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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十一:截路剪径(1 / 1)

大饥饿年代曾出现过合法的截路剪径事,现在觉得不可信,但确确实实出现了。

当时一些地方禁止粮食出境,于是公社、大队、村各设关卡,绝不能让粮食经过。为了保证禁之有效,还依靠群众,谁都可以对私带的粮食拦截,截到的粮食和上面四六分成即可。这样,个别心硬手狠的人仨俩成伙持棍守路,发现粮食必截夺而后已。当时没有多余粮食,亲戚朋友间有三、五斤米粮,或十斤八斤番薯接济已是很大帮助了,为避免被夺走,往往夜里偷偷赶路。守路的也随之应变,晚上同样坚守“岗位”,截到粮,有人看见,则充公分成,没人看见则私下吞没,被夺的不敢出声,因为本身犯禁,所以不能隨便说出去。

那时不单农村人困难,城镇人也不好过,特别是农村嫁到城镇的女人,过得更凄惨。农村不能回,入非农户口比登天还难,没有非农户口,就没有粮食指标,子女全随女方,都是“黑人”,走投无路,厚着脸皮回娘家拾稻穗,捡豆嫩1,翻番薯地2,削木薯屑3,那是直不起腰来的丢脸事,娘家人体谅还好,不体谅,就觉得是乞丐向光棍讨衣,穷铁匠从针鼻削铁,饿汉在瘦虱身上割肉,遭受白眼。曾有女人回娘家偷农作物,被捉住后,哥认为妹丢了自己的脸,气得扇了妹二个耳光,妹独自离开,却没有回家,在半路跳了河。

一妇女辛辛苦苦地捡拾了些东西,要拿回去,却不敢走夜路,白天提心吊胆经过树木掩映,路径弯曲的地段,突然闪出三位“绿林好汉”,劈手就抢夺妇女的布袋,妇女吓得惊叫:“娘啊,今次怎么办哪!”立即瘫软在地,不知所措,俄而惊魂稍定,随即膝行上前,向好汉磕头如搗碓,半哭半求:“我跪你们,我拜你们,请你们行行好,高抬贵手,修心让我过去噢……”声音哽咽,好汉不为所动,硬拽布袋,拖扯时,袋子中裂,三、四个分别装有瘪谷,脚趾大小的番薯,嫩花生和木茹屑的小袋掉出。好汉拎起袋子要走,妇女双手箍着一个好汉的脚,不让走。好汉抬脚外甩,摆脱妇女,三人分別拿着袋子扬长而去。妇女伏地大哭,如母蛇蜿蜒,如雌龟爬行,坐不起来。过了很久,才勉强蹲靠在树旁,抽抽嗒嗒地哭起娘来:“娘啊!我怎敢回家呀!全家眼巴巴望我拿点西东回去,我却空手入门,怎有脸见家里人啊,呜呜呜……,”接着又嚎啕大叹地哭起孩子来:“侬4啊,我离家时已揭不开锅,这几天不知怎样了,我挂到肠断,你们个个骨瘦如柴,饥肠辘辘盼我回来,谁知一点东西都没有,害你们白等一场,娘对不起你们呀,哦哦哦……”紧接着哭起自己来:“我怎么就这样苦?我捱不下去了,我好想找地方歇一歇,闭眼去了,又挂着几团肉,丢不下,丢不下,又怎养大啊,我怎么办哪,呀呀呀……”旁边的人都陪着落泪,恨得切齿,但也没办法,因为好汉们并不犯法。

光天化日之下明伙执杖截路剪径,前所未有。妇女三十多岁,衣衫旧得软薄,仅可遮体,一双黑色绊带鞋烂得露出脚趾,有一只脱落在爬过的地上。妇女一边哭一边?鼻涕,旁边的人跟着抽泣。有的人咬着嘴唇不敢眨眼,一眨眼泪就掉一来,于是转身离开,不愿再看下去,妇女最后怎样就不知道了。

后来,好汉不比别人肥,最终过得不好。人们往往从善好恶坏方面劝世,那是从客观找原因的迂论。其实还是要从主观找原因。忍心的人,本身就缺了些东西。机器缺少了零件,能长久正常地运行么?本身缺了东西的人和缺了零件的机器一样。机器是物,我们是人,所以,在有所为,有所不为之前要三思。

1一棵花生,有些花开早,有些花开迟,到花生收获时迟开的花结成的豆荚还白白的很嫩,饥饿时摘下煮熟,勉强可食。

2收获番薯后把漏在泥土里的蕃薯翻出来,叫“翻番薯地”,这种工作既辛苦收益又低,所以,这也是粤语中一句骂人话。例如:不胜任工作,会被骂作“回家翻番薯地吧”。

3木薯被砍去后杆上还留有一点碎屑,用刀削下,浸泡去毒以前木薯毒性很大,经常毒死人后,晒干捣成粉是比较好的东西。

4当地称小孩子为“侬”或“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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