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预城的梅雨季总在秋冬前后,满目落花浸润在霏霏淫雨中,沾染了尘土的气息,虽有狼狈之感却也凄美的惊心动魄。而这个时候穿城而过的风是孤寂而萧索的,伴雨而来随云而去,无声无息的吹落一地秋叶夏花。
田夕扒在窗口往外看,薄雨绕风而入将她的额发沾的微湿,她的脸色有些灰败,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兴致,她仍旧是高高兴兴的模样,眸中两点清光,直暖了这满城的风雨。可她身后的阴影中,无数鬼灵伸着枯槁白骨撕拽噬咬着她的魂魄。田夕安安静静的坐着,胸口却隐隐透出血光,光影如笔走龙蛇,勾描出无解的魔节,她捂上左胸,轻叹一句,“真是疼啊!”
田夕知道自己已是半堕魔道之人,她也曾想过就此结束这一场承诺了天荒地老的错事,可被强悍至极的禁术束缚于人世的灵魂不可能轻易再入轮回中,就算被凌迟焚灰天打雷劈,她也无法再使自己死去了。
当白绫她们自冥界归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光景,细雨、薄窗、蓝衣美人,生于黄泉的艳丽红花绕田夕而生,她乌发微卷,自肩头垂至脚踝,柔软的铺散在花丛中,一支支的白骨在她的脚边起舞,她瞧见自己的丈夫便提起裙角雀跃的跑来,刹那间遍地生花,白骨丛立。
展寻仍是提着手中那盏千万年也不会闪烁熄灭的灯,当田夕扑进杨云深怀中的那一刻,追随着女子脚步的彼岸花与枯骨仿佛害怕了那股微弱的光亮,尽皆瑟缩着向后退去,有些稍近的,入了引魂灯的光圈便瞬时散成灰烬,消失不见了。
“主人!”小小的妖精躲在门板后面离田夕远远地,她道行低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的害怕田夕,怕到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去,怕的仅仅是看到她就忍不住的颤抖。木鱼缩在门后小小的角落里,却在看见展寻的那一刻泪流满面,也顾不上那股侵肤蚀骨的恐惧了,她站在原地“哇哇”大哭起来,哭的一群仙妖神魔束手无策。
展寻走过去,轻轻拍了两下女孩子的头顶,木鱼便止住了哭声,她抱着展寻的腿,一副打死也不放开的表情,“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主人了。”女孩子信誓旦旦的说着,她的眼下尚有泪痕,目光中的坚定却不输给任何人,“我会努力的、拼命的长大,学会很多很厉害的法术!我会保护主人……”木鱼扁了扁嘴,大眼里又盈满了泪光,“我不会再让坏人把主人带走了!”
“嗯!我知道!”展寻也开始梗咽,一时之间庭院里的一大一小都忍不住放声大哭,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竟只得苦笑。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白绫被龙霁月和清珣推了出来,她回头瞪一眼其他人,尔后无奈的挠了挠脑袋,“那个,先不要哭了好吗……”
“坏人!”白绫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木鱼打断了,小小的妖精有了主人做靠山也不管对方是谁就把心里话喊了出来,她涨红了脸指着白绫骂坏人却又指了指龙霁月道,“这个是好人。”
“拿扇子的是坏人,白衣服的哥哥是好人。”
“有钱的王爷是坏人,他的妻子……”木鱼一顿,歪着脑袋想了想,“是个很可怕的好人。”
一句话说完,田夕第一个笑出了声,龙霁月和苏谐也有些绷不住了,白绫一个眼刀,他们两人赶紧抬头看天没话找话。
而展寻呢,也算是个毫无心肺的,一点也看不出此时气氛的微妙,反而很好奇的蹲坐在小妖精面前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木鱼见白绫、清珣和杨云深都黑着一张脸也有些害怕起来,她拉展寻的手紧了紧,低声道,“白衣裳的姐姐不肯救你,不肯救你的都是坏人,其它……我都是猜的。”女孩子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
“哦,是这样啊。”展寻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转头看白绫的眼神变了又变,嘀嘀咕咕的说着:“原来不是个好人啊……”
“都别拦着我!”白绫“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她身后的龙霁月吓得一把抱住了她,白绫龇牙咧嘴的拿着剑在空中乱比划,就差给木鱼和展寻捅上几个窟窿了。
“就不是好人,还凶我!”木鱼仗着有龙霁月撑腰,胆大包天的冲白绫做了个鬼脸,气的那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田夕初时只是弯了眉眼,此刻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她趴在杨云深的肩膀上直揉肚子,杨云深微微的扶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没站稳摔着了。
“坏人……”田夕倚在杨云深的身上笑眯眯的骂他,杨云深将她楼抱在怀里,眼中诸多的温柔和悲伤满溢,他低头在田夕耳边说着情话,羞的田夕满脸通红伸手去揪他的耳朵,他就一边躲闪一边继续调戏自己的妻子,这一刻,只愿时光依旧,现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