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阅读。「常夫人,现在常桐公子已死,常家已无人可以统领千鸿一派,你还是把玉鸿翎交出来,重新选个总舵主吧……」说话人提着一柄雁翎刀,语气虽还算客气,但是表情却是凶恶的威胁。

「戴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跑到总舵来生事!」常夫人的声音虽不大,但可以听出她已经非常愤怒。常桐刚死,这般恶徒便凶相毕露了。常夫人跟随先夫多年,虽然不懂技击之术,却好歹也见过不少大场面,所以此时她依然非常镇定,没有被吓乱阵脚。

其实常夫人心里明白,如果戴安真要反,常府上下也无力阻拦,甚至可能遭来灭门的灾祸。但即使如此,常夫人威严依旧,仿佛居于优势的地位。她绝不能在戴安面前低头。

不久前,刘以伯也带着手下赶到了总舵府,但却只是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并不发话。这时,他心里正打着算盘:「如果常夫人交出了玉鸿翎,答应重选总舵主,也正和了自己的意思;如果戴安硬抢玉鸿翎,那么自己就可以以『讨逆』为由,出手杀了戴安,并且以此为功登上总舵主之位。」

无论怎么发展,刘以伯都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果然是一只老狐狸。

那戴安见常夫人坚决不肯妥协,冷笑道:「常夫人迟迟不肯交出玉鸿翎,难道是想让你那二儿子继承总舵主之位吗?」

常夫人气得咬了咬牙,她无法忍受戴安话语里的讽刺,但也无法反驳。常枫是个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人会服从一个傻子的命令,也没有人会让一个傻子统领一个帮派。

戴安冷笑着,得意地看着常夫人铁青的表情。

「没错。」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传了出来。吐字清晰,声量也正好让前堂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只是两个字,却令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异色,所有人都扭头望向来人。

只见一名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笑容的白衣少年,负手跨过门坎,向众人走来。刘以伯一眼就认出来人正是不久前还跟自己呆在分舵府的那名少年。隐隐预感到一丝不祥,心想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前堂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不懂这陌生的少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信口说要让常枫继承总舵主。

岳凌楼走到了三派人的中央,他身后还跟着怯生生的常枫。

戴安问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干什么?」

岳凌楼道:「你不用管我是何人,只要知道我身旁这位是常枫公子就已经足够了。」

戴安大笑:「我当然知道他是常枫,而且我还知道他是个傻子。」

「既然如此……」岳凌楼的双眉一挑,「那你可知道他现在是千鸿一派的总舵主?」

「他?」戴安的鼻子一哼,不屑地瞟了常枫一眼。常枫吓得急忙往后缩了几步,但却被岳凌楼给拽住了衣角。见状,人群里又发出几声冷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总舵主?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常夫人心急地皱紧了眉,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岳凌楼。岳凌楼故意不去看她,反问戴安道:「不是他,难道是你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戴安怒气冲冲地转移了话题。毕竟他不可能现在承认自己想当总舵主的野心,即使在场的所有人一眼都可以看出来。

「总舵主之位当然是能者居之……」岳凌楼斜了戴安一眼,又把话题拉到另外一个方向,他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环顾了大厅一周后,视线又落回到戴安的脸上,「不知道戴大人你敢不敢和常枫公子比试一下?谁赢了就听谁的……」

「和他比?」戴安冷笑着,「怎么个比法?」

岳凌楼扬了扬头,甜笑着说:「比踢皮球。」

「荒唐!」戴安立刻大声叱喝了一句。自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一个傻子比试踢皮球?这种事情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这有什么荒唐的?」岳凌楼垂下了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那颗皮球,把它支到戴安面前说,「其实你不比也可以,不过,敢跟我打个赌吗?」

刘以伯半眯着眼看岳凌楼,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微笑。从这白衣少年踏进常府正厅开始,戴安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激怒着对方,并且自己始终保持一脸淡然,丝毫不受对方情绪的影响,这就大大扰乱了戴安的阵脚。真是有点意思……刘以伯静观其变。

「你要怎么个赌法?」戴安的声音压得很低,隐隐透着些杀气。

岳凌楼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说:「赌常枫踢到的球是单数还是双数。你若赢了,玉鸿翎就交给你;你若输了,就把你的人头留下。对吧……常夫人?」岳凌楼偏头对常夫人扬了扬下巴,毕竟要不要交出玉鸿翎这件事必须要常夫人点头,这个赌局才能生效的。

没有辜负岳凌楼的期望,常夫人沉着地点下了头。面色凝重,仿佛要她交出玉鸿翎就像是要她交出自己的命一样。她虽然不知道岳凌楼的身份和来意,但见他一直维护着常枫,就把岳凌楼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闻言戴安大笑道:「你不觉得我的赌注太大了一点吗?」

「你怕输啊?」岳凌楼平淡地顶了他一句,把戴安的脸色顶得更加难看。

「笑话,我怎么会怕输!」

「那你赌单,还是赌双?」岳凌楼一脸严肃地问。一把拽住常枫的手腕,把他从自己的身后拉出来,让他立在大厅中央。

戴安脱口而出:「单!」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赌赢了得到玉鸿翎自然好,即使输了也可以毁约把玉鸿翎硬抢到手,常府上下绝对没人可以挡得住他。不过,戴安唯一顾虑的人就是刘以伯——他竟然一点动作也没有,实在是太奇怪。

其实这件事情只有再向前推一点,就丝毫不奇怪。因为刘以伯已经知道天翔门送来的玉鸿翎是个假货,又怎么会费力去抢呢?他现在正巴不得戴安和常家的人动起手来,最好两败俱伤,自己再来收拾残局一统大势。

「单么?」岳凌楼轻声重复了一遍,把皮球塞到常枫手上说,「常枫乖,常枫不是要踢球吗?现在在踢球好不好?」

常枫把球抱在胸口,不停地摇头。他早就被这么多凶神恶煞般的人群吓破了胆子,连话都说不清楚,更别说什么踢球了。

岳凌楼摸摸常枫的头,对他嫣然一笑:「常枫不怕,就像在后院那样踢就行了。」

也许这个世界上可以抗拒岳凌楼笑容的人还没有出生,所以常枫也拒绝不了。他痴痴地盯着岳凌楼看了好半天,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笑得这么好看,像是一个妖精有着勾魂摄魄的魅力。

「好吗?」见常枫竟然呆住了,岳凌楼又劝诱了一句。常枫这才默默地点下了头,把皮球到半空,数到:「花皮球,圆又圆。踢一脚……」

赌局开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那颗球一上一下。谁也没有注意到岳凌楼手指微小的动作,他双指一曲一弹,一个白点便急速朝常枫单立在地的左脚打去。

「啊!」常枫轻叫了一声,摔倒在地。那颗皮球从半空中落下,打到地板,然后弹起,划出一条象征着死亡的曲线……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所有人仿佛在那一瞬间都蒙住了,不知该怎么反应,此时只听一声——

「你输了,把你的人头留下来!」说话人是常夫人。

戴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二话不说挥刀向常夫人的脖子砍去。事端已被挑起,数道兵刃出匣,顿时常府前堂只听一片『当当』兵刃相接的声音。黏腻的红色液体溅上了墙壁,溅到了每个人的脸上,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疯狂的,在刀光中寻求着杀人和逃命的机会。

**被割裂的声音,混合着喉咙里压抑的惨叫。常枫捂住耳闭上眼,害怕地缩到墙角,身体瑟瑟发抖。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把他当成敌人,他好端端地蹲在墙角,连一点轻伤也没有……

◆◇◆◇◆◇◆◇◆◇

混乱之中,岳凌楼早已悄然离开。他要做的都做的,剩下的事情就是他们千鸿一派内部的恶斗,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犯不着要呆在那里把戏看到最后。

何等相似的情节,十年前的岳家也是自取灭亡;何等相似的仇恨,常家也许会被灭掉吧?谁能够活下来?活着去报仇……继续厮杀,创造新的仇恨……

出了常府不远是一条荒径,路边没有花草,只有枯黄干裂的泥土在脚底散发出阵阵焦灼的热气。心里好烦……岳凌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移动着脚步,越走越远……渐渐那些拼杀的声音变得模糊,最终消失……

「我还以为你想救常枫。」一个声音突兀地从岳凌楼的身后传来,那语气里是不可思议的质问。不用回头,岳凌楼知道身后的人是西尽愁。果然他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甩掉的人……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千鸿一派内部的恶斗已经被挑起,没有人可以阻止事态的发展。

岳凌楼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只反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救他?」

「那你又为什么要害他!」西尽愁跟了上去,他真的有股冲动想一把抓住岳凌楼的手腕,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你不把常枫带到正厅去,不和戴安提那个陷阱赌局,常夫人也许早已受形势所迫交出玉鸿翎,把事端平息下去了……」

「是啊,的确如此……」岳凌楼的表情有些遗憾,仿佛这些事情都和他无关,他只是一名最普通的旁观者罢了。他不允许自己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罪恶——决不允许!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多少人?」西尽愁加重了语气。

「我不知道。」岳凌楼彻底忽视对方的怒气,风轻云淡地敷衍了一句。

「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为了天翔门?」

岳凌楼道:「你如果要这样理解……其实也不算错……」

天翔门此次被派来接镖的人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个,如果千鸿一派不先起内乱削弱自身力量的话,天翔是斗不过千鸿的。所以,岳凌楼先杀总舵主常桐,再把戴安逼到绝路,的确是为了削弱千鸿一派的势力,给天翔门创造机会。

西尽愁突然不说话了,只是一直跟着岳凌楼走。听到对方事不关己悠然自得的语调,让他觉得自己这么义愤填膺的样子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半晌,岳凌楼突然问道:「你跟了我多久?」

「一直都跟着……」西尽愁终于想到要把话题往正题上拉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尹珉珉的下落了吧?」

「现在……」岳凌楼顿了顿,搪塞道,「还没到晚上。」

西尽愁自朝地一笑,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会相信你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岳凌楼顺口敷衍:「的确如此。」

「你到底知不知道尹珉珉的下落?」

没有丝毫犹豫,岳凌楼回答道:「我不知道。」

照时间来推算,天翔门李铨一行人应该正朝兴和城这边赶来,天翔与千鸿的争斗已不可避免。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没有人有能力扭转,所以岳凌楼也不打算继续欺骗西尽愁了。

「我真的很想一刀杀了你。」西尽愁着实被他气得不轻。如果你真想骗我就应该认真布一个象样的局啊,让我跟着你晃了一整天,结果事情办完了就一脚把我踢开,连个安慰的借口没有,谁都会不爽的!

「为什么要说『想』?」岳凌楼突然站住,回头望着西尽愁,笑得分外妖娆。

「你自己去想。」西尽愁懒得跟他多做解释,抱住手臂独自生着闷气。

那个时候,烈日正当空,午后无风。荒径上的两人都沉默着,各有所思,却又都不轻易表露出来。良久的注视后,岳凌楼终于再次开口:「其实……我也很想杀了我自己。」

西尽愁抬眼看他,问:「为什么要说『想』?」

岳凌楼对他狡猾地一笑道:「你自己去想。」

一直到多年以后,西尽愁依然忘不掉岳凌楼说出这句话时的眼神——迷茫痛苦而又要死死挣扎的眼神。有种深藏的疲惫,又有不愿放弃的执着。也许,自己真的是中了这小妖精的魔了吧……才会觉得他很特别,难以理解,但却有种很强烈的魅力在吸引着自己。

「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岳凌楼偏偏头,把发丝掖到耳后。

「你要赌什么?」

「赌你会爱上我。」

西尽愁愣了愣问:「赌注呢?」

「顶上人头。」岳凌楼冲他笑,天真地眨眼,抿了抿嘴。

「如果赢的人是我呢?」

「这场赌局,无论输赢,都是你的劫难……」岳凌楼扬起眉,深黑的眸子里没有反光,「你信不信?」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很想试试……」也许西尽愁的确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

与此同时,兴和城里扬起一片黄尘。马铃声响彻了灰蒙蒙的街道,城里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这奇怪的马队。『天翔』的金字旗帜异常刺眼,对江湖门派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暗暗皱起了眉,低声自言自语道:「兴和城不太平了……」

这队人马正是李铨和沈重元,他们已经买了马匆忙由离阳赶到了兴和城。

千鸿一派总舵主常桐今天早晨死在一家妓院里,这事不消半日就传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街头巷尾只要有人聚在一起的地方,就一定是在谈这件事情。

沈重元隐隐感到城里危险和紧张混杂的气氛,于是下马一问才知道是千鸿一派出了事情。常桐的死和段瑞南的失踪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沈重元自然而然地把两件事连在一起分析起来。但是他现在还想不明白,只觉得这两件事情的发生时间未免太过巧合……说不定是有人暗中安排了这一切……

想到这里,沈重元立即向李铨建议道:「李镖头,我们还是先早个地方暂住下来,弄清楚情况再去千鸿总舵也不迟,现在只怕千鸿一派里面乱得很呢……」

李铨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乱他们的事,我们要我们的人,还要看什么情况,浪费时间。」

沈重元叹一口气道:「我只怕这样贸然前去,正好中了什么人的诡计……」

李铨道若有所思道:「有人要设计我们?」

沈重元重重地点下了头。为了能让李铨冷静下来,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李铨见沈重元态度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多说,省得伤了自家人的和气。他一扬手,吩咐手下人道:「赶了这么久的路,兄弟们都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养好了精神再去他们千鸿总舵。」

◆◇◆◇◆◇◆◇◆◇

戴安居然是常桐死后第一个跳出来索要玉鸿翎的人,这的确是岳凌楼始料未及的。因为在岳凌楼看来,戴安只不过是千鸿一派里的一个不足以成大事的小人物罢了。虽然年轻的时候建立了不少功绩,但近几年来却耽于逸乐,光是小妾就纳了七个。

这样的人,即使想当总舵主,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钱囊打算罢了。绝对不是想振兴千鸿一派,重征南疆。

不到半个时辰,戴安的手下降的降,死的死,有来无回化作冤鬼。就连戴安自己也在刘以伯的刀下送了性命。他有勇无谋地跑到总舵府来这件事,就如同一场闹剧般匆匆上演,又匆匆收场。

最后,只便宜了刘以伯。常夫人在混乱中被砍杀毙命,常枫又只是个傻子,这千鸿一派里还有谁可以反抗他?这总舵主之位,舍他又其谁?

想到这里,刘以伯不禁大笑起来。

但他笑得还太早了,眼前的一切竟使他忘了岳凌楼告诉他的事——天翔镖局的人就要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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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对千鸿一派的人来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首先是总舵主常桐死了,然后常夫人和戴安也死了,连带着无数的小卒。岳凌楼说过他不知道自己会害死多少人,其实事实上,他的确无从算起。

夜渐渐深了,常府前堂里的血气在夜风中渐渐淡去。但怨念还在,仇恨还在。庭院里沙沙作响的树叶,那婆娑的影子,就像是冤魂的哀叫一般寒彻人心。

岳凌楼抱住了手臂,夜风让他的身体变得冰凉。其实使他体温下降的,并不只是夜风而已,还有一个他永远也不想承认的因素——叫做罪孽。

这般惨景在岳凌楼看来,和十年前岳家被灭门时何等相似……岳家的仇恨有岳凌楼记着,那么常家的仇恨呢?要由常枫记着吗?

常枫是个傻子,他不懂得辨认仇人和朋友,不懂智谋,也不懂技击之术。他不会痛恨那些夺走他家人生命的人,不会念念不忘报仇雪恨,即使是在发生了那种血腥屠杀之后,他依然可以入睡。

刘以伯并未杀死常枫,因为他要为自己留个好名声,让江湖中的人说他『狭义心肠,收养着前舵主的遗子,常家唯一的血脉,是一个有德有义的豪杰。』

夜风很凉,即使在盛夏也依然很凉。常枫翻了个身猛然惊醒,梦里血红的光线和尖利的哀嚎瞬间消失,白天宛如地狱般的场景再次重现,闭上眼就能看见。好可怕,那么多的人都倒下了,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扑在地上,瞪大着双瞳,红血长淌。

常枫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不敢再闭上。突然,他看见窗口有一个影子。那影子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台上,背着月光,看不清脸。

常枫望着那黑影,那黑影也望着他。突然,那黑影变白了,月光清冷,照在来人的白衣上,更冷……

「哥哥……」常枫兴奋地喊了一声。他认出那人是中午玩球时碰到的漂亮哥哥。

岳凌楼把食指靠在唇边,淡淡一笑,示意常枫不要吵闹,紧接着他翻身跳下窗台,坐到常府的床边。

「哥哥……」常枫的声音听上去高兴。小孩子本来就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常枫对岳凌楼非常有好感。这好感让岳凌楼非常不舒服,他摸摸常枫的头,像母亲一般替常枫盖好被子。为什么不恨我呢?为什么还要对我笑呢?是我害得常家被灭门,是我害得你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是你的仇人啊,你知不知道?

岳凌楼看着常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只是一个傻子啊,如果他不是傻子,就不会这样安静地任由我这个仇人坐在身边了吧?岳凌楼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解释。

这种深深的罪恶感是他从来也没有感觉到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做的事情,只为了复仇一个目标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并且都是对的。为了这一个目标,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他曾经无数次地这样告诫自己,催眠自己,麻痹自己。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种泯灭的罪恶感又回来了?

压抑的痛苦让岳凌楼的头一阵晕眩,仿佛有无数亡灵在他的耳边哭叫,嘶号着要他偿命,拉扯着他的衣服要把他拽入地狱,要他万劫不复!要他永不超生!

「哥哥……哥哥……」是常枫的声音,「哥哥你哪里痛吗?」

岳凌楼摇头。

「那为什么要哭呢?」常枫有些着急地扯过衣服要替岳凌楼擦去泪水。

岳凌楼还是摇头,不停地摇头,猛烈地摇头,把脸埋入掌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掌心被温热的液体弄湿,顺着手臂滑落下来,溅到地板滴答作响。眼泪……原来并不曾消失……为什么会哭?这种苦楚,被埋在心底好深好深的地方,连自己都忘了……是因为憎恨,还是因为悔恨……再次被唤醒……

慌乱之中,常枫搂住了岳凌楼的肩膀,虽然他只有六岁孩童的智商,但的确已经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了,他有着足够让岳凌楼感到安心的宽阔胸膛和温暖的臂膀。

「哥哥……」常枫哄小孩似的拍拍岳凌楼的后背。

「叫我,凌楼。」从岳凌楼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已经平静下来了,他一手捂住了心口,微微喘着气。

常枫听话地改口道:「凌楼哥哥,你现在还痛吗?」

「不,好多了。」岳凌楼在常枫怀里抬起了头,恢复了平常的神情。只有微肿的双眼证明他刚刚的失常不是虚幻,而是真实的——那种象征着弱者的液体真的从他眼里流出来了。

「抱紧我好吗?」岳凌楼环住了常枫的腰杆,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我好冷,真的好冷……冷得就快要疯掉了……」

「哦。」常枫应了一声,把岳凌楼搂入怀中,自言自语道,「每当我哭起来的时候,妈妈就会这样抱住我……」

妈妈?好遥远的名词……岳凌楼闭上眼睛。现在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不重要了,不知为何,在常枫的怀里会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没有任何yu望,只是彼此之间单纯的安慰。寂寞的感觉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吧?但在岳凌楼心里却更加深,更加沉。

耿原修的养子,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顶得上半个皇族。但是,那个男人,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替代品么?

因为自己是慕容情唯一的孩子,那个温婉端庄的女人唯一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看着我的脸,抱着我的身体,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唤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不是她!」无数次想要大声喊出这句话,但却受不了那个男人癫狂的表情。他是个疯子,不折不扣!自慕容情被岳闲杀死的那天起,他就疯了。自自己十岁的那一年起他就疯得更加彻底,扼住自己的手腕,把自己摔到床上,撕去衣服,疯狂地亲吻,一次次的交媾,苦难的颠峰……

整个世界都疯掉了!所有的人都不正常!

自那天起,耿原修白天和晚上根本就是两个人。白日衣冠,夜晚禽兽……不知道他记不记得自己夜夜做过的事情,是否只当那是一场chun梦?梦里他与那个深深爱恋却又不能得到的女人缠mian悱恻洞房花烛,却不知道陪他渡过一个又一个春夜的人却是一名少年——他的养子。

即使有一张越来越象慕容情的脸,但他的名字却永远不变——凌楼,岳凌楼。念我的名字,拥我入梦……这真的很难做到么?

岳凌楼环住常枫的手突然紧了紧,拽住对方的衣物狠狠地绞!狠狠地绞!两人以一种极度暧mei的姿势拥抱在一起,岳凌楼抬起了脸,朝常枫靠近,近到让常枫感到了一阵一阵的晕眩。

「知不知道……」缥缈的气息缥缈的话语,「……大人之间安慰人的方法,应该是这样的……」

说着,便是四唇相贴,只是贴着而已,良久良久。

「咳咳。」两声故意作出来的咳嗽从窗外传来。岳凌楼蓦然转头,西尽愁已站在窗边。

「你在这里干什么?」岳凌楼颦眉,满脸不爽。

西尽愁不答反问:「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岳凌楼笑道:「你难道看不见吗?」

「嗯……」西尽愁挠了挠下巴,「应该说是全都看见了吧……」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岳凌楼拿出撵人的架势。

但西尽愁却仿佛看不见,坏笑着说:「提醒你你如果想做那种事情的话,眼前还有一个更加合适的人选。」

岳凌楼彻底无语,今天他总算见识到了脸皮厚的最高境界。其实,连西尽愁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对那样的人,说出那样的话。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他倒在湖边抬眼求救的时候,也许是拥他入怀闻到那幽幽体香的时候,也许是看见骄阳下他抬头迎向阳光半眯起眼的时候,也许是知道他也会在暗夜里疯狂落泪的时候……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

挣不出,逃不脱。

短短的两日,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仿佛都早已在冥冥红尘中注定了下来,仿佛已不容自己怀疑对他的寸步不离意味着什么。

西尽愁不是一个懂得压抑的人,所以他说了出来。即使对方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很可怕的男人,是挚友死前唯一忠告他要小心的男人。

即使这样又如何,望着岳凌楼一步一步移过来的纤纤玉影,西尽愁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的佳人就在他伸手可以碰触到的地方,即使只是一次也好,西尽愁是如此的渴望得到他,无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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