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荡剑宗二长老陈鹤的住处出来,雨落烟立刻拦在自己的父亲身前,面带怒色的说道:“父亲,为什么拦着我?这荡剑宗的人太张狂了,根本就没把官府放在眼里!”
“你能代表官府吗?”雨辛原脸色淡定无比的说道。
听到这话,雨落烟一愣,显然没有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
“你还太小了,很多事情不明白。”雨辛原有些溺爱的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小脑袋,接着说道:“那荡剑宗存在了数百年,跟军方盘根错节,势力之大,恐怕寻常的官员见到那二长老都要客客气气,在他眼里,我们两个小小的捕快又算得了什么?”
“那林州李府的案子就不管了?那可是一百多条人命!”
“管自然是要管的,只是不管那些人是谁杀的,这罪名都不能往那位荡剑宗的田少侠头上安。”
“为何?我们不是已经推断出,这李府很多人明明就是死在他手啊!”
“因为他有权有势!区区李府一百多条人命,根本就扳不倒那荡剑宗!”
雨落烟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时间觉得此刻的父亲有些陌生。
雨辛原意识到自己失言,叹息一声,说道:“本来跟你说这些事情有些为时过早,但既然遇上了,那便跟你说个明白。落烟,你天资卓绝,若好好努力,打磨几年,积攒些经验,便是那刑部现在的裁决使也比不过你!但是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事并不是只有黑白,大部分的时候是黑白不分的。”
雨辛原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露出惆怅之色,接着说道:“我生平遇到案件近两百起,唯有七起是未能破案的,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当时我还年轻,正是气盛之时,而这几起案件又牵扯到一些名门望族,我当时一门心思秉公执法,为民伸冤,惹到了那些手握权势的家伙。权势真的是好东西,因为有了权势,你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会有无数人替你分忧!那几起案件明明证据确凿,却硬生生被压下,不得审理,不得定罪!”
尽管这些事过去几十年,但雨辛原提起来,依然觉得憋屈无比。以捕快为职的人,谁人心中不藏有一颗热忱公正的心?奈何世道黑暗,人心不古!
“落烟,我今日与你提起这些,是希望你以后能分清那些人可以得罪,那些人不可招惹,莫要白白断送了大好前程。”
雨落烟沉默不语,雨辛原知道这样残酷的现实她一时间难以接受,不再说话,只是拉着她往外走。
走出陈鹤所住的这件华贵宅邸,雨落烟陡然间直起了身子。
这刚过及笄之龄的女孩走到自己的父亲面前,直盯盯的看着他,开口道:“父亲,你这一辈子破案一百七十余起,这个数量我恐怕很难超越了,但是这个案子我不会放弃!我不管凶手是不是手握权柄,也不管他背后的势力有多庞大,我都要将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雨落烟快步跑开,将自己的父亲丢在原地。
雨辛原虽然被自己的小女儿顶撞,但是脸上丝毫看不到懊恼和沮丧之色,反倒一脸的赞赏和追忆,他看着自己这执拗的小女儿,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初生牛犊何俱虎?谁人年少不轻狂!
那一年,风雨独行不言弃,那一年,牢狱加身不曾悔!
罢了,老捕神叹息一声,这丫头要闹就让她去闹好了,大不了自己这当爹的再去拜访一下当年的那些老上司便是。
……
白冷泽这几日依旧在酒肆里厮混,他吃肉喝酒给足了银钱,即便独占着一张桌,那店小二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倒是那腰如水桶的老板娘看向他眼睛里渐渐的露出几抹异样的神色。
这一日外面天气阴暗,似乎随时会下雨,白冷泽正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暗暗做着周天搬运,却见角落的一桌上几个人在闲聊江湖轶事,立刻来了兴趣。
“嘿!你听说了吗?那悯苍派的剑师又要来荡剑宗论剑了!”一个面容消瘦的汉子突然开口道。
“哪位剑师?”
“你连这都不知道?敢称大剑师的,自然是那位实力深刻不测的剑神大弟子,据说接近武皇境的吕天挚!”
“可是荡剑宗宗主田老前辈,那可是堂堂武皇境!他吕天挚有何本事,敢来荡剑宗上撒野?”
“是论剑,可不是撒野。”
白冷泽来了兴趣,提着脚边的一坛酒就走了上去。
“两位大哥,可否说说这位大剑师?他到底是何人?小子向来很崇拜这些剑道大师的。”
这几个人一看白冷泽那年轻但恭敬的面庞,又看到他二话不说就给诸人倒满酒,心里顿生好感。
既然这少年人都这么敞亮,他们几个“前辈”自然也不好藏着掖着,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这吕天挚来自西北的剑神山,乃是那位剑神的大弟子,他从七年前下山,一路挑战,从南地的小门派开始,逐一挑过去,未尝一败,一直挑战到这荡剑宗才止步,据说当年败在了荡剑宗一位高手手下,心悦诚服。”
“第二年,这吕天挚再次上门挑战,这一次那位高手未能抵得住吕天挚的锋芒,据说是惨败。荡剑宗碍于面子,只得派出一位长老来跟他过招,那荡剑宗上的长老岂有庸人?当时不过武灵境的吕天挚再次被击败。这一次他三年未出关,再次出关的时候,已然是武尊境,那位长老再次出手,竟被吕天挚一剑削掉了脑袋!”
白冷泽面带惊讶之色,问道:“切磋过招,何至于此?”
“嘿!你小子这就不知道了吧,那些高手间的过招岂同儿戏?那是动辄生死啊!技不如人,纵是死了,荡剑宗也不能插手的,只能靠这位长老的儿女和徒弟去找回场子了。”
白冷泽点头称是,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那汉子喝了口酒,面带的兴奋的说道:“后来还能如何?既然这吕天挚又胜一场,荡剑宗这等传承了数百年的大门派难道还能认怂?当然是打回去了!”
“哦?这次是谁人出手?”不光白冷泽,连周围的几个江湖人士也开口问道。
“先是那位号称独修杀人剑的二长老出手,再是那号称渊亭剑仙大长老,可惜两位长老虽然剑术高超,却依然难敌那剑神的大弟子,都是稍逊一筹啊。”
说到这里,这汉子故意顿了一顿,伸手去端酒,却发现碗中之酒早已喝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白冷泽何等眼色,立刻给他倒满。这汉子再喝一口酒,这才晃晃脑袋说道:“荡剑宗中虽能人辈出,但是能与这吕天挚交手的其他几位长老,却并不在山上,最后只得宗主亲自出手!”
“结果如何?谁胜了?”旁边人急切问道。
“还能如何?荡剑宗宗主那可是堂堂武皇境高手!他吕天挚再厉害,还能越过这一道天堑不成?据说那一战后,吕天挚身受重伤,谁曾想销声匿迹两年后,江湖上再次传出这吕天挚要挑战荡剑宗的消息!”
这消瘦汉子叹息一声说道:“可惜当年没能亲眼见这两位杰出的剑道高手切磋,实在是一件憾事,这次我早早前来,一定不能再错过这等盛事!”
众人正说着,酒肆里走进一满身灰尘的灰衣人,他将手里的剑放在桌上,闷声抱怨了一句外面那阴沉沉的鬼天气,扯开嗓子喊了句:“上菜,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