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流赶到流云阁时,众人看到嫣姨掐住了岳凌楼的脖子,把岳凌楼压在地下,癫狂的表情足以证明她失去了所有理智。她空洞的眼瞳里,瞳孔变得极大,口中呢喃着:「鬼……女鬼……我杀了你,女鬼……」
岳凌楼一直没有挣扎,他已经没有任何力qì,连说话的力qì也没有。那个时候,真的好想就这样死掉,死在嫣姨的手里。
四年前,嫣姨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死去。如果没有她,嫣姨不会被吓得连孩子都保不住。嫣姨很怕他,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被怕得差点打翻了茶碗。他不知dào她在怕什么。他想问她,她眼里看到的人到底是谁?她怕的人又到底是谁?在她的心里,是否也像耿原修一样,把自己当成慕容情的化身?
死了吧……好想就这样被她掐死。既然慕容情已经死了,他是慕容情,他也该死……
就在岳凌楼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他觉得掐在他喉咙上的那一双手,突然失去了力道。他虚弱地微微睁眼,从眼角边上,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立在身旁。模糊的意识,令他一时*三五中文网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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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分辨来人是谁。但当他的胳膊被来人一把拉住时,身体的本能却告知了他来人的身份!是那样的一双手抚mo过他的身体、进入过他的身体,把他剖开成两半……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种触觉……
——耿原修!是耿原修!是他!
「啊——!!」
岳凌楼的一声惨叫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手去捂耳朵。只有耿原修没动,他的手被岳凌楼甩开。那个时候的岳凌楼本该奄奄一息,但他却甩开了耿原修的手,身体瑟瑟发抖,蜷缩成一个小团,用薄薄的毯子把自己的身体牢牢包裹。就像是一只把剔了毛、拔了皮的动物,在严冬腊月里无助地颤抖。
「不要……你不要过来……」
岳凌楼把头埋在心口,身体缩得很紧,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发紫的唇边溢出,可怜的哀求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动容。耿原修竟一动也不敢动了,他知dào自己错了,真的知dào,但同时,他也知dào自己错得无法挽回,无法补救。
那之后,岳凌楼被送回了慈兰轩。没有请大夫来看,只是吩咐了几个小丫鬟专门照顾着他。
长夫人整整有三天都没有露面,倒是雪姨和蓉姨,时而会来探望一下岳凌楼的情况。但从头到尾,她们都没有说话,甚至连走都不走近,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口望几眼,然后嘱咐小丫鬟们好好伺候着,不能有半点马虎。
这件事情,一直都被一张薄薄的纸蒙着。
整个耿府,其实有不少猜得到内情的人,却没有一个有胆子把真相戳穿。
其他不知情的仆从们,只以为是嫣姨中了邪,失了心智,发了疯,她鬼使神差地骗了岳凌楼,把他骗到流云阁,想要杀他。而岳凌楼受惊过度,以至于神志不清,怕被人碰才甩开了耿原修的手。
耿原修很快把这件事情压制下来,几天以后,耿家的一切运作都重新恢复正常。除了少数几个人心知肚明外,没有人知dào岳凌楼真zhèng怕的人,不是嫣姨——而是耿原修!
被派来伺候岳凌楼的小丫鬟里,其中一人就是清儿。
四年了,她已脱去了少女时的羞涩,正值十五六岁的豆蔻年华,人也出落得愈发标致。脸颊的梨窝少了几分幼年的可爱,多了几分迷人的清丽。一条浅色的长裙系在她的腰间,婀娜的身段在薄沙之下隐隐现现。虽然耿府的丫鬟都穿这一种衣服,但不知为何,穿在清儿身上的,感觉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要漂亮那么几分。
四年前,耿府的花园内。她拗不过小少爷,亲了耿奕的额头一下,正好被长夫人撞见。从那以后,长夫人虽然还让她继xù留在慈兰轩打下手,但是言谈之间,神情却比原先刻薄了许多。清儿一直忍着,没有人的时候偷偷抹眼泪,日子也不太好过。但是在人前,她却总是一副温和亲切的笑靥,楚楚动人。
当时,岳凌楼被人抱着放到床上,心急如焚同时又手足无措的耿原修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丫鬟,第一眼就看上眼的就是清儿,嘱咐她照顾岳凌楼。也许,他看上的就是清儿的纤弱和温柔吧?
岳凌楼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天三夜。虽然端给他的粥,送到嘴边,他也会喝,但就是一直不肯说话,眼神空洞地望着不知什么地方,好像被吸走了魂魄的傀儡娃娃。望着这样的岳凌楼,清儿总是叹气。被派来伺候岳凌楼的丫鬟还有几个,但是每天夜里为岳凌楼擦拭身体这件工作,却全是清儿一个人主动包了下来。
她不让其他人看到岳凌楼身上的那些痕迹,因为无论是谁,都可以一眼认出那是做了什么事才会留下的痕迹。淡淡的牙印,深红的吻痕,这些耿原修留在岳凌楼身上的东西,整整三天都没有完全消退。
——这个耿家,当真全都是一群疯子么?
在没有看到耿奕的时候,清儿常会这样想。
耿奕今年也已十二岁,天生多动的他,没有心思念书,而是跟着天翔门的人成天混在一起,舞刀弄剑的,老是搞得全身伤疤才肯回来。羊伟民不管他,长夫人也不管他,耿原修以前还会管,但是后来发xiàn根本管不住,索性由着他去了。
十二岁的耿奕,已经完全不是四年前那个缠着清儿要她亲他一下的小孩子。他的眉眼更加硬挺。也许是练剑的关系,说话做事之间,也变得更加有男子气概。以前才只到清儿胸口的个子,好像才一眨眼,就整整高出了清儿半个脑袋。晒得黝黑的皮肤,赤裸的手臂上,常常都缠着一圈圈对比度明显的白色绷带。
连清儿自己也不知dào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目光开始跟随着小少爷的身影。当她意识到这点时,她已经陷了进去。只要稍有空闲,耿奕的影子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先是一个小个子,傻傻笑着的毛头小子,然后突然一窜,就变成了一个俊逸的少年郎。
每当望着镜子,或者水中的倒影时,清儿时常会发呆,她仿佛可以听到四年前耿奕稚气未脱的声音就在耳边:「清儿姐姐漂亮……等我长大了,还是喜欢清儿姐姐……」
等我长大了,还是喜欢清儿姐姐……
等到清儿恢复神智的时候,才发xiàn自己已经满面红霞飞,急忙用手捂住了脸,钻到没有人的角落去,生怕被人看见了笑话。
这是一个梦啊,一个不敢有太多奢求的梦。
清儿不敢奢望耿奕会记得那一句童言戏语,也不敢奢望耿奕会喜欢她。
她告sù自己,只要默默地呆在少爷身边,只要看着他好,她也就好了……
还记得有一次,在耿家的池塘边上,她站在耿奕身边,望到池水中倒映的那两个人影,随着潋滟的波纹一漾一漾的,看上去好是相配。清儿就这样陶醉着,直到感到一股焦灼的视线射向了自己,才蓦然振醒,看到是长夫人正恨恨地咬牙瞪着自己。顿时慌忙低下了头,望着脚尖,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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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清儿……」
清儿一动不动,她还陷在回忆里。身旁的岳凌楼谁得沉沉的,连睫毛都没有动两下。
「清儿……清儿……」
来人见喊了半天也没反应,索性敲了清儿的肩膀一掌,清儿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差点把心脏都吓得从嘴巴里吐出来,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少爷?你怎么来了?」
这可是岳凌楼的房间啊,她奉命伺候在这里,不能出一点岔子的。虽然如此,但清儿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却又惊又喜。惊的是耿奕的到来,喜的还是耿奕的到来。
耿奕对她一笑,扯了她的衣袖一下,低声道:「问了好多人,才知dào你在这里,快来,帮我一个忙。」边说着,耿奕边脱下了外衣,背部麦色的皮肤,锻炼良好的肌肉顿时展现在清儿眼前,清儿吓了一大跳,竟偏头不敢去看,矜持道:「少爷,你这是……」
在耿奕的身上,她可以嗅到一丝男性的气息,那是以前没有的。从前那个跑来跑去的小少爷,不知什么时候,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堂堂男儿?
见清儿半天没有反应,耿奕回到头:「怎么了?」这一回头,才发xiàn清儿的双颊红得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心中一急,什么都没多想,手就已经放到了清儿的额头一探,问道,「红得这么厉害,你是不是病了?」
清儿急忙推开了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低声道:「没、没病……少爷,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找你啊。」耿奕一边说,一边转身,背着手,指了指背后的那一条长长的口子说,「找你帮我上药的,你帮我上了药,不要告sù让我爹知dào,他发起疯来,比我娘还麻烦。」
从小到大,清儿几乎成了耿奕的专用上药小女佣,每次耿奕身上有什么伤口,总会跑过来找清儿,并且千叮万嘱的叫她不要告sù别人。
清儿的指间在耿奕背后的伤口划了划,心疼地说:「少爷,你也宝贝一下自己的身体,不要老是弄得遍体鳞伤的……」
清儿一边说,一边从腰带里掏出小药瓶,那药她随身带着,防的就是耿奕的突然出现,并且还是带着伤口的突然出现。清儿的手指一弯,勾起一点药膏,涂到伤口上,正抹着,突然眼神一凛,她在耿奕的背上,发xiàn了一条奇怪的抓痕。仔细一看,还不止一条,有三四条呢……
「少爷,你这是……」
「练剑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没事儿,只要抹了药,一会儿就好。」
清儿道:「可是,少爷,这不是剑伤啊……好像是……抓伤……」
闻言,耿奕竟怔住了,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说:「那……那是猫抓的……」
「可是……这不像是猫抓的呀……」清儿本就是个聪明的丫鬟,耿奕想瞒她怕是还没那个本事,只听她的声音微微抖了几下,低声道,「……像是人抓的……」
耿奕沉默了,不知如何作答。顿时,清儿也全都明白了,她的心就好像被人割了几刀,汩汩的淌出血来,问道:「少爷,你……是不是去……嫖妓了?」
「嘘!」
耿奕猛地一个转身,捂住了清儿的嘴,朝四周看看,发xiàn没人,才又压低声音道:「别说那么大声,被我娘听道,我就死定了!」
「少爷?你怎么能……」清儿只觉得一股股的晕眩朝她袭来,不敢置信地望着耿奕。她刚才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却被她给猜中了。
「哎呀!」耿奕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这又没什么……我是男人啊,他们说不逛窑子就不是男人,我怎么能让他们笑话?」
清儿知dào耿奕话中的『他们』,指的是天翔门里跟他混在一起的人,清儿也知dào耿奕只是一时冲动、一股血气、或者说是一时兴起。但是……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这么难受呢?难受得就像要碎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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