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的初冬很温暖,都十一月了才刚刚换上长袖。我穿着浅黄色的高支棉针织衫,领子很高,但脖子上面是几条镂空的条条,端庄不乏时尚。很是特别。衣服别进浅灰色的厂裤里,深蓝色的细皮带,配深蓝色的高跟鞋,在蓝白相间的美至,走到哪里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拿着天蓝色的文件夹去找董事在重要文件上签字,秘书告诉我负责技术的董事总工程师在会议中心开科技大会。这边急着要,我顺便去会议室看看,正好赶上会议中间休息,真是来对了。
走进会议中心,红色的条幅挂在会议室前面,上书“美至集团一九九四科技大会”人事部宣传科做的工作真好,很是正规。环顾会场董事不在,零星坐着几个人,看到顾厂长和他们厂的几个人坐在旁边,我走过去问他们厂的财务科长黄小姐:“见到王总工了吗?”“他出去了,应该不会回来了。”黄科长说。我正准备走。坐在她后面的顾厂长忽然说:“谁说的,他等下肯定会回来的。”
我顺势在财务科长旁边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有个文件要签字,挺紧急的,那我就等一会儿吧。
这出乎大家的意料。看我没有走,顾厂长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说:“我们下个星期要去西安出差,西安有什么好玩儿的?”
“宋朝雨,我问你呢。”看我没有回答,他又接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他在问我,这里就我一个人是从西安来的。我是故意不理他。
听到他的点名,在他的员工面前,给他点面子吧。我慢慢向后排转过身去:“兵马俑很有名,哦,如果有时间华清池也值得一去。”我一边说,一边望向他。两个人的目光就交汇在了一起,这么近的距离。他瘦了,我看到他眼里的疲惫,是精神的疲惫。为伊消得人憔悴么?
这边黄科长在一旁搭腔:“西安很穷的听说那里有很多小偷,广东人很有钱,你们一看就是有钱人,去那里要小心……”这都是什么话呀,这给领导拍马屁的水平也太小儿科了吧。
后来,她在一边还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我的右眼轻轻眨了两下,怕别人看出来,不动声色的非常缓慢地轻轻地眨了两下。他感觉到了吗?
他低下头,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美至报》假装翻阅,我说:“顾厂长,我看到你上《美至报》了,‘在零件厂顾厂长的带领下….’你们做的很好啊。”
“美至报记者采访我,我不让他这么写的……”他很是谦虚。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又转了回去。听到他招呼黄小姐把果盘递给我,让我吃水果。一点也不掩饰他对我的殷勤和关爱。
等待间,经济发展总公司的总经理走了进来。走到里面主席台坐下,看到我就大声地说:“你先生的工作解决了吗?如果你要他来北滘,让他来找我。”这是哪出是哪出啊,我很尴尬,理解他的好意,忙说:“好的。”
会议还没有开始,我也等不了了。起身出门,去总工办公室看看,他回去没有。
晚上躺在小床上翻看最新一期《美至报》,忽然看到上面的一副摄影作品《人在桂林山水中》啊,是我照的,获得了摄影比赛三等奖。第一次上报纸照片下还有我的大名呢。忽然想起上午在会议中心的时候顾厂长翻看也是这份吧,他看到我的名字了吗?
闭上眼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那英俊的脸庞,他那眼里的疲惫……
我在心里一遍遍品味柳永的《凤栖梧》: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四目凝视的瞬间,在平静的外表下,我那会说话的美丽的大眼睛掩饰不住压抑的心声:“好久没见,你好吗?”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