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不想惹杨小妹这小丫头片子难过,但现在不是我不愿意留下来,而是你这位蝎子精变的老哥不让我留下来。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主让客走客不得不走。
杨栗亭瞥了我一眼,伸手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无框眼镜说:“陆小姐,天也晚了,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杨先生的好意,我自己走就行了。”我礼貌的冲杨栗亭晗了颔首,然后下楼走出了别墅。
十分钟后,我对自己这个冲动的决定感到后悔,大大的后悔!
都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我要是刚才答应了杨栗亭送我的建议,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凄惨。
在空旷的别墅区,迷雾般的夜色里,我发现脚下的路漫长且没有尽头,打不到车也看不到任何公交站牌,只能靠双脚往前走。
我拿出手机拨给王怡然,嬉皮笑脸的说:“王大美女,江湖救急!”
我蹲在路边用树枝画了将近两千个圈圈的时候,一辆红色的奇瑞抠抠划破夜空停到了我的面前。
“陆清晨,您老蹲路边给自己画避魔圈呢?”
王怡然摇下车窗冲我招了招手,我不由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瞧向她以及她那辆车。
我说:“你再来晚点我就能完成一幅《清明上河图》了,话说你上哪儿弄的这辆破车呀?”
王怡然不高兴的翻了个白眼,“什么叫破车?好歹是四个轮子的好吗?比两个轮子的以及你这一双腿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我一想也是,好歹人家吃的油比我喝的水贵多了,从进食角度来说就比我高级。
王怡然要我上她那里去住,我拒绝道:“万一你哪天您老人家兴致来了带个男朋友回家干坏事,两个人啃着咬着进了屋,蓄势待发时一开打却发现我正坐沙发上嗑瓜子看《情深深雨蒙蒙》,该有多扫兴啊。”
王怡然轻打方向盘,扬了扬眉毛道:“陆清晨你不去当编剧真是我国电影电视剧行业的一大损失。”
我呵呵笑了两声,将头靠到椅背上不吭声。
王怡然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将窗户开了一半,让那些令人清醒的凉风吹进车厢。
她说:“晨晨,你还记不记得大学时我们一起代表系里参加校园歌手大赛合唱《栀子花开》那件事?”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那可是我辉煌大学生涯里唯二不怎么辉煌的一笔。
另外一笔大概就是被陈心悦抢了男朋友这件事情。
我点了点头说:“那时候我唱歌老是跑调,为了排这首歌没少吃苦头。”
当时负责辅导我们的音乐老师肺都快被我气炸了,说我是他执教这么多年以来唱歌最难听的一个学生,最后还跑去问系主任能不能换个人,严重打击了我对自己歌唱事业的信心。
当时我们系主任坚决不同意换人,说陆清晨是咱们新闻系的门面,外系都知道她这个灭绝小尼姑。
我是知道自己歌唱水平的,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想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但那时林凯快过生日了,我想用得奖的钱给他买块手表,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台。
最后好在老天垂爱,也可能是因为大众审美畸形,最后我和王怡然的女声二重唱表演竟然得了个二等奖,比我原本期待的参与奖高了整整两个等级。
王怡然边轻转方向盘边说:“你还记得上台前指导老师对我们说什么吗?他说你们别因为台下坐满了人而紧张,其实在上面你谁也看不见。”
我还记得那时手握话筒心砰砰乱跳的感觉,所以很佩服曾经开过无数场万人演唱会的彭奈。
王怡然继续说:“我开始不信老师说的话,台下明明作者各个院系的领导和同学,我怎么可能不紧张?后来才发现他并没有骗我。舞台上灯光太亮,舞台下的灯光太暗。站在最亮的地方压根就看不见台下的人。彭奈就像是舞台上最耀眼的那个人,他太亮了,根本不会看见舞台下拼命挥手的你。”
王怡然的意思我当然明白,身份地位和生活环境相差太远的人是很难在一起的,这也是古代人追崇门当户对的原因之一。
一个人如果踮起脚伸长胳膊去摘树上的苹果,那叫努力上进,可是如果是去摘天边的月亮,那就叫痴人说梦了。
很巧的是,彭奈之于我就是那轮月亮。
遥远,美好,却不属于我。
我想起电影《后会无期》里面的台词:这些道理我都懂,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这句话用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
我望着路边高瘦的路灯对王怡然说:“怡然,你知道为什么飞蛾会不顾一切的扑火吗?就是因为即使知道那团亮光会让她万劫不复,她却还是甘之如饴。”
王怡然将车停到巷子口,重重叹了口气,心疼又心酸了看了我一眼道:“陆清晨你这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以后有你好受的。”
她指了指前方黑暗巷子口说:“喏,小飞蛾,你的‘火’在等你。”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潮湿的窄巷边立着一个人,宽肩窄腰,俊逸非常。
他的手里有点点微弱的红星在闪动,似乎正在抽烟。
王怡然认错了,这个人不是彭奈,而是谢思达。
我没见过他抽烟的样子,但闻过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
我向王怡然告了别,下车朝谢思达走过去。他见我走近,连忙掐灭了手里的烟,微笑的看着我。
谢思达的笑容总是像一缕清风,柔和,温暖,令人沉醉。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然而他一个字都不用说,因为我全部都懂。
我们肩并肩穿过小巷,往我家的方向走去。
“晨晨,你那天说第二天会联系我,可是我没等到你的电话。”谢思达轻轻拉过我的手,语气里没有一丝责怪,反而是一贯的纵容。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对不起,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都过去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谢思达伸出温暖的手抚了抚我冻得发红的脸,“没事,现在看到你,我已经觉得很高兴了。我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脚都麻了,你发发慈悲请我上去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