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就这么说定了,”齐妙笑着,将眼中的湿润眨了回去,她不会因为未來必然的分别而伤感,她是学医的,自然知道生老病死乃是自然界无可改变的规律,她只是想着,能够好生与白希云在一起一日就是一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找到一个依靠不容易,她定要好好珍惜才是,更何况,白希云对她的疼爱是她无论如何不想放开手的,
“世子爷,夫人,”马车缓缓停下,外头玉莲回到:“已经到了,”
马车帘被人两侧挑起,又有婢女摆好了垫脚用的凳子,白希云先下了车,双脚刚一落地,一旁已有梅家的门子进去传话了,
梅翰林带着梅若莘迎出來时,正看到一身月牙白锦袍的瘦高青年,回身搀扶着穿着同色褙子的女子下了马车,
二人都是人种龙凤,论样貌便是一流,再加上气质出众,纵然白希云久病缠身,眉目之间脱不去病容,可是那高贵淡然的品格儿却是如何也遮挡不住的,加之齐妙原本就生了绝色的容颜,可是二人站在一处,白希云却丝毫都沒有形秽之感,反而好似也正是这样的男子,站在齐妙的身边才能如此登对,
梅翰林与梅若莘对视了一眼,
他原本还觉得儿子是有些夸张了,不料想竟然是真的,果真皇上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梅大人,”白希云此时已挽着齐妙的手走到近前,双双行礼,
梅翰林连忙双手相搀,反而还了大礼:“白世子无须客气,此番虽是咱们初次相见,可是老夫却一直都欠了您二位好几声谢谢,若不是有尊夫人妙手回春,老夫的孙子如何保得住,老夫的儿子又如何能渐渐痊愈,”
“梅大人当真是太客气了,”白希云微笑着道:“晚辈与梅公子既做了连襟,我们二人便是有缘,于情于理上妙儿都该出手相助的,我二人如今如何当得起您的谢,”
“正是如此,”齐妙也笑着道:“妾身既为医者,救死扶伤本就是分内之事,当日若不是我自己的姐姐、外甥和姐夫,我也是会出手相助的,而且当日也多亏了姐夫的信任,若是换了旁人怕也不肯让我施针,想來也不会那么快痊愈了,”
梅翰林闻言禁不住多大量了齐妙两眼,
若是寻常的闺阁女子,怕是说出这番话会显得轻浮了,可是齐妙却不同,她毕竟是可以在太医院走动,与刘太医和曲太医都齐名,如今专门伺候万贵妃脉象的医女,据说她的医术不仅是太医认可,就是她烹制的药膳皇上都赞不绝口,亲自允许她去太医院随意走动,
这样的殊荣,又哪里是寻常的女子做的到的,
梅翰林隐约之间都沒有将齐妙当成个女眷,而当她是一个在太医院任职的女官,
“既如此说,二位也不要称呼官位了,若不嫌弃,称呼老夫一声伯父可好,”
白希云爽朗一笑:“子衿正有此意,”
齐妙则是笑着称呼了一声:“梅伯父,”
“好,好,世子与夫人快请进來,”
梅翰林和梅若莘二人便引着两人进了门,才刚过了仪门,就见梅老夫人带着一众女眷迎接出來,
“母亲,您怎么亲自來了,”梅翰林见了忙迎了上去,
梅老夫人带着众人,远远地瞧见了同样身着月牙白锦缎衣裳的白希云和齐妙,面上的笑容就如同雨后的花朵一样绽放,“世子夫人來了,我哪里能不出來,”
齐妙忙到近前來行礼:“梅老夫人安好,您是长辈,晚辈登门拜会自然要给您行礼,怎能劳动您出來相迎呢,”
“你是小宝儿的救命恩人,你还救了老身的孙媳,又医治了老身的孙子,一下子救了这么多的梅家人,就等同于是老身的恩人,出來迎接于你那还不是应该的,”
梅老夫人是老封君了,在梅家是大家长,地位最为高的,就是梅翰林在母亲面前都是大气都不敢喘的,如今她竟会如此的礼遇齐妙,
一旁众位女眷和仆人心里对齐妙的定位又重新有了评价,
两方客气了一番,梅翰林便提议各自尽力头去,是梅翰林自然是要与白希云去外院前厅,齐妙则要随着女眷进内宅的戏园子里去看戏,
到了阁楼上安坐,梅老夫人便笑着安排了齐好去陪伴齐妙:“你好生陪伴着世子夫人,不要怠慢了才是,”
“是,”齐好笑着应了,
齐妙笑着道:“老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梅伯父是我姐姐的公爹,您是我姐姐的祖婆婆,我就是称呼您一声老祖母都不为过的,您再这样客气下去,我可就不待不下去了呢,”
梅老夫人身旁一位身量丰腴的中年妇人便莞尔一笑:“怪道老大媳妇是这样温婉的性子,原來齐家的姑娘都是这般讨喜的,”
齐妙抬眸看去,就见这妇人穿了一见浅绿色的对襟撒花袄子,下头是深绿色的缎面马面裙,头上梳了圆髻,斜插着两根金镶玉的零星簪子,妆容淡淡的,将一张圆脸衬托的气色很好,
这妇人容貌虽不是分出众,可瞧着便是一个极为和善的,
齐好忙笑着道:“妙儿,这位是我的婆婆,”
原來她就是梅若莘的继母刘氏,
刘氏是梅翰林的续弦,却是无所出的,齐妙一直担心齐好在婆婆的跟前受气,生怕齐好的婆婆和张氏一样是一个刺儿头,
如今看來,却觉得刘氏并不是一个会主动生事的人,
“原來是大夫人,”齐妙忙行礼,
梅翰林是官身,妻子是有封诰的,是以称呼为夫人,
而梅二老爷的妻子,也就是上次随着老夫人去了白家,还赶上齐好早产的哪一位,只能称呼为太太,
因为她的丈夫并非朝廷官员,
“快请起來,都是自家人不要外道了才是,”刘氏笑着搀扶,
梅老夫人见状笑着道:“吩咐下去可以预备开戏了,”又叫人拿了戏折子來,笑着问齐妙:“世子夫人选戏吧,”
齐妙连忙笑着道:“我随着老夫人便是,”她其实并不太喜欢古代的这些咿咿呀呀的唱腔,
可是老夫人偏要表示尊重贵客,
齐妙最后只能点了一出《琴挑》,
齐妙观察了再坐的女眷之中并未有未出阁的少女,这一处戏说的美好的爱情并不会影响到人的心性,是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她却敏感的发现,一旁一位一直沉默,容貌颇为艳丽的中年妇人面上却腾的一红,且看來的眼神之中俨然有怨怼之意,
齐妙佯作沒发觉,只是在唱起來时悄然问齐好:“那位是谁,”
齐好以团扇掩口,低声道:“你的眼睛倒是很尖,竟然也注意道她,她是马姨娘,”
马姨娘,
“是梅翰林的妾室,”
“正是,是我公爹的妾室,据说是自小与我公爹青梅竹马的,原本也是家世清白的好人家的姑娘,只可惜……”
齐好说到这里只是一笑,并不继续说了,
齐妙越发觉得奇怪了,
一个姨娘,做什么会因为一出戏而不开心,
齐妙并未多想,也以为场合不好,不方便继续细致的去问了,便只安心看戏,
抬上的戏子唱的极好,虽然齐妙不太喜欢听戏,但是也看的分明,这《琴挑》唱的是司马相如琴挑文君的故事,
这一段典故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司马相如瞧上了卓文君的才貌家室,知其喜欢听琴,便有意在卓父的宴会上施展才艺,一曲挑动了文君的春心,后來才引出了“文君夜奔”这一段佳话,
且不论后來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日子如何,只是这一段也着实是令古代的女子们羡慕的,
齐妙脑子并不笨,这样想了一想,忽然就凑近齐好低声道:“你说,那个马姨娘以前家境清白,还与梅大人青梅竹马,”
“正是,”齐好微笑,眼神兴味盎然的看着齐妙,
仿佛是在期待齐妙后面的话
齐妙了然的道:“该不会是,这位马姨娘与梅翰林也有过一段夜奔的戏码吧,不都是说,奔者为妾,”
“你这丫头,”齐好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用团扇轻轻地敲了一下齐妙的额头,
这就等同于肯定的回答了,
齐妙对这位马姨娘当场就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或许她对爱情的执着导致了夜奔这一场戏,的确是很伟大,但是身为古代的女子,难道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忌讳,就那样异想天开的与人私奔,最后好好的姑娘落得个妾的名分,这岂不是自己犯糊涂害自己,
齐妙觉得这个马姨娘是一个拎不清的,同时觉得梅翰林年轻时候,脑子也有那么一点浆糊,否则怎么会允许自己深爱的女子來做妾,
再或者,梅翰林根本就沒有考虑马姨娘是否要做妾,只是想得到这个女子,
这么一想,倒是觉得有可能,毕竟这世界上如白希云一般对女子如此尊重,真心相待的男子已经少了,
齐妙便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看过了戏,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有下人來传话:“回老夫人,宴已经摆下了,老爷已经与世子爷入席了,请各位主子移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