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飒飒,树林里偶尔传来野兽的嘶嚎。
西尽愁在等待岳凌楼开出条件,他虽然不能确定自己可以接受对方提出来的所有条件,但至少还有听一听的价值。
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岳凌楼走到西尽愁的身旁说,缓缓开口:「我要你跟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直到明晚。」
西尽愁听罢笑道:「即使你不这么说,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的——直到知dào珉珉的下落。」
「那就最好……」岳凌楼斜着着眼瞥了西尽愁一眼,转身离开。
身后的西尽愁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着跟了上去:「有趣,看你耍得出什么花招……」
岳凌楼真zhèng的目的是要让西尽愁远离这渡口客栈,但他却不能直说。如果说得太明白,西尽愁自然会猜到这里将有事情发生。况且岳凌楼现在并拿不出尹珉珉在自己手上的证据,太过分的要求一定会被对方一口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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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点原因,现在江城不在自己身边,如果遇到什么需yào搏杀的情况只有自己动手,但把西尽愁留在身边的话,也许还可以让他暂时充当一下自己的保镖。毕竟现在自己是唯一可能知dào尹珉珉下落的人,西尽愁不会眼睁睁地看自己死的。
所以再三考lǜ之下,岳凌楼才提出了这个让西尽愁跟在自己身边的要求。
「珉珉到底在哪里?你说清楚也让我心里有个底啊。」
没走出几步,西尽愁就开始心急地挖掘内幕情况了。
「只要你说到做到,乖乖听我的话,明天晚上,我自然会把那个尹珉珉还给你。」岳凌楼没有回头,用上扬的语调答了西尽愁一句,自顾自地继xù朝前走去。
西尽愁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接了一句:「我也希望你说到做到……」
那一刻,背对着西尽愁,岳凌楼的眼神阴翳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因为他知dào他自己——绝对做不到!
◆◇◆◇◆◇◆◇◆◇
大概又过了四五个时辰,黎明终于到来。
不久,离阳镇的渡口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客人。
晨风依依,微波粼粼。一艘华丽气派的灰棕色货船逆流而上,在航道中徐徐前进着,『天翔镖局』的金字镖旗招展于和煦的晨风之中。
船首站着一名满面虬髯的彪悍男人,敞开的衣襟下露出被晒得黝黑的皮肤,一块块清晰的腹肌整齐地排列着,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自小就受过了严苛的训liàn。
此人名叫李铨,天翔镖局与段瑞南齐名的又一镖头。他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还没有一妻半子。倒不是因为他真长得那么恐怖让女人不敢靠近,而是常年都跑镖在外,居无定所的原因。这次他受命来到离阳镇,就是要接段瑞南一行人回杭州。
不多时,他们便已经靠近渡口。李铨抬起了右手,示意停船。
铁锚随即被抛入水中,天翔镖局的人依次走下甲板。本来这是一次很轻松的任务,接到镖车便立kè起赶回杭州。但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却粉碎了这个愿望。
望着空无一人的渡口,李铨奇怪地想:「照时间算来,段瑞南他们应该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但为什么现在却不见半个人影……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闯荡江湖多年的经验告sù李铨,此事必有蹊跷。种种不祥的猜测一下子涌上心头,李铨不知不觉皱起了眉。他安排手下人先在渡口客栈暂时住下,多等半日再做打算。
不同于往日,客栈里冷冷清清,即使在门外吆喝几声,还是没人应答。事情越发令人感到古怪,天翔镖局的人在客栈外迟疑了一阵子,推门走了进去。
环顾客栈,桌椅干净,像是不久前还有人打扫过的。但就是不见店家和其它客人,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充满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感。
这时,一名持剑的玄衣人走到李铨身边说道:「李镖头,这客栈打扫干净,不像一个荒馆,但却不见店家,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四处查看了一阵后又接着说,「并且这里还留有打斗的痕迹,甚至空气里也有一股死尸的气味……」
这话说得条理清晰有凭有据,并且说话人表情冷静沉着,显然是经过熟虑后才得出来的结论。此人便是『七巧剑客』沈重元,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人很清瘦,留着山羊般的胡须。称他『七巧』并不是因为他的剑法有多么出神入化,而更多是形容他心思慎密做事小心。
荆君祥知dào李铨是个一根肠子的人,常常做出些有勇无谋的事情。所以这次的任务才特意派了沈重元跟在他的身边,好处处提醒着他。
但李铨却完全不理解荆君祥的用心,只认为沈重元是疑心过重,做起事来婆婆妈妈麻烦得很。所以他对沈重元这个帮手一点也不满yì,甚至还私下抱怨荆君祥怎么给自己派了这么个劳什子在身边?
现在,李铨见沈重元又开始疑心这间客栈起来,不觉有些厌烦地说:「沈兄弟不必太多疑,这荒林野栈,想必是店家见生意不太好做就迁到别处去了,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虽然表面上陪笑着点头称是,但沈重元却根本不这么认为。如果是迁走,为什么这客栈里还留有未开封的水酒?更何况客栈门口还看得到镖车压过的痕迹,显然段瑞南他们早已到过此地,却不知发生什么事情而弄得人镖具失。
「李镖头,我看还是派人四处搜寻一下吧……」沈重元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李铨对自己的不满yì他当然心知肚明,虽然沈重元在天翔门中的地位一点也不低于李铨,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显得格外卑谦。
虽然不满yì沈重元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但李铨碍于情面吩咐手下人道:「听到沈先生说的话了吗?还不快去搜!」
这次接镖本就不是什么重大的任务,所以李铨只带了十个手下在身边。
镖师们听到命令,整齐划一地抱拳称是,随即走出客栈。
满yì地看着训liàn有素的部下,李铨从墙边提起一坛酒道:「太好了,这酒正好是给我们兄弟们洗尘的。」说着就欲拍开酒坛的泥封,但沈重元立kè制止他道:「李镖头,这酒还是不喝为妙。可能已被人下过药了……」沈重元的猜测并没有猜错,这些酒都被岳凌楼下了君子毒,目的就是要封住段瑞南一行人的内力。
「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李铨放下酒坛讽刺道,「别人都说你沈重元你是『七巧剑客』,但是我看还不够,应该说成是『百巧剑客』。你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麻烦事情怎么这么多!」
「李镖头还是小心为好……」沈重元不由放轻了语气。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突然一名小镖师匆匆跑来报gào说在附近的湖里发xiàn了一具无头尸体。
「无头尸体?」李铨和沈重元同时重复一遍,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果然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
「走!带我过去!」
李铨表情蓦然一肃,刻不容缓地跟着那小镖师朝着水湖的方向去了,沈重元紧随其后。不多时,镖局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水湖边,他们有条不紊地把尸体打捞上岸。此时,刘辰一的尸体已经在湖水中整整浸泡了一天一夜,早就变得浮肿不堪。再加上死者头颅被人削去,所以身份就更难辨识。
李铨命手下把尸体葬了,无论这尸体是谁,出于人道总不能让他一直泡在这湖里吧?
正在这时,突然又有一名镖师惊叫说在水边发xiàn了一套衣物。
沈重元急忙命人把那衣物打捞上来。他猜想这衣物是死者的,说不定可以从衣物上发xiàn一点死者身份的线索。但随即,沈重元便彻底失望了,因为这只是一套市井随处可见的粗布衣,像是客栈里跑堂人穿的。
沈重元暗忖:「难道死者会是客栈的堂倌?」
其实他猜的并没有错,只是不够完整。因为当日刘辰一的确是装扮成了客栈的堂倌,以此来接近段瑞南一行人。此时,谁能够想到这堂倌竟是天翔门东堂里的人——刘辰一呢?
◆◇◆◇◆◇◆◇◆◇
刘辰一的尸体浮出水面,天翔门的人发xiàn尸体,这一切早已不在岳凌楼的计划之中了。因为岳凌楼没有想到这次沈重元会一同跟来,不然他就不会如此疏忽,而会把真相隐藏得更加彻底。
但是,上天却帮了岳凌楼一个忙,这些所谓的巧合使他的计划依旧正常地运转着。没有人知dào还有一件重yào的证据沉在湖底,只要发xiàn了那个证据,尸体的身份立即就推断出来。
那重yào的证据便是——刘辰一的剑。
◆◇◆◇◆◇◆◇◆◇
千鸿一派盘踞云南数十年,实力雄厚,分支众多。虽然现在影响力已大不如前,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千鸿一派余威仍在。基本上只要在云南这片土地上,都可以找到它的分舵府。
千鸿总舵设在距离离阳镇大概七十多公里的兴和城里,属于常氏一族的家业。舵主之位历来由本家嫡长子继承,但是由于前任总舵主的猝然死亡,而新舵主又不得人心,所以内部矛盾越发变得尖锐起来。
兴和城附近因为盛产绿茶,商旅往来频繁而日益繁华起来。自古,繁华之地总是少不了金粉笙歌醉意红楼。这兴和城当然也不能例外。
当西楼两人通宵赶路来到兴和城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旭日东升,天边朝霞满天,薄薄的红光把兴和这座城映衬得格外耀眼。
由离阳到兴和的七十里路自然不算短,纵使西尽愁有百万个不愿意去讨这个麻烦,但因为岳凌楼执意要来,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谁让自己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呢?
不过,出乎西尽愁意ài的是,岳凌楼连夜赶来兴和城的目的地竟是一家名为『翠微轩』的青楼。在兴和的这条花街里,翠微轩虽算不上首屈一指的豪华,但因为门庭和装饰都非常用心,各种花纹图案的搭配正恰到了好处,所以能让人第一眼就产生好感。
时候尚早,翠微轩的门庭颇为冷清,第一层里几个满脸通红的宿醉客人趴在酒桌上酣睡。脂粉涂得很厚的老鸨正单手叉腰,指挥着佣人们的打扫。
见西楼两人踏进楼里,老鸨急忙堆笑着跑过来招呼。在这风月场所里呆久了,自然练就出了查人识面的好本领,见两人气宇非凡容颜俊美,她就猜到了来人决不是泛泛之辈。尤其是那名白衣的公子,更是有一种华贵的气质流溢而出,让人很难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公子啊……」老鸨扭着腰杆朝岳凌楼走来,而岳凌楼却竖起食指在唇上点了一点,示意她说话不要太大声。老鸨立即谄媚地笑起来,用手掩了掩嘴,压低声音道:「两位公子还请到楼上去……」楼上为上宾位,要有些身份的人才上得去的。
岳凌楼对老鸨笑笑,俯首在那老鸨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递到那老鸨手里。见岳凌楼出手竟如此大方,鸨母立即两眼放光,受宠若惊地急忙点头称谢,恨不得立kè造间庙给岳凌楼给供起来。
而一旁的西尽愁只是莫名其妙地注视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猜想着岳凌楼来这里的目的。不过,男人的话,来妓院通常只为了一种理由吧。老实说,西尽愁很难想象出岳凌楼左拥右抱倒在女人群中的样子,但是来这种地方除了找床伴以外还有什么事可做呢?
正在西尽愁思索之际,老鸨就已经引着他们两人上了轩中的木阶。在脂粉味扑鼻而来的回廊上绕过了半圈后,老鸨打开一间空厢房的门,含笑看着两人。岳凌楼笑得暧mei不明,偏头朝西尽愁扬扬下巴。
「干什么?」西尽愁呆立在门口,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叫你进去啊……」岳凌楼不由分说地一掌把西尽愁推进房间,然后朝鸨母略一挥手,鸨母便自觉地合上门离开了。
西尽愁仍是满头雾水地站在房间中央,觉得该问清楚,却又不知dào该如何开口。如果现在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接下来的事情不言而喻。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两个大男人共处一室,总不会也要往床上倒吧?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岳凌楼的脸居然长在男人身上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正在这时,岳凌楼突然转过背解开了衣衫。望着那袭柔软的白衣顺着他的肩臂滑落,西尽愁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不会吧……事情的发展好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外衣倏然落地,掠过处青丝轻扬,幽香依依。岳凌楼赤裸的背部在青丝的半遮半掩下更显撩人,西尽愁竟一时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
「喂,你……」西尽愁呆呆地只说出这两个字,岳凌楼就突然转过头来,见西尽愁正毫无掩饰地盯着自己看,不禁颦眉扬目道:「把你的脸……转过去。」
西尽愁这时才突然发xiàn自己的失态,慌忙把视线移向窗外,说:「你紧张什么?反正都是男人。」
看到西尽愁慌神儿的样子,岳凌楼立即猜到他想到哪方面去了,于是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反问道:「到底是谁在紧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说着,他已经从妆奁盒里取出黛笔,开始对镜描眉,边描边说:「即使都是男人,也不一定安全哦。你如果不知dào我倒是可以教教你,男人和男人之间的……」
把最后一个『的』字拖得老长,却不把话说完,给西尽愁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大清早的,早饭都没有时间吃,就开始讨论这种问题,的确是非常奇怪。但岳凌楼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把西尽愁说得没语言了,只好一直僵硬着身体望着窗外。
天边红日正在冉冉上升,空中也有了早起的鸟雀展翅冲上云端的身影。不知dào过了多久,楼下的街道上行人和车马渐渐多了,人声也跟着变得嘈杂。翠微轩里,不多一会儿也热闹起来,隐约还可以听到莺燕们和客人调笑的声音。
「哪有一个大男人大清早就跑到青楼里来梳妆打扮的?」西尽愁纳闷着,「难道对方是女扮男装的?也不对……既然丘然已经说了他是男的,他就不会是女的……但是……」
左想右想也没想出个什么结论来,西尽愁干脆放qì思考这个费脑筋的问题了。不过,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在这段时间里竟一直无法回头。硬要追究原因的话,大概是潜意识里,担心自己稍有动摇转了身,就会立即中了那小妖精的魔吧。即使如此,他却没有忘记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以确定岳凌楼乖乖坐在妆镜前没有离开。
岳凌楼的确没有离开,他也没打算离开。从刚才到现在,他除了打扮自己以外没有耍任何花招。因为昨夜他急急从离阳镇赶到兴和城来,就是为了见一个人,而这个人则是这翠微轩的常客,也是云南千鸿一派的现任总舵主——常桐。
从镜子里看到西尽愁一动不动的背影,岳凌楼觉得好笑,暗想:「叫你转过去,你就不敢再转回来了。未免也太听话了吧?」正想开口讽刺他几句,却瞥见了搁置在地面的一张古琴。银色的琴弦,暗红的琴身,一圈细致的金色花纹把琴面装饰得华贵典雅。
总觉得……似曾相识。
遥远的记忆里,总有十根白皙纤弱的手指在拨弄着琴弦。「小楼……」母亲见自己听得出了神,便会微微转过头,弯着细细的眼角温柔地问说,「想学么?」
于是仰起脸狠狠地点着头,一头钻进了母亲的怀里,让她的手掌附上自己的手背……
◆◇◆◇◆◇◆◇◆◇
「噌——」
岳凌楼的指尖微微上勾,一个音符飘飘而出。曾经以为早已经遗忘的旋律刹那间又涌入头脑,止也止不住。哪里该轻拢,哪里该慢拈,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它们早已经渗入自己的骨髓,剔也剔不去。
然而传来阵阵凉意的手背却残忍地告sù自己一个不争的事实——母亲已经死了,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自己眼前。她的尸骨早已被埋入不知哪里的乌泥,化为蛆虫。
那天,她的血滴到自己脸上,是温热的;还有一并滴到自己脸上的泪水,也是温热的。仿佛无论何时,母亲都是温暖的……曾经天真的以为,一直一直,她都会淡笑着握住自己的手,把她让人安心的体温传给自己……
但是那一天,母亲却冷了,僵了,瞪大的双眼再也无法闭上了,脸上痛苦的表情冻结住陪着她长眠地底。也曾想过,当她和那个杀死她的人共赴黄泉时,心中是否还残有一丝半点的情意?母亲是爱着那个男人的,若干年后,当岳凌楼在恍惚中梦见母亲那天的表情时,他才知dào她还爱着那个男人。
她的眼神分明在说:「即使是死也无所谓,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在你身边,只有让我们两人在一起……无论是地狱,还是黄泉我都陪着你……」
好可怕!
每当这个时候,岳凌楼总会从梦里惊醒过来,捂住渗出冷汗的前额大口喘气。永远也不会理解,永远也不想去理解……那种不顾一切去爱一个人感情根本就不应该存zài,它只会害人而已,迟早会要了人命。
◆◇◆◇◆◇◆◇◆◇
厢房里琴声铮铮,悠扬盘旋。
西尽愁蓦然转头,岳凌楼依旧低头抚琴,看也不看他一眼。虽是风光霁月的曲调,但此时听来却含了一股莫名的悲怆,有种令人疯狂的讯息回旋不止。
然而最令西尽愁吃惊的不是琴声,而是抚琴之人。岳凌楼席地而坐,木琴平放在腿上,低头轻移玉指勾弦,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仿佛已经超脱了这个尘世。
虽然明知dào眼前这宛如谪仙的人便是岳凌楼,但西尽愁却不敢相信。
因为此时岳凌楼已经挽发成髻,珠玉缀满头,环配响叮当。身上的那套白衣已换成了橘色为领,白纱为袖,穿嵌着金丝银线的女儿装。面敷香粉,文青娥眉,点绛薄唇。眼角涂上了金粉闪闪,额迹贴上的五点红印拼成淡淡桃红。
察觉到一股视线正朝着自己而来,岳凌楼挑起眼角望了望西尽愁。此时西尽愁正用一种惊艳的表情盯着自己看,双眼一眨不眨,但双眉却紧紧锁到一起。
的确是惊艳。虽然西尽愁见过不少青楼佳人红妆美女,但却从来没人能够让他如此清晰地感到惊艳。连昔日江南排名第一的美女——现在天翔前门主夫人——欧阳扬音也不能!
那些女人美虽美,但看久了难免让人生腻,然而岳凌楼却不会,他身上有一股神mì的妖气,仿佛要诱人亲近;但同时又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难以让人靠近。正是这中间若远若近的距离,才令无数人为他颠倒痴迷。
他究竟是仙是妖?西尽愁倒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跌入了一个用美色设成的圈套。
岳凌楼双手按住琴弦,音符戛然而止。他朝西尽愁暧mei不明地笑了一笑,随后便低头专心致志地调起弦来。此时,无论他做什么动作,即使只是一个眼波的流转或者手指的曲合,都是一种极度的诱惑。
这次,岳凌楼的确是要用美色来设一个圈套,但他想要套住的人绝对不是西尽愁,而是千鸿一派的总舵主——常桐。
手指再次移动,凄婉的旋律依依不绝。轻轻吸一口气后,竟和着琴声唱了起来,那美妙绝伦的嗓音远不只『天籁』二字可以形容。
一音刚发,满坐阒静。楼下的喝酒人竟忘了把酒咽下去,只愣愣地含在嘴里。青楼的女子们也一脸错愕,不知dào姐妹里面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凝神而立,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呆呆望去。
「风无情,叶凋零……心随风去,空留下喃喃叹息……君记否,雕阑水榭,共倚残霞;玉砌楼台,醉看风雨……尘缘欲断,香梦难续,终是难守今世缠mian……」
唱的不过也只是那些儿女情长空悲叹的艳词,但只要从岳凌楼的口中出来,就好像是被失过妖术一般,连西尽愁也跟着呆住了……
◆◇◆◇◆◇◆◇◆◇
正如岳凌楼所料的那样,此时常桐已经到了翠微轩楼下,听罢此曲,急忙招来鸨母问说:「这唱歌之人到底是谁?」
老鸨笑道:「是翠微轩刚进来的一名姑娘。」
常桐一听,急不可耐道:「那你快把她叫下来,让本公子瞧瞧她的模样。」
闻言,老鸨你脂粉过重的脸竟露出了难色:「只怕她现在还不能下来,因为楼上还有一位客人呢……」
「我叫她下来也不行?」常桐皱眉反问,语气里带着阵阵怒气。他是堂堂千鸿一派的总舵主,云南这片土地,就是他的势力范围,在这里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现在不过是想见一个小小的妓女,竟然还有人敢给他脸色看。
「恐怕……还是不行……」见常桐生气,老鸨的声音立即低了下去。他知dào常桐的身份,知dào是她得罪不起的人。但因为早先就拿了岳凌楼的银子,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
看到鸨母为难的样子,常桐更加恚怒起来。只见他突然拍案而起,握紧一柄装饰华贵的长剑冲上了木阶,边走口中还念念有词道:「我倒要看看她接的是个什么客人,竟敢如此嚣张!不把我们千鸿一派放在眼里!」
见总舵主动怒冲上楼去,千鸿一派其它跟着舵主来寻欢作乐的人也匆匆拿了武器跟着朝二楼奔去。楼底的客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越谈越欢,惟独老鸨见情况不妙,担心闹出什么事情来,连忙拦住了常桐道:「常公子,你看你这样上去……」
此时常桐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一把推开老鸨冲上楼去。
「常公子,常公子……」
被推翻到一边的老鸨还不死心地跟了上去,企图拉住常桐的袖子。
其实老鸨刚才说的一番话都是岳凌楼今天早晨刚到翠微轩时教给她的,她既然已经收了岳凌楼的银子,也就只有乖乖按岳凌楼交待的话去说。
但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被这么一件小事给弄大了。现在常桐气势汹汹地提剑冲上楼去,还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鸨母可不想让她的翠微轩被血溅红断了财路。
◆◇◆◇◆◇◆◇◆◇
听见楼下传来的阵阵喧哗还有楼梯仄仄的响声,岳凌楼微微一笑,他知dào是常桐要上来了。
「你可记得你答yīng我的事?」岳凌楼平静地笑着,表情仿佛在说这一切的发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之后怎么应付他也早有计划。
「当然记得……」抱着看好戏的想法,西尽愁回答道,「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岳凌楼点头道:「很好。」
话音刚落,只听『砰!』一声巨响,门被常桐一脚踢开。
房间里的西楼二人同时侧目朝门口望去。西尽愁并不认识常桐,但见他衣饰华丽行事嚣张,猜想他的靠山一定够硬,不知是朝廷重臣之子,还是独霸一方的名门望族。
见有人硬闯了进来,岳凌楼假装一惊,立即起身,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
「是千鸿一派的总舵主常桐常公子啊……」赶过来的老鸨急忙抢着回答。她的意思是提醒岳凌楼这千鸿一派的总舵主可不好惹的,说话顺着他一点,不要把对方惹急了,在翠微轩里生出事端来不好收拾。
岳凌楼对鸨母淡淡一笑,仿佛在说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但事实上岳凌楼早已打定了主意,今天他不但要惹事,而且还要惹大事。见鸨母紧蹙双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岳凌楼朝她点了一下头,示意这事自己会处理。老鸨犹豫了一下,转身朝身后的众人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下去吧。挤到这门口来干什么?别把我家的姑娘给吓着了……」
鸨母连推带哄,又说了一大堆话,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聚集在门口的人群给驱散了,随后鸨母也关上门退了出去。此时厢房里只留下常桐、岳凌楼、西尽愁三人。关门时,鸨母还非常不放心地望了岳凌楼一眼,仿佛有些后悔当初答yīng让岳凌楼他们进来。
常桐么……西尽愁默念着这个名字。云南第一大派当家人的大名,他当然早有耳闻,不过都是从和女人扯在一起的艳史花词里听来的罢了。本来以为这种靠本能生存的动物一定是其貌不扬肥肉成堆,但是常桐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但眉眼端正而且体形颀长,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符合美男的标准,如果不说话往街上一站,绝对是众人眼中的焦点人物。
房间里的气氛尴尬到极点,表面上是两男一女,然而实质上却是三个男人。首先打破这诡秘气氛的人是岳凌楼,只见他规矩得体地朝常桐行了一礼后,问道:「小女子凌楼,不知常公子有何贵干?」
凌楼?岳凌楼!
西尽愁突然愣住了。相处了这么久,竟忘了问对方的名字。难道他就是即将上位的天翔门东堂堂主岳凌楼——那个尹昀临死前要叫自己小心的人?如果他真是岳凌楼,为什么不乖乖呆在杭州等着即位,跑到这千里之外的云南来做什么?
那常桐见了岳凌楼,七魂早已被勾走了六魄,一改刚进门时的凶神恶煞,说话的语气也温柔起来,好像生怕吓坏了他眼前的小美人似的:「不干嘛,就是想要见见你而已。」
边说着边伸出手了,想在岳凌楼的脸上摸一把。但岳凌楼却把头一偏,让常桐摸了个空,用诱人的声音说道:「那常公子现在见也见过了,还想做什么?」
「还想做什么……你问我还想做什么……」常桐用他色咪咪的眼睛上下打量把岳凌楼打量了一遍说,「有些事情说的太明白了……大家都会不好意思。」
常桐的这个『大家』里,可没有把站在一旁想问题的西尽愁包含在内。因为此时他眼里就只看得见岳凌楼,把其它人在意识上处理成空气。
岳凌楼笑道:「常公子大概还不太明白,凌楼每天只接一位客人……」
「一位?我不就是一位吗?」
「可是那边的那位少侠……」岳凌楼面露难色,不安地望向站在窗边的西尽愁。那娇弱的模样和欲言又止的表情简直是无懈可击,如果不是事先知dào,西尽愁也会撞进他的陷阱里。
常桐顺着岳凌楼的眼神望向西尽愁,不屑地吐出一个字:「他?」
西尽愁左顾右盼一阵后,发xiàn这房间里的确找不出第四个人了,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吃惊地确认道:「我?」
岳凌楼双眼含笑,雍容地朝西尽愁点点头,看着他错愕的表情乐在其中。常桐没有发xiàn岳凌楼的小动作,他双眼一直盯着西尽愁不放,生硬地问道:「你已经接他了吗?」
岳凌楼道:「还没有。」
「那就对了,既然你还没有答yīng接他,又为什么不可以答yīng接我呢?」常桐偏头朝岳凌楼笑笑,仿佛已经认定眼前的这位小美人就是今天自己怀里的玩物。
「因为那位公子……」岳凌楼低声道,「他比你先到。」
「那么……」常桐的目光突然变得凶险起来,「……他死了呢?」
「那……常公子就是凌楼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了。」
「好!好极了!」常桐大笑,转身拔剑朝西尽愁挥去。剑未落下,就被西尽愁用两指死死夹住,动弹不得。
西尽愁一脸讨好的笑容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果常公子你真这么喜欢这位凌楼……姑娘,我就让给你吧。」
他说『姑娘』这两字时说得极为吃力,差点把舌头给咬到。岳凌楼不满yì地瞪了他一眼,他也假装没有看到。本来西尽愁也只是答yīng呆在岳凌楼身边而已,并没有答yīng要帮他做打手。为了一个男人而和另一个男人刀剑相向,这种事情光用想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如果是美女还可以考lǜ一下。
常桐拿剑的手紧了紧,虽然对西尽愁刚才的行动大吃一惊,但依然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只当对方是侥幸夹住了自己的剑,而现在已经被吓得结巴了,于是乖乖把岳凌楼让了出来。
常桐得yì洋洋地收剑笑道:「算你识相,今天本公子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了。」
他走到岳凌楼身边,搂住了岳凌楼的肩膀,对西尽愁说道:「你现在还呆在这里干嘛?出去。」
西尽愁微笑道:「我不能出去。」
早就听说千鸿一派的新任舵主花天酒地,只懂得寻花问柳每天泡在女人堆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真是可惜了他的堂堂相貌,如果真能好好经营家业,还不知dào有多少美女佳人愿意倒贴着进入常府服侍他呢,也不用他这么辛苦地每天跑到花街里来。
「不出去?」常桐一愣,把西尽愁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敢这么明明白白忤逆他的人,全云南也找不出几个。但随即,他又恢复了那幅色鬼表情说:「好。本大爷今天心情好得很,你不出去,我们出去。」
说罢搂住岳凌楼朝门口走了一步,但西尽愁又立kè跟上一步。
常桐回头不爽地问:「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西尽愁道:「没什么意思,跟着你们而已。」
常桐道:「那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西尽愁道:「跟到今晚。」
常桐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和这小美人在鱼水之乐的时候,你也要在旁边看着?」
这个问题也问得太尖刻了吧?西尽愁想一想回答道:「嗯……『那个人』的意思好像……是这样没错。」边说着还边点了点头,仿佛在告sù常桐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自己其实也是很为难的。
这时,被常桐搂入怀中的岳凌楼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当然明白西尽愁话中的『那个人』指的正是自己。
常桐的怒火又被西尽愁给点旺了,叱喝道:「好大的胆子!」
再次拔剑朝西尽愁的脖子挥去。
一瞬间!只在一瞬间!剑断成两截。
『当——』一声脆响,就已掉落在地。
常桐还保持着持剑的姿势,睁大双瞳,仿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不只是常桐,连岳凌楼也不敢相信。
他们都只看到西尽愁一挥手,便有一道细如白丝的光线掠起,随后常桐的剑就断了,铿锵坠地,干净利落。最不可思议的是,西尽愁是站在离常桐至少三米远的地方出招的——出的是剑招。
好快的剑,好准的剑,看不见的剑。当今武林,能使出这种剑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名剑门』的第一名剑,隐剑西尽愁。
岳凌楼的目光瞬间变得阴翳,连声音也变了,变得冰冷并且饱含敌意。他仿佛已经忘了常桐的存zài,忘了自己正在扮演一个柔弱的妓女,带着他迫人的气势问西尽愁道:「你姓西?」
西尽愁淡然一笑:「我姓东。」
对他的玩笑话嗤之以鼻,岳凌楼逼近一步问:「那阁下是……东尽愁?」
西尽愁偏着头想了想,装傻自言自语般念着:「这名字听起来的确古怪。」
突然,几点寒星向西尽愁打来。
暗箭伤人,猝然出击,西尽愁避之不及,只张开五指在空中一扫,那三枚暗器便稳稳地卡入了他的指缝之中。
西尽愁对常桐笑道:「你这发暗器的功夫还不及一个小丫头五年前的一半。」
这小丫头指的自然是尹珉珉,五年前西尽愁误闯黄泉巷,差点就被尹珉珉一镖给射死。
常桐这时才彻底酒醒,他知dào自己遇上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转身想逃,刚一跨步却突然停住了。他不能逃出去,因为门外都是千鸿一派的兄弟,他的手下,绝对不能让他们看了自己的笑话!
怎么办?硬斗自己绝无胜算。常桐慢慢扭头,突然瞥到了身旁岳凌楼。自知斗不过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就把目标移到了女人身上。常桐猛一用力,把岳凌楼的手反拧到背后,掐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不想看着她死,就乖乖听我的话!」
这种不入流的作法,怎么看怎么像狗急跳墙。西尽愁半眯起了眼睛,堂堂千鸿一派的总舵主,多么风光的名号,怎么老是使这些卑鄙的手段。如果千鸿一派再多在他的手里呆几年,几十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那你杀了他好了。」西尽愁一点也不心痛地说。随即又看着岳凌楼,补上一句:「不过你放心好了……因为我会在你的尸体旁,寸步不离,直到今晚。」
西尽愁狡猾地笑笑,这句话只是玩笑话罢了。他不会让岳凌楼死的,无论是因为要找出尹珉珉的踪迹,还是尹昀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话。而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告sù岳凌楼:自己的事情最好自己解决,不要老是麻烦别人,也别指望他出手帮忙。
常桐的三脚猫功夫,岳凌楼一点也不放在眼里,他只是非常不爽西尽愁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要把他的笑脸给撕烂,让他哭着跪在地上哀求自己那才解气。
「你拿我是威胁不了他的……」岳凌楼表情淡漠,仿佛在好心劝说常桐放qì这种无聊的作法。但那一瞬间,从岳凌楼眼底流露出的寒光却让西尽愁都愣了一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前一秒还笑脸相迎,下一秒就挥刀夺命。在最没有防备最不经意的时候取走别人的性命。究竟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
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岳凌楼翻身摆脱常桐的挟持,利落地把常桐的后脑按到了墙上,五指扣住对方的面颊,常桐的嘴被死死封住,甚至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更不可能喊救命了。
因为惊惧和憋气,常桐的双眼猛然鼓了出来。怔怔地瞪着岳凌楼,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喉管一凉,一只金簪穿透了他的颈项。
翻身,拔簪,破喉。
这三个动作协调到仿佛经过了成百上千次的练习。一定是早有预谋的!从一开始岳凌楼就打算要了常桐的命。西尽愁背脊一阵寒意窜上头皮,如果猜得不错,不仅是常桐,甚至连自己都被他算计在内了。
眨眼过后,常桐就已咽气了,他死前连一声也未能叫出来。
西尽愁呆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前这个不过十多岁的少年,杀起人来竟是如此狠毒,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隐藏在他纤弱外表之下的,究竟是怎样的一颗心?
「为什么杀他?」西尽愁的心冷了,连同声音也一同冷了下来。
「因为你不杀他。」岳凌楼回答地理所当然。他把金簪从常桐的脖子里拔了出来,擦干净血迹,再次插入发髻中,凶器就这样消失了。没有人会去搜他的身,然后发xiàn那异常尖锐可以轻易置人于死地的发簪。
「他一定要死?」
「他一定要死。」
「你可知dào现在门外都是千鸿一派的人?」
「我知dào。」
「那你现在杀了他,又怎么逃出去?」
「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
「为什么?」
岳凌楼没有回答,只是对西尽愁笑,笑容深不可测。他从腰带里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了常桐的脖子,那里有一个深孔正在不断向外涌血。刀尖在那个位置上狠狠刺下,喉咙上的伤口瞬间被割大。
西尽愁解说着岳凌楼的做法:「这样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他是被匕首杀死,而不是被一根金簪……」
「如果一个剑客杀人的凶器是女人的簪子,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岳凌楼回头,来到西尽愁身边,扬一扬下巴接着说,「你说是不是,杀死千鸿一派总舵主的凶手西尽愁?」
所有的事情,西尽愁全都明白了,岳凌楼是要自己当他的替死鬼。
「现在只要我大叫一声,外面的人就会冲进来。他们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用我解释,都会认为是你杀了常桐。」
西尽愁苦笑着说:「的确如此。」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青楼女子,一个是浪迹江湖的冷血剑士。凶手是谁,不是一看就明白了么?
「你认为凭外面那几个虾兵蟹将就能擒住我吗?」
「你错了。」岳凌楼抬眼道,「不是凭外面那几个小角色,而是凭一句话……」
「话?」西尽愁不懂岳凌楼的意思。
「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恍然大悟,西尽愁再次叹气,无奈地看着岳凌楼道:「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你吃得死死的了。」
西尽愁必须留在岳凌楼身边,如果岳凌楼不出这门,按照约定自己也不能出去。那么千鸿一派的人闯进来后,无处可逃的自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这一切都被他计算地分毫不差。
「你会不会很累啊?」西尽愁朝岳凌楼皱眉。费那么多的心思去计划一件罪恶的事情,又费体力又费精力。
而岳凌楼不说话,只用他那倾国倾城的笑脸作答。遗憾的是西尽愁此时并无心欣赏眼前的绝世美景,只觉得那种笑容底下隐藏着的是寒彻人心的狠毒。就像是一剂毒药,先让人上瘾,然后再慢慢置人于死地的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