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全身雪白的东西被反捆着手绑着,身子还挣扎,嘴里还有吱吱的叫声,如音看清了……是一只猴子。
只见那家奴将猴子带到小方桌边上,那方桌的中间有道裂痕,可以往两边拉开,然后,他们便将那猴子放进了中间,再两面合上,正好那圆形的洞口就卡在了猴子的脖子上,脖子以上在桌面,脖子以下则被遮挡在桌子下方。
那白色猴子的手被反捆着无法动弹,之前还拼命扭动身子,此刻脖子以下却是悬空的,仅靠脑袋卡着桌子支撑着全身,渐渐没了力气,因为它一动,卡得就更紧,本来就红的猴子脸更憋红了。
如音在想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洽?
众人的目光都看着那儿,距离他们吃饭的桌子有七八步远。
张员外道:“这最重要的最后一道菜,制作的过程比较奇特,若是有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他说的时候神色有些自得,这时,其中一个比较魁梧的家奴拿起一把锋利的匕首,如音心中隐隐不安。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只见那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朝着那卡在桌面的猴子天灵盖刺了进去,猴子顿时疼得疯狂叫,面目痛苦到狰狞钤。
如音的心狠狠一跳,眼前这一幕——
开西瓜顶有没有尝试过?在圆形的西瓜上方大概九分之一的位置切出一个圆形的盖。
此刻,如音就几乎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情景,只是,他们切的不是西瓜,而是猴子的脑袋。
那猴子活生生被开了颅顶,那一刻,如音甚至已经傻掉了,已经不会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一切,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当那一碗白色的像是豆腐花一样的东西端上来他们桌上时,她呼吸难受得几乎眩晕。
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
“把这东西拿走!”
几乎是今晚第一次,她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怒意——
那也是她最后意识里听到的声音。
-
如音发烧了。
躺在床里迷迷糊糊睡着,并不安稳,她的眉间一直蹙着,像是极为难受。
张员外要请附近的大夫来给她瞧瞧,御皇柒拒绝了。
他知道她是怎么了,她受了惊吓,不是普通的着凉伤风。
守在门口的雁还很着急,陶衍脸色也不轻松,还是安慰道:“别担心,有王爷在,他定然会照顾好王妃的。”
雁还点头,七王爷她当然信得过,只是如音自从落水醒来以后,几乎就没有生过病,她担心她家小姐。
整个张府气压都变得很低,那种阴沉压抑比白天要下大雨时那乌云滚滚的天色还要更让人难受。
御景煊坐在正堂中,而张员外一家包括奴仆全都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张员外偷偷抬眼看那坐在正堂主位上那气度不凡的男子,也终于知道他的身份——
当今的太子殿下。
他端着茶盏慢慢抿一口,无人敢说一句话,甚至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坐在一旁的施玉莹脸色也难看,但她是对御景煊。
“太子殿下,下官真的不知道那场面会吓到七王妃……这边,这边的人都是这样食用猴脑的,最新鲜的猴脑有最好的滋补价值,下官只是想将其奉献给太子殿下,下官知错了,还请太子殿下开恩!”
张员外俯身在地,连连叩首求饶。他身后跟着跪着的张府众人也都赶紧跟着磕头求饶。
来他们家借宿的竟然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以及其他几个皇子?
对于一个小小的员外来说,这是一辈子都不敢想自己会遇到的事情。
而偏偏想要献殷勤,却出了这么一个意外。
“就就是开个猴子脑袋,至于闹这么大么?”施玉莹也开了口。
“平时看她精神得跟个什么似的,这会儿怎么这么不经吓,我看着倒是没什么呀。”
装弱不禁风给谁看,施玉莹摇着团扇,心中想。
御皇柒眸光扫向她,那眸色甚是不耐,还有隐隐火气。
“传出去还说咱们没见过世面呢,要我说,殿下,这件事真的不怪张员外,你就饶了他们吧。”
今天让如音出了这种事她心中觉得畅快,愿意帮着个小小员外求个情。
身边的张吉也低声道:“殿下,时辰已经不早,还请殿下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回皇都。”
御景煊冷冷扫一眼匍匐在地的众人,“整个张府的人,全部给我杖刑五十,不论身份!”
“殿下开恩,殿下饶命!”
张员外一听,吓得趴在地上连连求饶,可御景煊起身朝正堂外走了出去。
施玉莹要跟上,张夫人拉着她的裙摆求饶:“太子妃娘娘,求您替咱们求求情——”
施玉莹嫌弃地退开:“太子的意思,我没办法阻止。五十个板子,熬一下就过去了。”
在宫里她赏过多少丫鬟板子,她已经看习惯,并不觉得这是多严重的刑罚。
“你们要怪,就怪那弱不禁风的七王妃吧,是她害了你们全家。”
临走前她还不忘将如音推出来。
-
“王爷——”
陶衍进来,低声禀告:“太子殿下罚张府上下全部杖刑五十。”
坐在床榻边的御皇柒眸光望着依然闭着眼睛躺着的如音,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说什么。
陶衍知道御皇柒此刻的心情,只是单纯禀告完毕,就退了出去。
门重新合上,室内一片安静。
看着如音那苍白的脸,好看的秀眉间一直微蹙的不舒服的神情,这应该是她自那次落水醒来后第一次生病。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模样的她,刚才却因为那一幕吓得几乎当场晕倒。
“……别,你们别走,带我回去……”
“不要、不要丢下我——”
“我想,想要回去……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我的认识的……不是……”
她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这些话,神色不安,躺在枕上一直轻轻晃动着脑袋。
回去?
她想要回哪儿?
听闻她从出生便被画府视为掌上明珠,捧着宠着,她想要回去的地方,是她的家吧……那儿有最疼爱她的亲人。
“别怕……我在。”
声音不再似白日时的清冷,他多了几分温和,低声道。
她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微微蜷着身子,他伸手去拨开她滑落到脸颊的发,却被她握着手,贴在胸前,紧紧皱着眉头。
而她手腕上那一枚龙鱼内丹泛着比平日更明显的光晕,似乎是在预示着主人此刻的不对劲。
“……冷……”
“冷、好冷……”
她更蜷起身子,御皇柒将锦被替她拉好些,她嘴里依然喃喃念着冷。
他想了想,轻轻抽开被她握着的手,探了探她的额,解开自己锦袍的扣子,以及腰带。
外袍褪去,他掀开锦被,躺到她的身边,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他身体的温暖让如音忍不住靠过去,缩在他怀里。
他便静静拥着她,下颌抵着她的发顶,继续温声安抚:“没事的,我在这里……睡一觉就没事了,乖。”
随着轻叹,她的发顶有轻轻一吻落下,而她却毫无所觉。
……
深夜,整个张府异常安静。
早前那哭天喊地的哀嚎,张府上下全部挨了板子,这会儿更是没人进出,寂静无声。
一抹黑影出现在房前回廊,快速旋身而过,来到厨房不远的一扇房门前。
门上了锁,可是对他来说要打开再轻松不过,轻轻推开,里面漆黑一片。
黑衣人拿出怀中的火折子,擦亮,照着内里的一切。
这空间很大,里面靠着墙壁有很多的木架子,每一层架子上都摆放着陶罐,他随手打开一只,冲鼻而出的是酒的味道。
这里像是一个酒窖。
再往里走,除了靠墙是一排排架子外,中央的地面还摆放着一口口的大陶缸。
那陶缸有半人高,每一个都用纱布封着缸口。
这房中酒味很浓,而且那香味有些不寻常。
张家是以制酒发家,到现在在郡中已经很有名气,听说张府的酒是古法所制,酒味特别无人能及。
晚膳的时候张员外曾以自家的好酒招待御景煊一行人,桌上没有喝的,只有御皇柒跟画如音。
这酒到底是怎么酿制的?
黑衣人站在陶缸跟前,揭开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口陶缸上封着的纱布。
火折子照亮内里,酒水映着火光在表面明晃晃,而这陶缸里,并不是只单纯有酒,还有泡着的什么东西,黑压压。
将火折子凑近些照着,他看到,大陶缸的酒中浸泡着的物什……像是一个端坐的人形,令人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