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法特少帅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卓世勋的回答,有些疑惑。走近了才发现他嘴里被塞了东西,脱下一只手套,伸手去抠出来一看,是个橡胶球。卓世勋吐掉嘴里的口水,讥讽道:“兰斯,你的队伍绑人自成流派,有创意,很有你的风格!”阿拉法特并没有理他这句话,只是扔掉那只球,又摘掉另一只手上的手套,仔细地把粘在手指上的口水擦掉,然后把两只手套也扔掉了。又向后一伸手,他的女副官立刻递上一双漂白色的新手套。拿过来带上,阿拉法特又问了一遍:
“卓世勋,这是你的新宠吗?”这是一句发音标准的汉语,刚才李涯只顾着起鸡皮疙瘩了,并没有在意到阿拉法特竟然说汉语,其他伊斯兰的人要么说波斯语,要么说阿拉伯语,英语作为隔壁已解散的吠陀的官方语言之一,在这边接壤的一些城市里也是流通语言。但是,阿拉法特竟然说汉语,这让李涯有些始料未及。不过相比较来说,他对于卓世勋会怎么回答更感兴趣。
卓世勋却只是朝阿拉法特翻了个白眼,说道:“给我解了绳子,我告诉你。”
阿拉法特笑了,他用手指掩住嘴,笑着说:“呵呵,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谈条件?”
看他笑得这么妩媚,李涯觉得阿拉法特少帅没有生为女人,简直是人世间一大憾事,如果阿拉法特生为女人,说不定天下的男人们立刻会忙着来讨好他,而根本没空打架了。他长长的红色头发编成一条麻花辫,搭在肩头,少帅服饰极尽华丽,胸前的徽章也已经排得满满当当快要挂不下了……额,李涯心里想,又是一个爱装B的,和秦牧阳可以一拼。想起秦牧阳,李涯心里禁不住疑惑,秦牧阳到底被谁捋走了,怎么这么些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卓世勋虽然被捆得躺倒在地上,气势却足,他向阿拉法特说道:“你我级别相当,怎么没有资格?改天你要是投诚到我华夏来,可以同事相称,和我级别也不会差太多。”李涯认为卓世勋是在讨嘴上便宜,仅此而已。
但阿拉法特大概并没有听懂这些含沙射影的话,只说:“你觉得自己还能回去?”
卓世勋反问:“为什么不能?”
阿拉法特道:“你狂妄自大的毛病,这些年一点没有改观。”
卓世勋道:“少废话,快给老子解开!不然老子就不再和你废话了!”
李涯听他老子老子地称自己,感觉挺新鲜,素日不论有多么生气,卓世勋都最多只会神色恬淡地说:拉出去枪毙,或者拉出去体罚……而绝不会说这种市井气十足的词语。
阿拉法特看着他笑,说道:“你待怎的?”
卓世勋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了。果真是说不和你废话,就不和你废话。
阿拉法特等了许久,又问了些话,但是卓世勋完全不开口,到了最后反而连眼睛都闭上了,这一下激怒了阿拉法特,只听他用听不懂的语言向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立刻就有两个壮汉把卓世勋从地上拖起来,拽到帐外去了。李涯一看急了,下意识地挣了几下,要跟上去,无奈被几个人死死扭住,动弹不得。这时只听阿拉法特用标准汉语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李涯心里呵呵一声,心道,你这搞得跟情敌见面似的,老子怎么回答你?但考虑到实际情况,自己现在是别人的阶下囚,所以他耐着性子说道:“我是随军的军医官。”
阿拉法特低头想了一会,问道:“你们为什么没有跟着大军回华夏?”
李涯心想,我怎么知道?卓世勋又没有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去日耳曼,搞不好去会相好的,看你一副怨妇的样子,告诉了你,你不是要气得吐血啊?于是半真半假地胡编道:“大将当时伤重不能移动,没法随大军撤回华夏,只能先留在原地休养。”
说完这些,他去观察阿拉法特的神情,只见他轻轻地哦了一声,不知在深思什么,然后问道:“他……伤得很重?”李涯点点头,阿拉法特又问:“所以你就留下来照顾他?”
李涯又点点头,脸上显出十分大义的神色,说道:“那是自然,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何况是大将需要我,更加义不容辞!”心里却想,额,如果说,自己是看上了卓世勋的骨架……李涯想了一想他俩可能的关系,感觉冷汗又下来了,算了,还是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吧。
说了这些话的功夫,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尉打扮的军官,李涯看他俯身向阿拉法特耳边说了什么,阿拉法特一边听一边点着头,然后对着李涯身边的几个人说了什么。边上一个人立刻拿出一个头套,兜头向着他套了过来,眼前瞬间一片黑,李涯感觉到自己被人像麻袋一样拎起来,不知向着哪里去了。心头一凉,李涯在心底呐喊,老子的人生不是就这样结束了吧?老子还没有结婚!存款还没有花完!医院抽屉里好不容易搜集到的好货也还没来得及干掉啊!
不过他想象中的终结没有到来,跌跌撞撞地不知走了多久,那些人停了下来,头套一拿走,李涯便意识到,这个地方是关押俘虏和逼供用的,各种刑具一应具全,再抬眼向前去看,卓世勋已经被解了绳索,双手双脚绑在了刑架上,刑架很高,即使卓世勋的高度,也是双脚离地,悬空在那里,等于整个人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了一双手腕上,卓世勋虽然伸手抓住铐锁的链条部分,但手铐还是在皮肤上勒出了浅红的印记。
环顾四周,几乎每个看守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青紫,卓世勋应该是在绳索松开的时侯尝试着挣扎了,虽然他体能很好,打架也很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拿住了挂到刑具上去……而且,还被打了!打得还不轻,他上身的白色卫衣上,已经从里向外洇出了红色的血迹。
阿拉法特看着他,笑道:“怎么样?解开了你,这下我们能好好聊天了吗?”
卓世勋咧嘴一笑,道:“可以,想怎么聊?”
身边的人搬来椅子,阿拉法特坐下去时侯的姿态,仿佛他不是打算要严刑逼供,而是打算和老友叙旧,他问:“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卓世勋道:“我是不想来的,我要北上,向西去。你非要把我请来,不知少帅有何指教?”
阿拉法特又问:“那好,只是路过,那你要去向哪里?”
卓世勋说:“我要去日耳曼同盟。”
阿拉法特停顿了几秒,问道:“你去日耳曼做什么?”
卓世勋说:“去见一个老朋友。”李涯想,完了完了,不是真的要去会相好的吧?就算是真的,你也别当着旧情人的面说出来啊,这脸打得,多伤自尊那?!
果然,听见阿拉法特问:“男朋友?女朋友?”
卓世勋笑了,说:“你管得还真宽!”
阿拉法特皱了皱眉,又问一遍:“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卓世勋只好说:“男的。”
李涯心说,老大,你口真重!转念又一想,不对啊,那卓文豪是哪来的?嗯,一定是老大男女通吃,不愧是老大!然而又一转念,这种事情实在不太适合在这种场合聊吧?
阿拉法特的脸色难看起来,他接过随从递上来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又随手搁在一边用刑具权充的茶几上,问:“是谁?”
卓世勋想了想,说了一个名字:秦阴山。
李涯没听说过这个人,但也姓秦,可能和秦牧阳有些关系。
但阿拉法特却嘲弄似地说道:“秦阴山?秦阴山早就死了,你不知道吗?”
轮到卓世勋愣住了,他喃喃重复到:“秦阴山,死了?”他垂眼沉思起来,但李涯看到他的眼里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慌乱。秦阴山是什么人?值得卓世勋如此慌乱?但他眼睛里除了慌乱之外,没有其他特别的情感,应该是秦阴山的死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一次,卓世勋大概是没有B计划了,才会这么失态。李涯突然对他心生怜惜,卓世勋一直都是运筹帷幄,掌控天下,冷静如他,还从来没有过如此慌乱的时刻。
李涯心生怜悯,阿拉法特却生起恨意,他冷冷一笑,问道:“你要找的人死了,很难过吧?”
卓世勋仿佛是抽去了半条魂,竟就声应道:“嗯。”
阿拉法特眼里恨意更加深沉,问道:“好,和吠陀大战的时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吠陀集团军全军覆没?你们动用了什么新式武器?”
卓世勋没有说话,阿拉法特又问了一遍,又说:“你告诉我,华夏用了什么武器,我就让你走。”
卓世勋叹息一声,喃喃失神道:“是虫子。”阿拉法特以为自己没听清,重复了一遍:“虫子?”
卓世勋点头:“嗯,蠕虫蜮虹,专吃时间,吠陀人全部跌倒时空裂隙里去了……”
阿拉法特不怒反笑:“卓世勋!你疯了?!”
卓世勋的神智似乎回来了,他冷冷说道:“你就当我疯了吧,我没什么可以告诉你了。放我们走!”
阿拉法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咬牙怒道:“卓世勋!你够了!休想这样就诓到我!”把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摔,喊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忽然帐内所有人动动了起来,甚至连扭住李涯的大汉也松开了他,全部往卓世勋那里去了。
李涯心里着急,这架势是又要开打了呗!卓世勋你是真学不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啊!一着急向前就要挤过去,卓世勋在人群中看到他,看他神情急切,便向他咧嘴一笑,摇摇头。李涯还没体味出他摇头是什么意思,就立刻又被人扭住了,他着急的大喊:“不能打,不能打!他身上不好!要打出人命的!”但是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有阿拉法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也是,李涯苦笑,卓世勋看上去哪里像是身上不好?和阿拉法特斗嘴的时侯,反应比正常人都要敏捷,而且刚刚还和里面的列兵打了一场,说他身上不好,谁信啊?但是,李涯心里的不安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卓世勋身上奇怪的症状,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前几天还高烧到晕厥,昨天刚刚恢复了一些,能不能经得住这样的打……真的不好说。
卓世勋现在没有心思去管周遭正在发生什么,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股子痛感又渐渐浮了起来,按理说,到下一次生长,应该还有两天的时间……不知为什么,它提前开始生长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如果秦阴山真的死了,那么最后,最后这朵花就会开在他的尸体上,不然又怎么会叫往生莲花?
疼痛的间隙里,卓世勋能够感觉到鞭子落在自己身上,但那种皮肉疼,和身体里这种撕裂灵魂般的痛楚,又怎么能相提并论?耳朵里断断续续能听到李涯的哭喊,还有鞭子破空的声音,真是他妈的太疼了!能感觉到体温渐渐开始升高,它生长的活跃期又到了,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他开始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嘴唇间漏出来的破碎呻|吟声,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已经开始痛到忍不住呻|吟了吗?卓世勋暗自嘲笑,如果秦阴山不在,那是真的离死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