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直气得胸口不停起伏,一片雪白柔腻的肌肤在灯下显得格外苍白,话音之中也带上了冷意“德妃妹妹还未饮酒,倒是醉了几分。皇上一向雨泽均匀,又何来独宠本宫一说?”
承哲忙劝道:“抱琴何必生气,宝诗说得倒是事实,三宫六院,朕可不是独宠你嘛,她们吃些小醋也是在所难免。”说着,悄然伸手,握住了皇后的柔夷,望着她只是笑。
纵使皇后此时心中再如何不快,被承哲这么一握,心也软了,面上微微一红,唇边扬起清羞笑意,回眸看了他一眼,眼波清婉,妩媚慵懒之极。
贤妃一见之下,顿时面升阴霾,不由得绞紧了手中的丝帕,恨恨道:“本宫今日之所以让众姊妹们过来一聚,一是也想跟大家见个面,二是要告诫大家,以后由本宫协理六宫,那些以下犯上,忤逆太后的事,可是断不许发生。否则,就休怪本宫手下无情。”
德妃咯咯娇笑道:“算了吧贤妃妹妹,你呀,必竟不过就是协理六宫。就算你有心要立威,要处置那些犯了错的妹妹,那也要皇后点头才是。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一向仁慈,妃嫔若得到皇后娘娘的庇护,你又能怎么样?别到时候,你秉公办理,落了个里外不是人,反倒成就了皇后娘娘的仁慈呢!”
这话说得诛心,话音未落,皇后已然是勃然大怒“德妃,你竟敢如此狂悖,敢情是不把宫规放在眼里了么?!”
德妃却是不怕,轻笑着看向贤妃道:“贤妃妹妹,本宫可是你请来的客人。”
贤妃见皇上一直拉着皇后的手,本就心中不快,此时见皇后发威,不由连声冷笑“姐姐,当真是好威风呀。”
皇后再也忍耐不住,站了起来,顿时,屋檐的阴影将她的面容遮没,只是眼中的冷意,却愈发显得惊心动魄“贤妃妹妹,你要想帮着本宫协理六宫,当需严以律已才是,你可知何为宫规不可违,又何为以下犯上?”
贤妃冷笑一声也站了起来,冷冷道:“妹妹自然知道,那个一向喜欢对姐姐拍马溜须的方良媛岂非就是因为触犯宫规,以下犯上,这才触怒太后所以被处死!而太后也因姐姐管教不严,才让妹妹协理六宫的。”
“你……”皇后怒极,眼见要勃然发作。
“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这时,承哲站了起来,一手搂着皇后,一手搂着贤妃道:“你们一个是朕的皇后,一个是朕的贤妃,都是朕最心爱的人,且又是表姐妹,都是一家人,该当和睦相处才是。何必为一点小事争执?”说着,拉着二人坐下,提高声音含笑道:“众妃也都不要愣着了,都过来敬朕、抱琴和馨馨一杯,朕今日决定不醉不归。”
皇上发了话,皇后和贤妃自然不好再吵下去,各在承哲身边,互不搭理。众嫔妃也都是机灵的,见场面尴尬,纷纷上前向帝后以及贤妃敬酒,我正自出神,冷不妨被承哲点了名。
“花晨,你上来,若非你昨日行为莽撞,又怎会引起宫中的这场纷乱?幸好馨馨大量,原谅了你,还不上来跪罚一杯赔罪?”
终于来了!
我慢慢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他那温和玉润的笑意,顿时感觉如处冰窖,不觉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身不由已端起酒杯,慢慢上前。
整个榭中突然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说话,她们一个个睁大妙目,看着我端着酒杯,一步步向贤妃娘娘走去。
“贤妃娘娘,昨天多有得罪,奴婢跪罚一杯,敬请恕罪!”在离贤妃三步距离之时,我慢慢跪下,一仰头将酒饮下。
“尚仪何必客气!”贤妃轻轻放下手中那把着七彩羽扇,亲自上前,亲热无比的拉着我的手腕,将我扶起,抿嘴娇笑道:“说来本宫也不对,当时不问缘由竟是误会了尚仪,也该自罚一杯才是。”
金针,就压在我的食指之下,穴道,我也已经找准,只要我轻轻的将食指一推,以我的能力,那金针就能在我宽大衣袖的掩饰下,神不知鬼不觉得刺中她手背上的阳池穴。只要一针下去,毒性就会在她毫无痛感的情况下,顺着阳池穴的血脉,流向她的心脏,最晚不过子时,她必定会毒发身亡。
其实这个贤妃并不值得可怜,不是吗?她任性妄为,醋性十足,只凭皇帝的几句话,就想取我性命。留她在世上掌管后宫,姊姊尽早会在她手中吃大亏。只要……只要我手指这么轻轻一推……这个将来可能会对姊姊造成重大伤害的女人,就会消失在人间。
不如……下手?
可是……可是,我的手指忍不住一颤,差一点儿拿捏不住那根细若毛发的金针。可是她为什么要对着我笑得这么灿烂,为什么和我说话的语气又是如此的亲切,她的眉宇之间为什么要露出这样娇羞幸福的表情,而我,我……我面对这样一个贤妃,当真就下得了手吗?
手指在微微抽搐颤抖着,指尖下死死压制住的金针散发出从未有过的冰寒和沉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回到霅溪馆内的,此刻的我更向一个梦魇未醒的游魂一般,瞪大着两只无神的眼睛望着梳妆台铜境里那个面色苍白,几近如鬼的女人。身上的宫服已经除下,严整的发髻也已打散,一头黑缎子一般的长发披垂在肩上,更衬得我面白唇青。
冷!真的很冷!明明是暑热的天气,为什么我整个人就像是坠入了冰窖之中,从心底里头透出一股子寒意呢。
突然,有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在我的肩上。
“你看起来气色很差,不如让朕来帮你一把!”
那双手托起了我的下巴,然后轻轻拿起梳妆台前的青黛,熟练轻巧的在我的眉毛上描画着。然后,他放下青黛,打开了那盒玫瑰胭脂唇膏,用食指轻轻的点染着,慢慢地温柔地涂抹在我失去血色的双唇。原本苍白的嘴唇,慢慢散发一阵鲜艳得近乎于妖异的色彩,在暗夜的烛火照映之下,宛如有淋漓的鲜血在唇上凝结。
“你这样……真美!”
真美?
我慢慢抬起眼眸,青铜镜子里顿时映出了我那双迷茫的眼睛。迷茫,却又偏偏亮得惊人。修饰过的眉毛,张扬得微微上翘,鲜艳的嘴唇倔强的抿在一起,妖媚却又危险。此时的我,浑身上下正散发着一种奇特的致命诱惑,看上去如同森林里那株最为艳丽却又长满了尖刺的野蔷薇。
“飞雪,告诉朕,你是不是在害怕?”他的食指仍是停留在我的唇间,慢慢的,来回的,蹭磨着:“不用怕,万事都有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