!”
神仙姑姑道:“兰花拂穴手乃是观世音菩萨精练多年的又一种对敌方法。与人敌对的时候,它只是凭借纤纤玉手,专门点击对手的要害穴位,使其丧失抵抗能力,这是制伏敌人而又不伤害敌人的菩萨战术。有了它和以前的紫竹杖法,你就完全可以克敌制胜了。”
紫竹立即跟随神仙姑姑,就在外面的院坝之中学习兰花拂穴手。
神仙姑姑传授了口诀,又将手法、姿式演练了几遍。
紫竹心领神会,自己演练了七八遍,渐渐地得心应手。
神仙姑姑又郑重其事地道:“紫竹,你马上就要奔赴利州,制止这场残酷的战争了。观世音菩萨说,只要你心怀慈悲,这场战争也是可以制止的。所以你去了后,能够不杀人时最好不杀人,能够不伤人时最好不伤人!”
紫竹心领神会地道:“这就是《太公兵法》上说的仁义之师、攻心之术?”
神仙姑姑道:“这不仅是仁义之师、攻心之术的问题。关键在于你作为佛门弟子,要用自己的慈悲心肠去拯救厄世之人!这些人不仅是平民百姓,还包括因为各种欲望深陷其中的帝王将相。不然的话,观世音菩萨为什么会被人们赞誉为普渡众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