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四月的压抑气氛的消失,五月的好时光终于到来,繁花似锦,一片歌舞升平,洋溢着懒洋洋的格调,单婈伤好后第一次进宫请安,皇帝有岭南旱灾要处理,无暇分身应付她,所以单婈谁也没见谁也没拜长驱直入【长乐殿】,宋娘一如既往的在殿门口翘首以待,看见巍峨的长公主仪仗浩浩荡荡的走来,立刻笑盈盈的迎上去。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
“长公主。”
她带着几个小宫女、内侍请安,单婈笑着扶起她关切的问了几句这些日子太后的身体,和宋娘的日常,得知太后病愈已久,就是体虚,现下嫔妃们刚刚请安回去,如此算来今日便是初一了,看样子那些王妃们和皇室沾亲带故的命妇们也会进宫请安了。
“你啊,还知道来?”
太后正准备小憩,看见单婈笑盈盈的走过来,面色忽的就绽放出笑容来。
“没什么大碍,就是伤的地方不能动弹,不好进宫来看母后,母后这是怪孩儿了?”
太后欣慰的点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
“好好养着,哀家也听闻了此事,奈何哀家寄人篱下不得不蛰伏,你自己可知道是什么人?”
单婈不说话,接过宋娘捧上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轻轻放下,看了一眼屋外阳光明媚的春色才缓缓道:
“二王联手之我于死地。”
宋娘正在奉糕点闻言手一抖,一块糕点衰落在地,扑了一地的饼渣。她觑了一眼太后和单婈的神色,赶紧使眼色让小宫女收拾,脚下小心翼翼,寂静无声的收拾着,座上二人四目相对,交换的是彼此的情报,半晌太后转过头道:
“可是到最后获益的不是二王,而是安王不是吗?”
单婈莞尔一笑,抚摸着茶盏上精致的描花:
“他们一个都不是我要的人?”
“那你要谁?安王手握重兵,梁王深得人心,你……哪里找一个可以匹敌的?”
太后突然的靠近她,近的单婈连她脸上的皱纹都能看清,眸光里倒映着自己巧笑倩兮的一张脸,依旧是一身寡淡的白。
“我要……魏王!”
“无稽之谈!”
猛地坐下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太后有些恼怒和耻笑单婈的天真。
“母后不要告诉我,魏王是如何摔断腿的……你不知道。”
太后不再说话,细细的盯着她,良久缓缓的闭上眼叹口气:
“他们任何一个都是一条捷径,而你偏偏选择了这里最艰险的一条路,魏王虽是王爷,却是郡王,并且排行老四,依旧是罪王的排行,并且是个残疾,你该如何让文武百官臣服于他?”
“对!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条捷径,可是安王身边又素和星,先生帮了我那么多,我绝不会为了这件事情出卖她,而梁王呢,梁王和皇后勾结……”
她说到这儿,突然正襟危坐,考究着太后的面色,眼神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母后,你告诉阿婈,你到底知不知道当年我被人下药逼婚的内幕?”
太后的身形一怔,愣愣的看着单婈,阳光自窗外照进来,与下垂的挽帘将她的面庞分成了明暗,那双黑漆漆的带着计算和精明,透着无与伦比威严的双眸遮蔽在昏暗的阴影里,而那和自己最像的唇则露在光线里。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清晰的看见唇角的牵动,亲耳的听到她的话,单婈很是满意点点头:
“说一个故事。”
“什么?”
“你的故事。”
“和谁?”
“敏贵妃。”
久久不语,一片静默,檐上不知哪里来的一只白鸽猛地飞起,惊醒了众人,太后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神情陷入了回忆中,随着长吁短叹的结束她道:
“好。”
单婈点点头起身行礼告退,而太后像是尊雕像般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全然不似小时候那番毛毛躁躁,冲动里带着几分纯真,让人忍不住喜爱。
“阿婈!”
单婈才转过屏风,太后突然叫住她:
“你果真没有让母亲失望。”
一语毕,清瞳里泛起水雾,单婈微微抬起头,努力的弯起嘴角,笑着走出【长乐殿】。她刚走太后便一下子瘫坐在芙蓉簟上,神色不知是喜是悲,眼神空洞的让站在一旁的宋娘很是害怕,良久一把抓住宋娘的手道:
“我这一辈子就做过一次错事,便是用阿婈的幸福换我们母女的性命。宋娘……早知今日,知道她受了如此磨难,我还不如自刭来的干脆,至少我的阿婈还是我的阿婈,也比现在面对她如此肮脏的活着的好。”
她说到最后已经是呜咽不成声,站在窗边的单婈亦是满面泪痕,紧紧捂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那件事情她果然都知道,都知道!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她,如果不答应皇帝的要求,那么现在不是二人都在阎罗殿,就是母后在阎罗殿,如此看来一段三年的婚姻挽救两个生命,看来还是值得的,如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可是……可是关键的是——
她那时已经爱上了江水寒啊!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哄闹,想必是哪位命妇进宫请安,前簇后拥很是热闹,单婈不经觉得今日的宫里实在时热闹的不像话,真是人多眼杂的地方。她一如既往的讨厌这些虚荣和躁动,以及纸醉金迷的的富贵。
“先生,我们绕道走吧。”
素和月点点头,她一向不喜欢这些比单婈更要讨厌。
转过了一处繁茂的花木丛,不远处的吵闹越发的近了,实在是不知道他们走这条僻静的道路做什么,单婈和素和月交换了眼色,一脸的不耐烦,正准备调转回去,花丛的那头忽有人道:
“素和老爷和素和夫人仔细着些,这些路上风景虽然好,可是路有些难行。”
素和月的身体猛地怔在了远处,像是一道闪电忽的劈到她的头顶,素和夫人?居然是素和夫人?眼眸里经不住泛起水雾,视线里立刻模糊一片,而这四个字却像是符咒般钻入她的脑海里,快速的旋转充斥着本已经麻木的神经。
她从小被人抛弃,历经千难万苦,终南山上学艺,可当她终于功成名就站出来时,一些事情却早已经不一样了。
双手握紧再握紧,凸起的青筋,素和月努力的让自己镇静下来,可是往昔的事情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里徘徊,一遍一遍的经历着那是的喜怒哀乐,伤痛欢悦。
素和月孤傲的抬起头,站直身姿,一步一步走出花丛,一步比一步坚定一步比一步决绝,似乎是要在这条崎岖的石子路上开出不朽的花。清风霁月般的人物,她站在那里遗世独立,五月的春风摇晃着树枝,一朵朵杏花飞落,阳光在她头顶织出绚丽的光,轻勾唇角,这一笑足以魅惑苍生……
父亲,二十五年了,当我再次归来的时候,你是否还认识我?
素和骞愣在那里,扶着素和夫人的手猛地抽回,倒映在他震惊的眼眸里素和月的美惊心动魄,而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便是二十五年前他亲手抛弃的亲生女儿。如今便站在这里,巧笑倩兮的看着他,看着这个杀人凶手。
是他,二十五年前亲手杀了她!
素和月吸口气,笑意下是脉脉的冷意,冰霜般刺骨严寒。
“二十五年未见,不知素和老爷身体安好啊?”
相比素和骞的震惊,素和夫人的反应反而是惧怕和惊吓,连连倒退了好几步,一只手抚着胸口,惊慌失措,素和骞很快的反应过来冲着单婈行礼,单婈却不叫起,冷冷的看着他们,半晌叹口气走到素和月前面,呈现在素和骞的视线里是单婈那双越来越近,最后伫立在眼前的靴子,绣着精致的花,却是银线和素绢,干净简单,因为她的动作刚刚停止,所以她裙摆的流苏依旧轻轻的晃动,一下一下让素和骞跟着蹙起眉头。
“起来吧。”
漫不经心带着几分轻视,素和月依旧未动。
小宫女扶着素和骞和素和夫人站起来,却是不敢直视,微微垂首,单婈是皇室长公主,而素和星嫁的是单婈的侄子,所以她的辈分虽小可是官阶地位远远再其之上,即使是天下第一大家素和家,单婈依旧是不屑一顾。
“你怎么领着他们走这么僻静的道路?”
小宫女吓了一大跳,“噗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首道:
“长公主赎罪,长公主赎罪!前面的道路上皇后的母家和敏贵妃的母家撞在了一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家的姑娘和贾家的姑娘吵起来了,奴婢怕耽误请安的时间所以领着素和家老爷和夫人走这边的!长公主赎罪啊!”
单婈最是讨厌人哭哭啼啼的,使了眼色给青萼,青萼赶紧扶起她道:
“长公主只不过问一问,你不要惊慌,做的不错,这个算是长公主赏你的吧。”
说着褪了腕上的翡翠镯子依着牵起她的手套上去,邻家大姐姐的温和笑意让小宫女立刻止住哭泣,却是依旧惶恐的不敢抬起头。
“王家和贾家?”单婈反问一句。
小宫女点点头道:
“回禀长公主,确实是皇后母家王家,敏贵妃母家贾家,引起闹剧的是王家的四姑娘和贾家的二姑娘。”
“有意思。”
单婈面含笑意的点点头,露出好奇的探究神色,转身看着素和月道:
“先生,我们走吧。”
素和月早已不再看素和骞夫妇二人,听见单婈如此说便从谏如流的率先走在了前面,留下目送着她们一群人离去的素和骞夫妇。
“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素和骞有些激动和恼怒的抓起素和夫人的手腕,语气有些怒不可遏。
“我……我我……我只是有些怕她。”
素和夫人唯唯诺诺,举止间还残留惊吓的影子。
“怕?你是她的亲生母亲,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素和夫人有些忍受不了素和骞的怒气冲冲,反问一句,素和骞缄口不言,胸口却是剧烈起伏,警告的瞪了素和夫人一眼后甩袖离去。
马车“咯吱,咯吱”的朝着长公主府走去,街市上川流不息,熙熙攘攘,贩夫走卒,叫卖声不绝,素和月轻轻的放下帷裳,转头看着单婈道:
“长公主是怎么看待今天的王贾之争?”
单婈不语,神色有些感伤,挪了挪姿势让自己坐得舒服,整理了裙裳才道:
“我现在有点能理解母后当年的所作所为了。”
素和月点点头:
“一山不容二虎,兵行险招,不知便不知,一旦东窗事发,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我在赌,赌敏贵妃是否有我母后当年的决绝,生与死的问题,我想一向以聪慧著称的敏贵妃必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