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乍一看有些粗放,细看之下,竟像极了她心底放不下的那个人,天下间真有如此相似的人,大抵是上天造人偷懒了吧?把最好看的五官都搜集在一块儿,造成一个模子,然后就照着那个模子一个个地捏出小人儿来。
“姐姐,你走神了吗?”顾小宝摇了摇她,猛然凑近时,只见她脸色突地起了变化,似乎,双颊变红了,他哈哈笑道:“姐姐,你莫不是对我动心了吧?”
薛涟笙尴尬地转过脸去,心口怦怦直跳,她承认,只因为看到眼前这个与萧慕良长相极为相似的人才看得发呆了。
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能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观看,现在看个相似度极高的赝品,也能安慰一下她的心灵吧?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心愿,她希望能再见他一面,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只要能多看他一会儿,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知道他们这一生是无缘走到一块儿的,只要让他在心里永远记着他就好了。
“小宝。”薛涟笙凝眸瞧着顾小宝,酸楚刹那间涌上心头,她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颊,哽咽道:“你当一回他好吗?”
顾小宝一脸迷茫,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看到她的眸中有星子在跳动,不知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很配合地点头,“姐姐想让我当谁?”
“他叫萧慕良,我一直以为自己跟他是在很久以前见过的,或许是我脑袋真的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她哽咽一下,手指轻抚着他的眼眸,鼻梁,柔软盈润的双唇。
顾小宝见她眼里闪烁的星子扩散开来,竟都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他急忙拉过袖子替她擦拭,“姐姐,你怎么哭了?你很喜欢萧慕良啊?”
她不说话,他也知道她的心思,思念一个人会到伤心流泪的地步,或许,她真的是用情太深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种经验,以后也不想有这种经验,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的呢?省得让自己难受,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可不想跟她一样,思念一个人到了肝肠寸断的地步。
“姐姐,不是我说你,感情这东西,会害人的,看你现在,陷得这么深,根本无法自拔,要我说,一个人最好,无忧无虑的。”
“这些话,那个人曾经也说过,你们两真像。”
顾小宝咧嘴一笑,“是吗?我可不想跟他像啊……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感到自己的脸蛋已经被她捏得有些痛了,他急忙嚷道:“请问,我假扮别人这个游戏可以结束了吗?”
她满面窘迫,松开手又像之前一样坐到一边,他耸耸肩,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当替身了。
“姐姐,刚才我们的话题好像只进行到一半呢。”
薛涟笙收回神思,决定不再抱任何幻想,这种丢脸的事,一次就够了。
她愀然说道:“我叫薛涟笙,乳名蝉儿,我现在在逃命,不想跟任何人有瓜葛,所以,请你,离我远一些,我怕我一觉醒来,你就去地府报道了。”
她要说的严重一些,虽然一切都恍惚若梦,但为了保险起见,最好生人勿进。
“不是吧?你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啊?刚才还对我倾诉衷肠到痛哭流涕呢,才一眨眼功夫,你就要赶我走啊?”
“我不是对你,我是对……算了,我不跟你胡搅蛮缠,你要是不走,等我发疯了,你就等着哭吧。”
顾小宝扁扁嘴,不以为意道:“我不怕你发疯,而且我相信,你不会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你信我有什么用?大家都不信我,你一个人信我,一点用都没有。”她顺手拾起脚边的树叶枯柴丢到火堆里,刹那间,火烧得异常旺。
熊熊烈焰之中又出现了奇怪的画面,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姑娘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四周皆是望不到头的高楼,和她在梦里经常见到的一样。
猛然间,纷乱的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都与真实的画面完全重合了,她浑身的血凝滞下来,眼前的火焰渐渐地暗淡下来,她整个人都被冻住。
遽然间,天旋地转,刚刚定格在脑海中的记忆眨眼间就被一双无形的手捏得粉碎,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幕突然间被迷雾覆盖。
“等等……”她绝望地尖叫,再差一点,她就能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为什么不让她看清楚些。
她捏紧拳头用力砸向地面,不顾手背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转身又拾来一捆枯柴全部扔进火堆,然后满怀希望地坐在火边------
可是……奇迹没有再出现。
“蝉姐姐……”一旁的顾小宝被惊得杏眼圆瞪嘴巴张的老大,他见她此刻的行为举止诡异非常,也不敢再张口,微地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尽量离她远一些。
再朝她的手瞧去,破开的皮肉间,血与泥沙灰烬混合在一块儿,让人看了都觉得疼。
他大着胆子朝她挪过去,试探地问道:“蝉姐姐,你没什么吧?”忽然,那双血红的满是泪花的眼睛直瞪过来,他吓了一跳,惶恐地:“要不要清洗一下伤口?你看,都流血了。”
半晌,她没答话,他也不敢再出声,两人就这样耗了半个时辰。
顾小宝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只好先开口:“蝉姐姐,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是不是有那个东西?”千万不要是鬼,他最怕鬼了,他真宁愿她是真的突然发疯了。
还好,她神智尚清醒能听得懂他的话,最重要的是,这四处也没什么致命利器,他也不怕自己随时会被砍死。
“没有鬼,是我突然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事,我失忆了,很多事都记不起来。”薛涟笙低垂着头,酸涩抵达鼻尖。
一个失忆的人活在世上要比常人辛苦数十倍,不断地回忆,又不断地怀疑,不断地肯定,又不断地推翻。分不清梦和现实,总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转眼又怕失去一切,这样下去,即便不疯的,也会被逼成疯子。
顾小宝长吁口气,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谢天谢地,你没事,没事就好……”
语毕,又主动搂住她的肩,笑道:“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呗,不愉快的记忆,想起来只会让自己难过,有时候我都希望自己失忆了,什么都记不起来,那样的话,就不会有这么烦恼了。”
她也想像他一样,脸上时刻都挂着笑容啊,在出了那件离奇命案之前,她的确也和他一样,虽然有烦恼,可是她的记性不好,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不开心的忘光光。
现在就不一样了,太多已知的恐惧未知的危险让她根本无法再做个乐天的普通人。
又听他在闷闷不乐地低喃:“其实啊,我也有烦恼啊。”
“烦恼?”薛涟笙转向他,“你也会有吗?我见你一直都笑呵呵的,跟我完全是两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