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额汉子阴森森地道:“绑了他,回去之后拿油锅炸了他,我就不信他不死。”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我看谁敢动!”
凸额汉子一愣,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衫,面目清秀的少年缓步逼近,双目漆黑深邃,无底洞般森寒阴冷,里面漩涡隐隐,杀机隐现。
凸额汉子心中一凛,叫道:“小子,识相的话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夜名晨道:“这个闲事我管定了,想要活命的话,立即给我滚!”
凸额汉子一听,阴测测地笑道:“小子,你可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夜名晨也懒得跟他废话,对明堂怒威与阳舟横两人使个眼色,当下立时出手。
明堂怒威见凸额汉子是流星帮的人,早已心生厌恶,之后见他无缘无故地草菅人命,以及他们的以多欺少,登时升起了侠义之心,又见他们使出此等卑劣的手段,简直猪狗不如,只等夜名晨一声令下。
夜名晨聚气为刀,劈掌划过,一道白色光弧闪电般斩向凸额大汉。
凸额大汉极为灵敏地飞退躲闪,却被突然冲上来的明堂怒威横刀扫中,“啊”的一声惨叫,跌出一丈余远。
由于上一辈的关系,夜名晨与明堂怒威众人亲密无间,相处时间不长,却心意相通,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彼此的想法,两人配合极为默契,只是眨眼间便重伤凸额汉子。不待众大汉反应过来,又被阳舟横点到五六人。
众位大汉瞬间被三人杀得狼狈而逃。
明堂怒威提醒道:“此处是流星帮的地盘,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否则他们搬来救兵,我们可就麻烦了。”
夜名晨点点头,当下走向双目暂时失明的魁梧少年,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魁梧少年面色痛苦,木然道:“我没事!”
夜名晨道:“那些人不过一会便会去而复返,如今你双目暂时失明,等他们回来了必然性命难保,如果你信得过我们,就跟我们走吧。”
魁梧少年面露狰狞,森然地道:“不,我不走,我要给爷爷报仇!不干你们的事,统统走开!”
明堂怒威见他毫不领情,如此不知好歹,立时面露不悦。
夜名晨能够了解他的丧亲之痛,当下安慰道:“小兄弟你切莫冲动,以你现在这个样子,连仇人是谁都看不到,如何能够报得了仇?”
魁梧少年怔了一会,狠厉的面容倏然缓和,突然叩头,道:“大恩不言谢。”
临走时,魁梧少年恳求道:“能否将我爷爷的尸身带上,我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是爷爷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夜名晨见他如此孝顺,也不忍拒绝,当下爽快答应。
夜名晨四人一路马不停蹄,为了避开流星帮的眼线,专拣深街窄巷奔走,半个时辰之后,到了地蛇域,此处正是地裂盟的地界,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夜名晨检查了一下魁梧少年眼睛的受伤程度,当下道:“仅仅是表层被烧伤了而已,不算严重,眼下我们手中没有草药,还是先找家医馆稳妥些,否则炎症由表入里可就真的有失明之虞了。”
在阳舟横带领下,众人找了最近的一家医馆,名叫“高德医馆”,医馆的大夫极为熟悉地将魁梧少年的眼睛包扎好。
夜名晨道:“我们还有事要做,你现在样子也不能丢下你,但是带上你爷爷的尸身着实不便,还是先将你爷爷的尸身埋了吧。”
魁梧少年一路上情绪急剧波动,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目眦尽裂,此刻稍微恢复了正常,略带感激道:“如此麻烦各位恩人了。”
夜名晨众人在外郊寻了一处空地,当下将魁梧少年爷爷的尸身火化,之后入土为安。
魁梧少年大哭一顿,将埋他爷爷的地点记住,之后含泪接连磕了三个响头,于是跟夜名晨众人离去。
夜名晨问魁梧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好端端的跑到荒蛮界这个混乱的地方干什么来了?”
魁梧少年缓缓道:“我叫飒风西,家住在歌黎国与普天国的交界处,和爷爷隐居在一座大山里,近年来那里时常发生战乱,山外村里大多数人都搬迁了,爷爷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所以我们依旧苦苦挨在那里,谁料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士兵,将我们仅有的一点粮食也抢光了,我们无法生存,所以我才到山上冒险去悬崖上采摘‘忘雨果’,来到荒蛮界变卖,只为讨些米粮,没想到遇到刚才那群天杀的畜生,他们向我们讨‘占地费’,我们身无分文,那里拿得出,他们便将我采摘的‘忘雨果’全部扔散了,还将爷爷打伤了,我便与他们对峙起来,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夜名晨惑然道:“占地费?占地费是什么?”
明堂怒威道:“所谓的‘占地费’就是对这里的商户店铺强行勒索讨要的钱财,先前这里是地裂阁的地盘,如今被流星帮占领,他们变本加厉,如有反抗者,便是如此下场,像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夜名晨心道:“原来如此,这与一路所见那些流匪所谓的‘买路钱’差不多。”
夜名晨对飒风西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飒风西面色凄凉,显得悲苦无依,茫然道:“家里的东西被兵匪洗劫一空,那里是回不去了,如今爷爷一去,我举目无亲,可怜天下之大,我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容身何处。”
夜名晨听他如此说,心有戚戚,想到他的处境与自己何其相似,突然莫名地生出亲近之感。见他自小生长在大山里,不善与人交往,人情世故更是不懂,他一人在这荒蛮界如何能够生存下去,诚恳地道:“既然如此,你以后就跟我吧,我不但能能够帮你报仇,还会给你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飒风西对于自己将来如何,考虑的不是很多,听见能够报仇,当下感激道:“多谢恩公收留。”
夜名晨对明堂怒威道:“战长老的住所在哪?”
明堂怒威道:“战长老在荒蛮界秘密藏身地点是一家酒坊,名叫‘龙回首’酒坊。”
夜名晨经过飒风西一事,无心再沿途观赏,众人直接向龙回首酒坊奔去。
龙回首酒坊在地蛇域百家街第一家门面,众人尚未进屋,便闻见阵阵扑鼻的酒香,沁人心脾。
夜名晨知道明堂怒威视酒如命,正是因为他的好酒,才成功地贿赂歌黎国的边防守卫,将他们放行。当下看向明堂怒威,笑道:“不知酒虫进了酒缸会是什么效果?”
明堂怒威哈哈笑道:“那还用说么,当然是将酒喝得丁点不剩啦,我每次来,老张叔都一阵手忙脚乱,将摆在外面的好酒全部藏起来,生怕我一口气全部给喝光。”
夜名晨惑然道:“老张叔是谁?”
阳舟横道:“老张叔是酒坊明面上的掌柜,为人圆滑好客,妙语连珠,爱开玩笑,诙谐有趣得紧呢。”
众人不等跨入门槛,便听明堂怒威大声道:“老张叔,别来无恙乎?”
只听里面一个担惊受怕的声音道:“哎呦呦,这只酒虫又来啦,快快快,赶紧把那瓶竹叶青、女儿红给我藏起来。”
明堂怒威大步踏入,哈哈笑道:“老张叔尽管放心,今天我不是来喝酒的!”
只见一个精瘦的汉子,头戴青布高帽,留着两撇八字胡,怀中紧紧护住一瓶“高粱红”,双眼滴溜溜乱转,警惕地道:“哼哼,是狗改不了****,你要不吃酒,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明堂怒威故作恐吓道:“老张叔,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今天还真不是喝酒来的,况且你以为你能够藏得住么,只要我用鼻子稍微嗅上一嗅,嘿嘿,你的那些宝贝我就知道在哪了。”
老张叔咂咂舌,撇嘴道:“小母猪上大树,小子你吹牛皮呢吧?”
明堂怒威闭上眼睛,转头四处吸了吸鼻子,信步游走,摇头晃脑地大声道:“‘笑语迎香佳人遇,岁送十八栽,芙蓉未出水已红’,哈哈……,在西厢房的地窖下藏有十八瓶上等的女儿红;‘琼瑶玉浆自高手,须眉折腰,尽在心醉时’,在东厢房的壁橱中藏有三十罐一流的竹叶青;‘岁岁冬去又春雨,酝含古今,杜鹃啼血不留愁’,在北墙之下的冷库中藏有五瓶三十年的醉杜康……”
不等明堂怒威说完,突然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道:“哎呦呦,小祖宗,真是我的小祖宗,别说啦,喝吧喝吧,老朽我真是服了。”
只见老张叔哭丧着脸,哭天抢地,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下,身子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明堂怒威哈哈笑道:“老张叔啊,放心吧,小子我会给你剩下几灌的。”
老张叔一听,肉痛得直哆嗦。
明堂怒威说罢,傲然大笑几声,带领夜名晨众人走上二楼。
夜名晨见明堂怒威一口气说出这么多酒的名字,瞧老张叔的反应,应该是全部说中了,心中又惊又奇。
在楼梯间,忍不住讶然佩服道:“简直可以啊,怒威,现在由酒虫快变成酒神了,这稍微闻上一闻,便能将酒的名字、年份以及贮藏地点说得丝毫不差,这酒当真是没白喝啊!”
明堂怒威突然“虚”了一声,急忙扭头瞧了老张叔一眼,低声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些藏酒地点都是素日里我打探好了的,这小老平日里忒也吝啬,所以今天特地吓他一吓。”
夜名晨恍然,忍不住笑道:“不是人家吝啬,而是你太能喝了吧,瞧你吧人家给吓的。”
明堂怒威嘿然不语。
夜名晨众人一行走上二楼,只见二楼颇为宽敞,正厅足有平常人家两间屋子那么大,光线明亮,地上铺就毡毛地毯,踩在上面柔软舒服,富有弹性。
西墙下是一排排颜色古老的书籍,东墙下是两盆枝繁叶茂的室内美人蕉,红花黄蕊,色泽鲜艳,开得正盛,靠近窗边一个燕须环眼的魁梧大汉,坐在一只梨花琉璃大案前,蹙眉沉思,聚精会神地盯着桌面上摆着的一副地图。此人正是冰庸城在荒蛮界的“眼睛”,战先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