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什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殿门口响起,紧接着,一身紫袍官服的翼之慢慢走了进来,他恭恭敬敬的向皇帝行了礼,在承哲含笑说了声平身之后,方才转过身子,佯做惊讶地望着蓝言轩道:“咦,堂堂的蓝大将军,皇上的仲父,竟会在这里又哭又跪的,到底所为何事呀?”
蓝言轩的脸色微沉,横了他一眼,冷冷道:“老臣正在向皇上请罪,昨天晚上……”
“那你当可真是罪该万死了。”翼之飞快的打断他的话,皱眉道:“昨天,若不是本王正好跟皇上在一起,蓝大将军,哦,不,是皇上的仲父,这会子只怕你死一万次都不够瞧的。”说着,他亦跪下朗声道:“臣手下赵子聪、沈笑愚乃是我铁血三十骑奇之精英,武功盖世,机智过人,这些年来,更是为我吴越国出生入死,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现如今,贼子猖狂,竟敢冒犯天威,臣愿留下两位将军担任大内侍卫统领正副职,以便好好保护皇上和宫中的各位娘娘。”
蓝言轩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他再也忍不住,忽的一声站了起来,厉声道:“翼安王,说起来,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到现在还是个迷团。但总是跟你带进宫来那个江湖骗子薛飞是分不开的。怎么,莫非小王爷还想再故计重施不成。”说着,他骤然抬头,冷冷地看了承哲一眼,眼神中的阴冷疑惑,让我的心脏忍不住一阵急促地狂跳。
不料,翼之竟是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蓝大将军,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本王带进宫的江湖骗子薛飞,薛飞是谁?本王认识吗?哼,本王告诉你,本王压根就没有把这么一位人物带进宫中来过。”
他说得轻描淡写,又配上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嘲笑之色,只把蓝言轩给气了个七窍生烟,再也忍耐不住,冷笑数声道:“小王爷可当真是无赖得紧,当初你带那个薛飞进宫,宫中大大小小数百双眼睛那可都是亲眼所看见的。且太皇太后身边的内监小顺子更亲口指证是他害死了先帝,王爷这么着急的否认是你带薛飞进来,莫非……”
他这么一说,翼之当下唬下脸来,冷冷道:“蓝大将军,你可真好笑,现在,是人都知道那个小顺子是被恒王收买,所以才会胡言乱语污蔑本王的。本王再说一遍,本王可从来没有带过什么薛飞去给先帝治病。蓝大将军不是想随随便便拉一个本王的手下,就把他当是那个什么薛飞吧?若真是本王将这个人带进宫,为何当时本王进宫中的记录上,并没有这么一条?说起来,本王真想不明白,是谁这么阴毒非要把这么一个罪名往本王身上推,目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当日我是秘密进宫,的确没有向正式记录过,而当时在太后身边知道我这个人存在的,除了小顺子和玲珑外,其他的包括冷雪都已经是死人了。所以,翼之一口咬定是小顺子污蔑他,蓝言轩竟是一时之间拿他毫无办法。
蓝言轩自然没料到翼之这般无赖,呆了一呆,却是不善罢甘休,径自笑得诡秘道:“小王爷,空穴未必无风呀。”
翼之眼皮也不抬,淡淡道:“蓝大将军莫非年纪大了,耳根子软了,竟连这种胡乱编排本王的话也信?若本王向大将军一样耳根子软,不能明辨是非,只怕早就相信了外面那个关于蓝大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流言了。”说着,嘴角微翘,抿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只是,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有多恶劣就有多恶劣,有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蓝言轩气得浑身发抖,突然将头微微一抬,不卑不亢地跪下,举手作揖答道:“皇上,老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臣当年,为保护尚在襁褓中的皇上和受伤的太后,甘愿受罚,被流放至边疆战场,苦战十来年,九死一生。只是臣万万没有想到,臣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竟被人怀疑有狼顾之意,为表老臣一片赤诚之心,臣祈求皇上容老臣卸甲归田,归隐山林。仲父两字,皇上以后万万不可再叫。”
此言一出,但见大殿之上呼啦啦跃跪满了一地文武官员,伏地泣血道:“皇上,万万不可,蓝大将军忠肝义胆,匡圣君臻于隆治,是我吴越国之栋梁顶柱,皇上切不可自毁长城!”
有同一官服的官员更是慷慨激昂地叫道:“皇上若当真是要罢免蓝大将军这样的忠臣,不若连臣的相位也一起罢免了吧。”
有了这个先例,下面的官员纷纷叫道:“罢了臣的太尉一职吧!”“罢了臣御史大夫一职也罢。”“也罢了臣内大臣一职吧!”
眼见众臣群情激荡,承哲被气得面白如纸,浑身发抖,我却被惊得面无人色,深恐再这样下去会生出更多枝节,不由上前数步,朗声道:“诸位大臣,诸位大臣,请静一静!”
众人不提防我越阶而出,皆是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我,顿时殿中一片死寂,我微微一笑道:“诸位大臣都是我吴越国忠君爱国的栋梁之柱,当知君前不得失礼,更不得如此喧华。蓝大将军忠肝义胆,皇上自是晓得,诸大臣怎可如此失仪,白白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趁之机?此事皇上自有定夺,请各大臣回归站队。”
说着,我冷冷斜了翼之一眼,他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却终于板下脸孔,冷哼一声道:“什么别有用心之人,你是何人,在说谁呢?”
我向他缓缓行礼,道:“奴婢是乃是专嗣节仪之事的女官正五品尚仪席花晨。”
翼之噗嗤一笑,拖长声音,怪里怪气的说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席花晨呀?难怪,难怪,嘿嘿。”说完,往前一站,站入臣位之中,脸上神色古怪。
我自然在脸上露出又气又恨之色,愤懑地横了他一眼,仍是退回承哲身后。
此时的承哲脸上已然带上了一抹微笑,只两只紧握龙椅的手仍在微微颤动不已,他柔声道:“仲父,以后什么卸甲归田,归隐山林之类的话不可再提。朕亲政不久,还有很多事都要依仗仲父。仲父若是因别人一两句流言所困,就要解甲归田,不肯再扶朕治国,这可没得寒了朕的心。再说,朕自小在你身边长大,若没有你,哪还会有朕?仲父对朕有养育之恩,朕一直铭刻于心中。你现在是朕的仲父,将来也还会是朕的仲父。好了,仲父,这地上湿潮,金砖坚硬,你的关节又一向不太好,就不要再跪来跪去的了,请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