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边拧干了湿淋淋的头发,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这个城市的热闹的街头。
刀子似的秋风很快就把我脸上的水吹干了,皮肤紧绷的难受,我伸手抹了抹脸,然后裹紧了外套继续前行。
我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脚步,市中心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似乎建筑师对高度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向往,大家都在攀比谁的楼建得更高一些,以至于现在一幢又一幢高楼冲入云霄。
广场的大屏幕上播放着彭奈最新的汽车广告,红色的敞篷跑车,风驰电掣的速度,俊秀挺拔的男人,一切看上去都那样和衬,一切看上去又那样刺目。
我眯起眼睛穿过人行道,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最佳损友王怡然打国际长途。
电话响了很久之后才被人接起来,王怡然不耐烦的喂了一声。
我鼻子猛地一酸,三岁孩子似的哇的一声哭出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外国男人的说话声,准确的说应该是大呼小叫的声音,然后是王怡然飚了几句英文脏话,紧接着是瓷器摔碎和桌椅倒塌的声音。
大概过了五分钟,我渐渐止住了哭声,电话那头也安静了下来。
王怡然用标准的中文说:“陆清晨你丫这是什么破号码呀?我还以为是广告推销的呢,差点就给直接挂断了。”
我吸了吸鼻子说:“我手机忘带了,现在人在公用电话亭。你刚才在干嘛?和谁在吵架吗?”
王怡然大大咧咧的说:“你丫英语水平那么差,能听得懂别人是在吵架还是在说情话吗?得了,你那么抠门的人肯花国际长途的钱打电话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讲,给你一分钟,赶快说!”
知我者,王怡然也。
我茫然的望着十字街头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不断变幻的红绿灯,咬了咬唇说:“我睡了一个不该睡的人,怎么办?”
王怡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以你的性格肯定睡完了就光着脚丫子跑路了吧?陆清晨你真逊!”
我沉默的抬头望天,没办法,我就是这么逊。
我说:“我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怡然这人说话做事一向没什么正经,她“哦”了一声,教育我道:“就当被狗咬了一下不就好了吗?这种事情还需要来问我?陆清晨你最近是不是发了大财了,这样糟蹋电话费。”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犹豫着慢吞吞的说。
王怡然是个急性子,见不得别人磨磨唧唧,冲我喝道:“快说!什么事?”
我揉了揉额角说:“今天我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上演了一部原配手撕小三的好戏,很巧的是陈心悦是那个原配,很不巧的是我是那个小三。”
“我靠!”
王怡然激动的说:“陆清晨你又和林凯在一起了?你不会把林凯那个王八蛋给睡了吧?天下男人这么多,你丫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陆清晨你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找男人的品位那么差?”
我无奈的扶额,“好马都不吃回头草,我一个四肢健全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青年可能吃回头草吗?”
王怡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安慰道:“不是林凯就好,陈心悦那丫头真不是个东西,等老娘回国替你收拾她。我这边架还没吵完呢,得继续吵。陆清晨你先好好在国内呆着,等我回去了请你吃大餐。至于睡了谁的那件事,你就在脑子里自动delete吧,谁大夏天不被蚊子咬一口啊?”
挂了电话后,我背靠着电话亭毫无形象可言的瘫坐了下来,脑中嗡声一片。
汽车鸣笛声,轮胎在沥青路面上压过的声音,过路人的交谈声,商场广播的声音,还有广场上旗帜烈烈声全都混合在了一起,一股脑灌入我的耳朵里。
可是,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想听见。
……
当天晚上,我约见了林凯,他十分意外,但还是欣然赴约。
我们约定在大学路一家安静的酒吧见面,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在见到林凯之前我已经独自喝掉两瓶啤酒了。
酒真是个好东西,麻木人的神经,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台上聚光灯的中央,一个二十出头的清秀男孩抱着一把木吉他低吟浅唱,诉说着年轻人的离愁别绪。
他唱:“时光流逝多少年,花落人散两分别,想问白云的里面,是否有你相思化作的雨点。月落乌啼霜满天,曾经沧海变桑田,春去秋来又一遍,曾经我与你可否还会想念。”
我倚在沙发靠背上听的入神,竟连什么时候对面坐了个人也没发现。
待我发现时,那人正饶有兴致的瞧着我,眼神清冽,目光含情,一如多年之前某个在自习室醒来的午后。
我开了一瓶啤酒推到林凯面前,连牵动一下唇角给他一个微笑都觉得很累。
林凯接过瓶子喝了一口酒,含笑看着我。
“晨晨,我以为你不会想要见我了,我今天很高兴。”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然后继续靠回沙发听歌。
林凯低头看了那张银行卡一眼,似乎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会找他,他了然的笑了笑说:“晨晨,这些钱……”
我打断他:“你老婆今天上午找过我了。”
林凯一愣,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我继续说:“林凯,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麻烦你请不要扯上我。我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不想牵扯进你们的婚姻关系之中。”
林凯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他抖着嗓子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我并不正面回答他,而是说:“林凯,你们两个当年虽然伤过我,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的婚姻生活能够幸福的。”
林凯双手插进头发里,神色看上去很痛苦。
“幸福?呵,我和陈心悦在一起就不可能幸福。很多事情不是我不愿说,是不想让你跟着我难受。”
他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神情激动的说:“晨晨,你再等我一等,好吗?”
我缩回手,忍不住冷笑:“林凯,我凭什么等你?你凭什么认为我陆清晨会跟个白痴似的站在原地等你七八年?”
林凯垂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整个人显得疲惫极了,他突然坐到我身边的沙发上,用力的一把搂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