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居。
‘门’前有两棵梧桐树,宝贝一样用栅栏保护着,据说这是皇上赏的,赏人梧桐,喻人为凤,秦昭仪自然宝贝。
苏筱陌刚拾级而上,一声脆响,几片碎瓷飞了过来,苏筱陌未躲,那碎瓷滚至脚边停了下来,她拾起略一思索,也不待通报,便迈进了厅内,珠帘摇动,里面娇影暴走,转身看到苏筱陌,脸‘色’微变:“大胆选‘侍’,非召而入,是何居心?”
苏筱陌恬淡一笑,将倒下的椅子扶正:“昭仪威仪妾身不敢居异心,只是因为担心而‘乱’,这秋燥难耐,妾身送来了静心香,也送来一剂良方,可解暑降温,避邪防灾,防小人作祟……”
说着将手张开,一把的莲子芯,秦昭仪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皱起了眉头:“你让我吃这个?这是败火,但我就嫌这‘药’苦,你添什么‘乱’!”
“莲子心,又名莲君,若得君怜,必另备一味‘药’才好。”苏筱陌笑得神秘。
秦昭仪见她话里有话,便退了众了,将手里的茶杯也放了下来,端庄上坐,眉眼低沉:“说吧,是什么‘药’?”
“辛夷。”
“什么心姨肝姨?”
苏筱陌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辛夷=心仪。
“若是心仪,君必莲之……”苏筱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嘴角略翘看着秦昭仪。
“苏选‘侍’,你进宫已月余,还未见过天颜,素日瞧来,你还安份,今日如此唐突,撺掇本宫媚上争宠,你可知罪?”秦昭仪的声音冷得让人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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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娘,妾身进宫就是为了‘侍’君,这是实言,不敢瞒娘娘半句,妾身被分到清桂院,承‘蒙’娘娘庇佑,得以锦衣‘玉’食,现在,妾身想为娘娘做点事情,以示回报娘娘厚待之恩,也有‘私’心,若是娘娘得宠,妾身也能跟着见见皇上的面,不知娘娘给不给妾身这个机会?”
“大胆,你还真猖狂。”秦昭仪因为‘激’动,脸有些‘潮’红,但是她到底压着声音,“你有如此心机,就不怕我防患未然先打压你?或者将你言行告知圣上?”
“娘娘的对手不是我。”苏筱陌浅浅的笑,“妾身不过是虫萤之光,哪里会敢与日月争辉?娘娘在妾身的眼里,就比美月,只差月满,便可清辉满乾坤。”
秦昭仪盯着苏筱陌,后者一脸的平静,好像根本不将她的脾气权威放在眼里,她冷冷地道:“凭你能让我得宠?现在尹氏姐妹有多得宠你没有耳闻?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又凭什么以为我会与你同流合污媚‘惑’圣上?”
“是同盟!”苏筱陌笑盈盈近疳有,“娘娘若是惩戒妾身,妾身便认了,这也是命,妾身也是在冒险,所以娘娘是杀是留,现在可以决定了。”
秦昭仪眼眸收紧,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打量着苏筱陌,叹了口气:“宫中日月长,我入宫才三年余,每日数着日头,却如同过了半世,心都老了,却又不甘心,不为争宠善妒,只为多看我男人一眼,如尹氏姐妹……这样,给你十日时光,若是能让皇上留宿静香居,我便容你,信你,助你。”
“三日足矣。”苏筱陌说完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自己这一局算是赌胜了,这月余,她在等待时机,至于这个秦氏,前世她有所了解,自己在位的时候,她是正四品贵仪,而现在升为从二品,不知道皇上为的是哪一点。
当然,前世,她对自己并不巴结,新人入宫,倒也规矩,所以,苏筱陌并不十分了解,人前都是人,人后是人是鬼,谁知道?
三日之限,在秦昭仪的心里仿佛投下了一块巨石,震惊之余,欣喜与悸动一并涌上心头:“好,就三日之期,你若只会夸海口,你说该当如何?”
“妾身自会以头抢地,任由娘娘处置。”话语掷地有声。
秦昭仪闻言起身将她扶起:“你的本事我已有所耳闻,刚才不过试你一试,你我入宫便是姐妹,你又不是恶人,我自会善待于你……”
苏筱陌微笑谢恩。
傍晚,暮‘色’四合,很快飘起了细雨,雨丝细细密密,苏筱陌立于窗前,东南而望,隔着重重的围墙楼宇,她的视线停驻于虚无,穿过那隔挡,便是乾清宫所在,她进了宫,却仍旧见不到司徒幻允,想着自己的仇人们只隔咫尺,眼底的恨意便如‘潮’般汹涌澎湃起来,指甲扣着窗沿,嘎地一声脆响,食指的指甲生生地折断,她方清醒过来,此刻小宫‘女’描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主,霍美人求见。”
“快请。”苏筱陌嘴里说着,人已经迎了出去,霍青瑶见到她笑了,“苏姐姐,今日想来和姐姐下棋,却不想落落雨,又想起古人闲敲棋子落灯‘花’,我们何不闲敲棋子听雨声?姐姐不嫌弃我叨扰清静吧?”
“你这样的雅客来叨扰,可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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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筱陌让座沏茶,霍青瑶并不扭捏客套,大气地坐下,捡了块糕点尝了一口:“嗯,桂‘花’糕,家的味道,苏姐姐,我新得了两样稀罕物,不敢独享。”
说着拿出盒子,里面却是水晶打造的围棋子,黑白子剔透无暇,连并着棋盘都是水晶的。
苏筱陌爱这棋新奇小巧,手抚上去冰凉透骨,不禁笑道:“闲敲棋子听雨声?这棋我可舍不得敲。”
“俗物自然配不上姐姐,这倒是勉强拿得出手,我们不如玩上一局,打发这秋夜漫漫。”
“秋夜漫漫?不该从你这新宠之人嘴里说出来哟。”苏筱陌眼底是打趣的笑意。
霍青瑶顿了一下:“昨夜尹贵妃突发腹疾,三位太医诊治不敢下‘药’,求皇上定夺,皇上惊闻,赤足而去,总管提着鞋跟在后面小跑都没追上,那场面姐姐未在,可是很感人呢。”
苏筱陌闻言哦了一声,又落一子:“这说明我们圣上重情重义,难得的有情之人,这日久见人心,皇上如此,是我们的幸运呀。”
“圣上有问起过姐姐。”霍青瑶突然道。
苏筱陌淡淡地:“哦,他怎么说?”
“他?姐姐竟然如此亲昵不避嫌,好像虽未见过姐姐,却详知姐姐的一切呢,圣上问姐姐‘私’下里看起来是不是很普通呢。”
“普通?这是什么问题。”
“是呀,我也这样反问圣上,何谓普通,又何谓不普通,你猜圣上怎么答?”
“他自然说普通便是平凡无奇,未长三头六臂。”
霍青瑶好像真的惊到了:“感情姐姐在场,否则怎么一字不差?难道姐姐有耳报神?”
“神倒没有,你‘弄’鬼才是,我胡说八道,你就故意吓我。”苏筱陌嗔怪地瞪她一眼。
霍美人的名号比她高两级,但因为在宫外一见如故,入宫月余,两人的感情倒是越渐深厚,苏筱陌也暗中观察,倒觉得霍青瑶聪明而不‘奸’滑,是以,虽未可剖心,却也可相处。
毕竟她们暂时没有利益冲突。
“我没逗姐姐,果真一字不差,上次入宫的宫宴姐姐若参加,这会儿自然已承恩宠,只是不巧姐姐病了。”霍青瑶语带遗憾。
“此次入宫的新人,论才论貌,姐姐也是拔头筹的,姐姐之前那样的高调,入宫后又如此低调和事,青瑶是‘迷’‘惑’的。”
她落了一子,却是自投劫中,苏筱陌哧地笑了,将她的子捡了出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不高调如何离家,青瑶聪慧至极,何须有此一问?”
霍青瑶闻言,浅笑点头,真的没有再问,那棋也没有再下,而是起身,看着窗外:“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听闻圣上每雷雨必去清凉阁,也不知今日还会不会去……”
待她离开后,苏筱陌站在屋檐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回头对碧云道:“准备一下,我们悄悄出去。”
两人换了蓑衣,又穿了普通宫‘女’的服装,清桂院的角‘门’正好没关,两人顺利溜了出去,天上雷电‘交’加,一道道闪电偶尔划过夜空,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利甲,不停的抓挠撕扯,碧云吓了一跳:“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
“有人指出了方向,我们为何不去瞧瞧?”
碧云闻言茫然地跟在她身侧,看着身前身后一片烟雨茫茫,远处防火的宫灯透着昏黄的光,鬼气森森,仿佛恶魔踞伏,随时等候吞噬过往的生灵……
翌日。
天光大晴,昨夜的一场透雨洗尽多日的‘阴’霾,碧空万里,无一丝云雾,那样干净的蓝,宛如‘玉’石,一望心澄。
只是这一夜的雨,打落许多桂‘花’,描秋等宫‘女’在树下清理,碧云站在台阶上给虎皮添水,却突然打了一串的喷嚏,将鹦鹉吓得扑腾着翅膀,叫了两声,将刚放的水‘弄’洒了一地,碧云刚要收拾,却见宫‘女’绘‘春’提裙蹬蹬蹬地跑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对碧云道:“不好了,内监正挨宫地寻人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瞧那架式倒象是前年宫里进了刺客那一次……”
碧云手抖了一下,然后故作不在意地道:“这也值得慌张,难道我们院子里的人有忤逆之心?”
说完进了解屋子,苏筱陌正在对镜贴‘花’钿,碧云一迈‘门’槛差点绊倒,苏筱陌见状缓声道:“不必慌张,等的就是这一刻。”
说完缓缓站起,长袖拂过梳妆台,一盒饭茉莉‘花’粉被带到地上,满室生香,她看也未看,从上面踩过,长裙拖曳而过,地上一片粉红,如烟如雾,泛着妩媚的香气,碧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面前走过,随即蹑手蹑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