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万海走了上前,在床头跪下,双手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娘,您终于醒了,儿子这些年,好想您。”
贺老夫人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像是儿时那般。
“娘也很想你。”
如过往的慈眉善目,憔悴凹陷的面容却奇异地泛起光,甚至精神头还更好。
这是回光返照?
贺万海心口像是被猛撞了一下,
这时,贺老夫人轻叹了声:“孩子啊,娘亲对不住你,这一觉睡得太长了,长到让你误入歧途都未曾醒来喝止你。”
贺万海愣住:“娘?”
“娘虽未醒来,但你说的话,娘都听见了。”
贺老夫人收回手,眸光严厉地看着他:“万海,娘以前是怎么告诉你的?”
贺万海下意识回道:“光明做人,磊落做事,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娘,儿子错了——”
贺老夫人这才缓和了神情:“去吧,去认错吧,该赎罪就赎罪,娘不想你背着一身的罪孽活着。”
贺万海沙哑着声音道:“可儿子舍不得您。”
贺老夫人笑了笑:“别说舍不舍得,人这一辈子就逃脱不了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阎王要带娘走,这就是娘的死关,你拦也拦不住,你要学会面对爱别离,莫要因求不得而生执念,害人害己。”
贺万海将额头贴在娘亲的手背,眼泪滚落:“儿子糊涂了,您这一辈子活得那般清白正直,却因儿子而染上污点,儿子对不住您。”
贺老夫人眸底的光渐渐黯淡,她轻声道:“母子俩哪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娘很开心,只是娘不能再陪你了。”
“这次娘亲真的要睡了,你就让娘安心的闭眼,莫要再叫醒娘了。”
话落,枯瘦的手摊开。
“娘——”
屋内传来悲痛的哭声。
宁毓初和罗捕头立在外头,两人都没有言语。
一刻钟后,贺万海垂头走了出来,像是被霜打的茄子,再也直不起腰。
他走到宁毓初面前,惨白一笑:“宁差爷,失踪案是周某一手策划的,周某让江风去县衙盗取户籍,利用夜眠草来施行计划。”
“这三个月来,周某内心备受煎熬,如今,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坦白完后,他浑身一轻,笑了笑,却发现牵动不了嘴角,遂而作罢。
江风的尸首躺在院中。
他踉跄走了过去,缓缓蹲下。
“江风,我应该听你的话,不该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看,到头来,还害了你。”
“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我们之间早就还清了,别人对你好一分,你就要对别人好十分,你怎么这么傻?”
他又哭过一阵,敛了敛情绪,对在场的人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周某咎由自取,跟府内众人无关,她们都是穷苦家庭出身的孩子,希望周某伏法之后,差爷们不要为难她们。”
罗捕头惋叹道:“只要查明她们与案情无关,我们自然不会为难她们。”
贺万海弯腰,郑重谢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