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海因里希·马克思？
陆还苏根据这个名字仔细的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找到了好几个可能是作家的人，不过他猜这些人应该都不是张娉婷要问的。
不论是“卡尔”还是“海因里希”都是在德国都是非常常见的名字，就算在他的同班同学中都可以找到好几个，而他所熟知的有名的能被称之为作家的德国人无一不和医学方面有关，不大可能是张娉婷要问的人。
于是他只能回答：“似乎没有听说过，那位先生都有那些著作？或许我能够凭书名想到一些什么。”
张娉婷顿了一下才又开口：“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书，可能就是我认识的那位长辈比较喜欢吧，既然老师没有听说过就不用去想了，我只是问问而已。”
二人对话过程中陆还苏一直没有抬头，而是从旁边拿来了一张白纸，把张娉婷笔记本上写的一些词汇短句做一个记录，附注简单的注解，一会儿好进行讲解，听到她不打算再问，他刚要随口应声，手中的笔突然停了一下。
虽然孙志奇之前说好要安排来和他接触的情报人员至今尚未露面，但他既然已经答应孙志奇在张致和家中探听情报，那么他提前做些准备也很正常。
作为家主女儿的家庭教师，他虽然能够比较自由的出入张致和的宅邸，但真正能够踏足并长时间停留的也就只有这一间书房，深入接触到的人也只有张娉婷，消息来源不可谓不狭窄。
但这一点并不算劣势，因为再怎么说，张娉婷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是长期生活在张致和身边的人，即使没有想要打听父亲秘密的心思也总能从周围获得一些蛛丝马迹的消息吧？
再者，这位张家大小姐虽然还未成年，但十四五岁的年纪在很多人家家中已经是能够拿主意的角色了，更何况张致和对她的教育十分上心，除开因为被保护的太好有点天真之外，决不能被当做一般少女看待。
就算今天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到，那他也可以试探一下这位学生到底有没有能够获取消息的价值，以便于他规划日后的道路。
心思电转，陆还苏刚刚停下的笔尖又动了起来，看上去就好像刚才那一下是再正常不过的思考。
一边在白纸上写下一排长句，陆还苏一边好像并不在意一样的开口说道：“原来你还有长辈喜欢读德语书籍，难怪你会想到学习德语，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和那位喜欢德语书籍的前辈见上一见。”
张娉婷眨眼的频率猛的高了起来，就连呼吸也乱了那么一两秒。
座位近在咫尺的陆还苏虽然没有抬头，但是耳朵却听到了那明显变重的呼吸声，眼角余光一瞄就看到了少女原本交叠着放在桌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蜷起了十指。
嗯？
他手中的笔不由得又是一停。
虽然本意就是为了探听消息，但陆还苏可没有想到才不过说了一句话就有效果，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其他的关系在？
于是他忍不住抬眼望了一眼自己的学生，然后和正看着他的少女视线对了个正着。
张娉婷有些慌乱的垂下眼睑避开了和陆还苏对视，脸上扬起了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说：“那位长辈是我通过父亲认识的，见面次数不算多，不过若有机会，我一定帮老师引见，相信你们之间会有一场愉快的聊天。”
愉快的聊天……
陆还苏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阿伦特先生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自己的身影，还有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在他耳边重复的话——
“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宁愿呆在厨房对着菜刀发呆也不愿意出来见见那些珍贵的客人，交谈是一切的基础，先有一个愉快的聊天大家才能成为朋友不是吗？”
想到这里，陆还苏有点失笑：换做一年前的他，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主动和别人提出认识另一个人的话吧？不知道此刻远在美国的阿伦特先生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觉得宽慰一些？
眼前还坐着学生，陆还苏也没让自己的思维跑太远，把已经写满了字的白纸往张娉婷眼前一推：“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我们来讲讲这些词汇和短句。”
张娉婷乖乖的应了一声，视线落在了那张白纸上，拿起了一旁的笔准备随时做笔记。
“首先，我要讲的是你写在最前的第一个短句，这个短句应该是你从一个长句当中截取出来的部分，因为没有前后文，所以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对这个短句进行解释……”
在老师和学生都很认真的情况下，授课时间很快过去，暂时代替伤势未愈的张合的中年管家在恰好的时间敲响了书房的门。
“小姐，少爷到家了，老爷差我过来问问，您的课结束了吗？”
与张合尊敬中带着亲切随意的态度不同，这位暂代管家的态度明显恭顺许多，就连对张娉婷说话的时候都是弯着腰眼观鼻鼻观心，双手紧紧地贴在大腿两侧，只盯着地面绝不抬头，让一旁看着的陆还苏颇觉得别扭。
张娉婷却早已习惯了家中下人们的各种做派，十分自然的站起身把桌上的书本文具随手拢了拢：“刚好结束，你去告诉父亲我马上带老师过去。对了，先暂时不要人来打扫书房，等我收拾过了再说。”
“是。”中年人倒退着出去了。
等那人关上了书房的门，张娉婷皱了皱鼻子不满的发了一句牢骚：“我不喜欢这个大叔，不知道合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个之前在银河因为开门被子弹打了个正着的张致和头号管家张合在上次受伤后就再没有出现在张家宅邸中。
虽然张合中的三枪和后来挨的刀伤都不立刻致命，但因为伤了内脏又流血过多，所以需要很长的修养时间，因此，即使是同时受伤，陆还苏左臂的伤已经基本痊愈，而张合想要回到工作岗位恐怕还得再等两个月。
“你不喜欢他？”陆还苏又一次起了试探的心思。
张娉婷一边把桌上的两支笔都收到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一边回答：“也不算不喜欢，只能说他做事我不太习惯，昨天晚上收拾了一下书房，今天上课我就找不到我的东西了，还要特意把他找来询问，合叔做事就不会，所以我父亲才会那么器重他。”
“哦。”陆还苏没有再问，而是思考起这两次小试探得到的结果。
且不论张娉婷能不能提供有效信息，但从她的反应来看，他若是想要从她这里打听到消息并不难，所以以后不必为了寻找突破口而烦恼。
只不过，就连他这样一个之前从未接触过情报的人都能试探出来的突破口，他不信其他人不会想不到，但张致和到现在仍然是如鱼得水的混迹在上海的有名商会大会长，所以，关于这一点，他还是要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