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令下,三十多人的弓箭队齐手张弓,密密麻麻的箭矢如绵绵细雨一般向着旱魃洒了过去。
旱魃动都不动,大嘴一张,口中发出形如女子的叫声,只不过这声音比寻常女子声音大了数倍,一阵阵气浪含带着泥沙直喷而出,和迎去的箭阵撞到了一起。箭如轻毛,哪能敌得过厚重的泥沙,被这么一冲便崩溃了,折断的箭支纷纷落在地上。
眼看箭阵无效,姚都尉不想再作无谓的尝试,长刀直指旱魃巨大的身躯,喝道:“大家并肩子上,谁敢怠慢我就先处死谁!”
众人虽然惧怕,但人多势众,稍稍犹豫了片刻就冲上前去。只见旱魃通红的双眼谛视着猛攻的人浪,巨爪挥出,像是要把整个天大地都掀起,顿时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人扫得飞了出去。
姚都尉纳罕了一阵,朝着洛明羽三人望了一眼,说道:“跟着这三位少年英雄,不要跟那妖怪正面相迎!”
洛明羽心中一跳:“这是拿我们当挡箭牌啊。”可是千余人的性命落于困境,他不得不已大局为主,对紫茵和季宏说道:“我们不要站在一块,你们两绕到旱魃背后,我在前面吸引它的注意。”
紫茵季宏来不及多说,分别闪身到旱魃的左侧右侧。他们三人的道行明显比其他人高得多,众人见他们分散开来,当下趋之若鹜,顿时间分成三波,包围在旱魃身边。
旱魃丝毫不把这样的变阵放在眼里,双脚用力一蹬,身子跃出三丈,头顶几乎挨到了洞穴顶端。
众人还不知它要做什么,耳听‘碰’地一声巨响,却是旱魃将洞口上方的顶壁撞塌了,无数泥土尘沙坠落下来。
这些泥土虽然块头不大,但数量庞多,如雨点一般落下。几个身法较慢的兵卒闪避稍慢居然被泥土活活埋在了下面。姚都尉发觉不妙,想要派人救援,但头顶泥沙源源不绝地洒下,连自身都难保了。
洛明羽所在的位置是旱魃的正前方,两只利爪在他眼前扫来扫去,根本进不了旱魃的身前,索性使出全力在它爪心狠狠一刺。可是这旱魃不同之前的飞魃,皮糙肉厚,这一剑下去如绣针刺铁,不但伤不了它半分,反倒是洛明羽感到一股极强的力道从剑头传来,赶忙后跃逃开,这才免除被反噬之祸。
短短的一次交手让他感觉到这只妖物的强大,当下严声道:“姚将军,此物修为不同一般,我们还是先行撤退,往后再作计较!”
“都已经打到这了,还要前功尽弃吗?”姚都尉显然不甘,但他身旁的兵卒却已经丧了胆,接二连三地往后退,溃不成军。
这样的剿杀完全算不上较量,旱魃身形虽大,却异常敏捷,时而在石壁上飞走踏石,时而又落地发威。行伍众人虽然不断退却,还是有人不少人被它吐出的泥沙击中,当场丧命。
饶是姚都尉视军威如山,眼下也有些胆怯了,赶忙躲到洛明羽身后,大叫道:“你们三个断后,其余人先撤走。”
紫茵怒道:“你身为一军统帅居然这般懦弱。”眼看旱魃的大爪攻了过来,轻巧避开。
几百人丢盔弃甲往洞穴外逃去,半途中又遇到上百只飞魃的奇袭。这些人虽然多是军伍出身,身经百战,可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妖怪军团再刚猛的性子也被摧残得一点不存了。惨叫声此起彼伏,石壁上血迹斑斑,杀戮的氛围充斥着整个魔窟,连天地都被染红。
原本认为是势在必得的围剿,最终变成了彻底的惨败。
在洛明羽三人的掩护之下,众人终于逃出洞窟,像是从阎王殿里脱身出来,有的甚至一口气跑出一里多路,到了筋疲力尽才停住脚步,瘫倒在地。
姚都尉是靠后逃出来的,他在跟飞魃缠斗时也受了伤,左脸的伤口不断流血,给他本是沧桑的面孔又填了一道伤疤,他粗略清点了一下人数,总共一千六百人进入洞窟,死了三百多人,还有两百余人受了重伤。
如此伤亡对于打仗而言并不算什么,可是洛明羽心中却有个疑问:“这支队伍不是和旱魃交过几次战吗,为何还要去以卵击石?难道他们之前还没见识到旱魃的厉害?”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多问也没用了,耳听姚都尉长叹了一口气,下令道:“先回营地。”
抱兴而来,铩羽而归,一千多人踏着沉重的步伐退回营寨,可是刚到营地门口,队伍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就‘扑通’跪了下来,哭喊道:“姚将军,小的实在是不能再打了,你放我回去吧!”
他这一屈膝,旁边的几人也跪了下来,顿时间队伍中倒了一片,哀恸声比比皆是。
姚都尉先是一愣,紧接着颓然的脸色刷成了暴怒,缓步走到那率先跪倒的汉子身前,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王保儒,是镇上茶铺的伙计,从未打过仗,您放我回去吧,那妖怪如此厉害,我就算再去也是个送死的料,小的死了倒是没什么,可是我家里一老二小还指望着我过日子呢。”那汉子发了疯似地说了一大串,胸口突然挨了一脚,被踢得仰面朝天。
姚都尉一踹之后仍不罢休,扬起长鞭在他身上狠狠抽打:“你是天朝子民,命就是属于我天朝君王!此次剿杀不但是州府的刺史为了解除旱灾安度一方,更是皇都大人们的命令,你要是想打退堂鼓,就是违背天命!”
他越打越使劲,那王保儒被打得满脸是血,连爬都爬不起来,其他下跪的人根本不敢相劝,只能掩面作痛。
姚都尉打得兴起,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众人眼看着王保儒就要被活活打死,却发现那沾满鲜血的长鞭停了下来。
这不是他故意停手,而是因为长鞭的鞭头被一个少年死死握住了。
只见洛明羽神色冷峻,目光直视着姚都尉,厉声道:“你不打算给他留活路吗?”
姚都尉见是他冒了出来,也微微一愣,将长鞭用力后拉却纹丝不动,当下恼羞成怒,抽出长刀向他颈中劈去。
洛明羽感到他刀口生风,知他这次下手没留半点余地,不退反进,挥出银剑架在他刀柄之上。姚都尉怒气更盛,变招再劈,却被对手近身揪住了胸前的盔甲,整个身子被举了起来,接着被重重摔在地上。
小小士卒居然殴打军官,这样的一幕让旁边的人都呆住了。几个校尉率先作出反应,狂叫着拔出兵刃,指向洛明羽。
原来刚才在旱魃洞窟之时,接连的死伤让洛明羽心烦意乱,又见姚都尉暴打兵卒,心中的火气彻底烧尽了他的理智,不顾三七二十一,上去就将他撂倒。季宏心中叫苦,赶忙上前圆场:“大家刚刚经历打败,难免急火上脑出手冒失。将军大人念他刚刚抵挡旱魃有功,别跟他计较。”
姚都尉身为一军统领,焉能吞下如此奇耻大辱,几乎发狂地从地上爬起,吼道:“把这小子抓起来砍了!”
众兵卒听令而动,然而另外一部分人却亮出兵刃,将矛头对准姚都尉。
姚都尉虎眼瞪圆,诉斥道:“怎么?你们想造反吗!”
这些倒戈都是方侠镇充军的新兵,他们心中均是在想:“与其被旱魃杀死还不如豁出去一搏”。眼看洛明羽率先挺身而出,便一致拥护,打算闹个鱼死网破。
姚都尉从戎二十多年还是第一遇上兵变,脸色筋肉抽动:“好得很呐,你们没胆子随我除妖,却有胆子造反,真他妈的有种!”
“姚将军,不是我们不从军令,而是你此举完全是要将大伙逼上绝路。刚才那只妖怪的厉害你也见识到了,让我们这些半吊子新兵再招惹它,不是将我们往黄泉路上赶吗?只要你放大伙回镇上,我们就不跟你作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出来说道,这人名叫孔刚,是方侠镇的铁匠,为人直来直去,胆子也超过常人。
姚都尉虽然怒不可遏,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沉默之余已经将形势估判了一番。尽管方侠镇新兵只有三百多人,却有三个修为颇高的少年在内,真拼杀起来将是个十分惨烈的局面。他身旁一个校尉同样看破了形势,凑到他而便说道:“现在先将这些人稳住再说,等三位尊者到了再想办法。”
姚都尉点了点头,冷冷地看了洛明羽一眼:“那好,本将军这次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们都别打逃跑的主意,好好在营地里呆着。旱魃一日不除,谁也别想临阵脱逃!”
“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我们和那妖怪之间的实力悬殊有目共睹,请问将军有什么可行之计吗?若是没有的话,休想让我们再去送死!”孔刚亮声说道,话一落音背后便有十几人附和。
姚都尉脸沉如铁,强忍怒气,缓缓说道:“我已经派人向皇都请求救兵,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三位修为甚高的大人前来,到时候对付旱魃不在话下。所以你们别再自乱阵脚,等下一次进攻定会一举消灭旱魃!”
他一番话说得清越有力,虽不知是真是假,方侠镇众人还是觉得有几分可信,面面相觑一会后便不再骚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