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马队早已过去,看热闹的人群却聚在一起,相互谈论着,久久不愿意离去。
直到云府众人出了云来茶楼,外面也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那不是云府的人吗?怎么一个个阴沉着脸?”
众人纷纷转头看过去,只见在一位衣着华贵的、六十来岁老妇人的带领下,果然有一群人正从楼里面出来,一个个神色不是阴郁,便是满脸的兴灾乐祸。
等这一众人离开,周围“哗”地一声便炸开了锅,人们纷纷猜测:难道这位云大将军跟家里面有仇吗?
那一家里面如果有人立了军功,家里面的人不是因此欢欣鼓舞?
就算是平时再不对付的,看到即将到了的好处份儿上,还不一样装出兴高彩烈的样子?
可这一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这位云大将军是家里面的庶子?可是一打听,不是啊?
都说这位云大将军在家里面行三,是云老夫人嫡嫡亲的儿子。
那还能有什么事儿啊?
所有的人都好奇极了。
要不说,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呢,等二夫人梁氏带着云萱下楼的时候,早已经有人编出了一整套的说词,这些说词还有理有据,听上去似乎也确有其事的样子。
等到她们走到茶楼旁边专门开出来的一空停车的空地,上了自家的马车,那可谓是听了一耳朵的闲话。
云萱年纪小,好奇心也重,不由的问道:“娘亲,外面都在说,祖母不喜欢三叔叔,苛待三婶婶,娘亲,他们为什么要造这样的谣?”
她与云府打交道不多,真正接触,也就这半年多。
可是这半年来,她的三婶婶一直深居简出,跟个透明人一般,她实在看不出来,云老夫人什么时候苛待她了。
反而她觉得,云老夫人好像挺喜欢云翎的。
梁氏做为儿媳,自然要比自己的女儿更加的了解云老夫人的为人,因此长长一叹。
她娘家在晋都,云二老爷也一直在晋都任职,除了最初的几个月住在云州祖宅,她也就是每年拜寿的时候过去住上几日,但是即便这样,相当年也听说了不少这位三叔与三弟妹的事情。
但是,对方一个是婆母,一个是小叔子,让她怎么开口呢?
所以一直以来,全然当作不知道。
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生的女儿,竟然与三房的女儿交好,而且她阅人无数,实在是觉得这个七丫头实在是非池中之物,与她交好,恐怕将来不但对女儿有益,还会惠及三个儿子呢!
而且,本身她也不是多么冷情的人,只是这些年被云府那些人磨淡了脾性。
比如这一次,七丫头往府里面给她递帖子,让她想办法把这一次回京的人是她爹爹瞒下来,她不就一口应下了吗?
若不然,云府的那一家子还能被一直蒙在鼓里?
不过,她觉得,这样对待那丫头,值!
云翎则是让柳氏又在茶楼里面歇了一会儿,看着她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这才扶着她缓慢的下楼,素秋早已有眼色的先行一步,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了茶楼门口。
三个人上了车,这才往回走。
此时街上依然热闹,各种谈论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当然也不可避免的听了满耳朵。
云翎则还罢了,本来对云府那一家子早已冷了心,他们如何,跟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柳氏不同,听到那些话,心一阵阵的疼,再想到几年前的事,再次泪湿了眼眶。
云子睿担忧地看着柳氏,伸出小手不断地帮她擦着泪,小眉头都皱都了一个“川”字,“娘亲,街上那些人怎么那么坏?为什么一个个都要传祖母跟爹爹的坏话?”
他没有见过亲生父亲,自然是没有认出来,今天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凌凌的大将军就是他的亲爹。
但是,这孩子,身子虽然弱,但是却一向被柳氏教得很好,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却对云三老爷这个身生父亲满腔的濡慕之情,哪里愿意别人说他的父亲不好?
小孩子义气上来,握紧了小拳头,挑起车帘子,便想要骂回去。
云翎轻轻拉拉他的手,轻轻摇头,“子睿,不可。”
“《国语·周语上》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可懂是什么意思?”
云子睿刚刚启蒙不久,哪里读过这个?眼中一片迷茫,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柳氏,脸上的小神情,委屈极了。
柳氏轻轻一叹,抚上了云子睿的头顶,轻轻揉了揉,慈爱的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想堵住人民的嘴,比堵塞河川还难。子睿觉得,如果山洪暴发,想要堵住洪水,难吗?”
云子睿似懂非懂,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山洪,哪里知道如果山洪暴发,难不难堵,不过,娘亲跟姐姐总不会骗他的。
“所以啊,他们说你和你的家人的坏话,你冲出去,骂一顿,他们可能觉得你说的根本就不对,会变本加励的说,就算是他们认为你话的对,当面承认了错误,难道就不会在背后再说了吗?”这人心啊,可是最难测的东西,更何况只是说闲话,一点儿本钱都不用下,一下责任也不用付?谁还不愿意痛快痛快嘴?
云翎见云子睿拧着眉头,一副思索的模样,便不再去管他,有些道理,非要自己想清楚,悟明白,那才是自己的。
“娘亲,当初爹爹为什么放着科举不考,去从了军呢?”这个问题,她前世就没有想过,可是到了今世,眼明心亮的一路走来,越来越觉得这一点儿甚是蹊跷。
云家说起来,在云州那也是当地出了名的书香门第,三代以来,皆是科举入仕,原本她爹肯定也是按着常规,一路读书科举,若不然也不会在考取了举人之后,才去从军了。
一提这个,柳氏的眼睑再次红了起来,脸上生出丝丝愧疚,“这都怪我……”她哽咽道:“如果说不是我,他参军那一年,便能考取进士,然后顺顺利利的步入官场,我……”
跟娘亲有关?
云翎凝眉?父亲与母亲那样恩爱,母亲不可能逼着父亲去往边关,以身犯险,这其中定有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