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蹑手蹑脚地悄悄走近。学校也放暑假了。家里最大的孩子就是慕容晓东了,慕容晓东带队自发组成了看瓜小队。
窑顶有一大片空地,地势高不容易成庄稼,家里孩子又多,慕容爷爷决定把这片地种瓜。专程请教了姥爷,拜师学艺。姥爷一生都是个出名的“瓜匠”。年轻时候一直在武汉做“瓜把式”,研究出了很多新品种。有些品种不适合大面积种植,但是就是很甜的瓜,姥爷就保留下来种子,自己在家种,自己吃。姥爷不吝指导,还亲自给下种,秧苗。隔三差五来田里看看。
窑顶三面环水,一面是路,隔着路边的青纱帐,路过的行人都能看到绿油油的瓜秧,秧下躲藏着胖乎乎圆滚滚的瓜。半熟的香瓜香味窜入人的鼻子,引得人口水横流。“白糖罐”、“羊角酥”、“花面瓜”勾住了孩子们的魂!
慕容晓东的看瓜小队分班轮流值日,驱赶着苍蝇一样一群群围上来的孩子们。其中一个叫“来运”的孩子,最是难缠。这个男孩子家男丁不旺,上面三个姐姐才得了他这么一个,作为唯一的男娃娃,父母是爱若宝玉,日夜捧在掌心的各种疼爱。来运极其淘气,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无所不能。听人说南瓜生命力极强——烂掉一半剩下的还能继续长大。总想做个试验,隔壁奶奶家的鸡蛋总是下到大门外的草垛边,来运偷偷拿过几次,奶奶骂了他,从而怀恨在心,看着奶奶家长出墙外的南瓜,计上心来。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铁片磨的),在南瓜上方方正正的挖下来一块,掏出里面一部分瓜瓤,在洞里撒一泡尿又拉了一泡屎,最后把取下来的那块南瓜,原样安放回去。笑得贼兮兮的跑了。南瓜粘稠的液体迅速粘合了伤口,一夜之间,只留下淡淡的伤痕,随着南瓜快速的长大痕迹也越来越淡,淡得来运都忘记了这回事。隔壁奶奶吃南瓜时候,费力地把南瓜搬到菜板上,准备切开,一半送人,一刀下去,黄汤直流,又骚又臭
隔壁奶奶追着来运骂了半个多月。
来运天天逃出家门,一天天在外面游荡。于是发现了慕容家的瓜田,再也挪不动脚了。像极了粘在焦糖板上的蚊子,眼冒绿光,口水直流。
神勇的看瓜小队驱赶不动,打不走,骂不动。只能时刻警惕,紧紧盯着。
来运也是无处下手。
一天中午来运垂头丧气往家走,盘算着怎么弄个瓜来解解馋。慕容家是个大家庭,诗书传家,启蒙第一节课讲的就是忠孝节义来运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笨啊,太笨了!顾不得回家吃饭,返回身,跑到瓜田边去。
看见来运去而复返,慕容晓东神经都绷紧了。这个是个让人头疼的主儿!
“东子哥,我娘病了,你能给我一块瓜么?我娘想吃瓜,想喝西瓜汤”来运眼泪汪汪的哀求。刚才掐自己那一下真疼。
“不行不行,爷爷说西瓜还不熟!”慕容晓东断然拒绝。
“东子哥,你行行好,我娘真的病了,就想吃口瓜,求求你了,东子哥你找找吧肯定有熟的”。
慕容晓东最终禁不住哀求,带来运进了瓜地挑瓜。西瓜个儿都挺大的,哪个是熟的呢?都没有经验啊,怎么知道熟不熟呢?还是来运有主意,捡个儿大的,开一个三角口,掘出来,啃一口,不甜再塞回去。原封不动。真的挑出来了甜的。
来运满意的抱走了一个大西瓜。大方地把刀子送给了慕容晓东。“东子哥你真是一个好人,我自己做的匕首,送个你。”
好人慕容晓东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形象陡然拔高了,身环黄色光圈。
“东子哥,我娘身体好多了,让我谢谢你”
“东子哥,我娘病快好了,今天想吃”
“东子哥,我娘她”
慕容晓东在瓜地巡逻顺便看看哪个瓜快熟了的时候,被爷爷捉住了。停止生长的瓜,整齐的刀伤,慕容晓东手里的匕首。人赃俱获,罪证齐全。慕容晓东大叫,不是我不是我。
谁信呢!至此,慕容晓东光荣卸职,看瓜小队也做鸟兽散。
慕容爷爷把所有的瓜都摘了下来平均分给四家。宣告自己学种瓜生涯结束了,结论是种瓜不容易,真的真的不容易付出这么多只得到几个半生不熟的瓜还是烂的。鉴于慕容晓东的监守自盗行为,罚!少分几个瓜。
慕容妈妈慕容爸爸拎着大儿子耳朵教训:你啊你啊怎么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儿!你都十六了,前几天你表嫂还说把娘家妹子介绍给你呢
慕容楚楚不吃分下来的瓜。半生不熟的实在难吃。瓜分下来第三天,大舅舅赶着红白马的太平车来接三个孩子回姥姥家吃瓜。还给带来几筐子甜瓜。
姥爷种的西瓜都是外地的种子。一棵棵都是精心伺候着。春天时候,姥爷缝了一个白布口袋瓜种子润湿了装在白布口袋里贴身揣着。从种下瓜苗那一天起,姥爷都吃住在瓜田边的瓜庵了。浇水施肥捉虫打杈嫁接一棵秧苗不知道要摸多少遍。
姥爷家的瓜,个儿大,籽儿小,个个都沙瓤,蜜甜。姥爷去世后慕容楚楚都不再吃瓜,嘴巴已经给养刁了。买来的西瓜后味儿都是酸的。又吃到姥爷种的瓜,这种滋味,如获重生。
慕容晓东总算一扫之前的郁闷。每天开心的带着弟弟妹妹在田野里疯跑,烧知了,烤野鸭蛋。每天吃了瓜就跑到河边洗澡,去河边搜野鸭蛋。捉蚂蚱。三个人不好好吃饭还都胖了一圈。慕容楚楚总是喜欢问姥爷一些种瓜的知识。姥爷,只说,种瓜得有耐心,得尊重每一粒种子,像对待人一样对待它慕容楚楚彻底懵圈了。
前世姥爷把他的知识都带走了。慕容家的孩子是要读书是要出人头地的。自己这小小的技术谁又能看在眼里呢?
快活的时光总是溜得最快!不知不觉暑假结束了。想到又要回到久违的学校,慕容楚楚还是有点小小的期待的。
在这个学期将会有一个人出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没错儿,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