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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年
秋日。天空晴朗,原野寂静,远山朦胧,一片苍翠。
风从林间吹过来,荷叶田田,空气里充满了莲子的清香。河流的转弯处,有一片平静的水塘,静静地被浓绿的荷叶装饰,粉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荷花在阳光下分外娇艳。
一叶轻舟随水流悠悠荡来,惊起一行白鹭。飞向高远的蓝天。
午后的荷塘,鱼儿在水中悠游,蝉儿在树上歌唱,碧桃在塘中采莲。摇船的少年,停下桨:“借问淑女集市在何处?”
碧桃抬起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在草帽下闪呀闪,浅绿色的短衫衬着被太阳晒的红红的脸蛋,就象结在枝头的绿桃,无忧无虑;恰似含苞待放的荷花,淡雅清香。
那少年已划船来到近前:“我叫良人,今日把家里院子里结的木桃拿来集市为母亲换取些针线……”
碧桃与他的目光相遇,竟一时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但见这少年,身着青色短衫,酱色长裤,英俊潇洒,憨厚腼腆,正微笑地看着她。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碧桃的脸就红了,慌忙低下头来。
这方圆百里的几个小村庄,每逢初一,太阳升起时都自发地汇聚在山谷,形成一个集市,以物易物,太阳落山后散去。
碧桃答曰:“就在下游的河流转弯处,有一片小树林,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
少年说:“多谢多谢。”随在船舱里挑出一个最大的木桃,捧给碧桃,碧桃双手接过来。
“请问淑女芳名?”
“就叫碧桃。”
少年看看碧桃,又看看她手里捧着地桃子,两个人都笑了。
看着少年泛舟远去的身影,碧桃竟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呢?既见君子,碧桃的世界已经不同。
第二天,清晨,薄雾蒙蒙。碧桃一早又来到了湖边。
等呀等,太阳都落山了,仍是不见少年的身影,碧桃心里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第三天,等呀等呀,碧桃无心采莲,干脆坐在河边,看着河里的鸳鸯戏水,望着天上的白云舒卷。碧桃思忖:他是不是把我忘了?我长得这么丑,他怎么会记得呢?真后悔没有问他住在哪里,不然我去找他。碧桃思前想后,忽喜忽悲,小小的人儿从此有了心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要下雨了。
晚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碧桃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披衣起身,雨渐渐停了下来。月亮出来了,照着门前的荷塘,听得到雨珠从荷叶上落入水中的声音。碧桃忽然就有一种写作的冲动。她从枕下取出一块白色的绢布,就着月光,写了起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明天又是初一了。
碧桃在铜镜前,试穿刚刚做好的漂亮衣服,有条纹的蓝布裙,这是她用十天织布,五天缝制而成的。把一个小布包打开了又包上,藏在枕下。里面是这几天偷偷织就的酱色的布巾,还在四个角上用丝线绣了淡黄色的荷花,每一针,每一线,皆缠绕着碧桃的梦想和盼望。碧桃要把它送给心上人。姐姐们唱的歌里有: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碧桃想和少年永以为好,想到这里,碧桃不禁羞红了脸。明天他会不会来?碧桃在月光下想着心事。
秋晨,天高云淡,芦花翻白,清露为霜,碧水澄澄,烟波万状。那痴情的少年,正在深深思念着心爱的姑娘,想去找她,却难找到,徘徊往复,神魂颠倒。伊人宛在,觅之无踪,笑语嫣然,似有若无。
云雾深处,传来吟咏的歌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声音好熟悉,碧桃隔着芦苇荡,望呀望呀,看不到他。就怪这芦苇长得太高了,心里好着急:怎样才能让心上人来到我身边呢?错过了今天,还要等到下一个初一么?
情急之中,少女的羞涩与矜持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碧桃灵感大发,急忙唱道: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
歌声婉转,响彻行云,朴实真挚,坦白率真。鱼儿向水底游去,大雁也停止了飞翔,良人寻着歌声,驾舟而来。
采莲的女子,泛舟的少年,荷塘的阳光,还有芦苇荡里的歌声,是这样浪漫而美好。
冬去春来,万象更新,青山之上,桃花盛开。
《诗集传》曰:仲春令会男女,然则桃之有华,正婚姻之时也。
婚礼那天,早晨下着蒙蒙小雨,一忽儿,一缕阳光照下来,天空放晴了。巫师说:这样的天气最为适合娶亲嫁女了。
嫩红的桃花,红白的桃实,青葱的桃叶,与新婚夫妇美妙的青春相映衬。一行人等唱着歌,把碧桃娶到了良人的家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在青山深处,碧桃和良人,男耕女织,吟诗颂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凡而幸福生活。
后记:
在两千年前,爱情的相就是这样简单,单纯而美好。而如果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碧桃和良人在未来的时空转换中将会以何种方式相遇,相爱,相知。碧桃在与良人重逢之前,又要经历多少百转千折。在今生遇到你,总是感到有些前缘未尽。这以前都是始于公元前六年的那段山谷的歌声吗?我给儿子起名的灵感就来自《诗经》的国风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