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喜欢咬人!你想不想帮我降降火气?」

「这个……」西尽愁揉揉下巴,犹豫了一会儿,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答道,「……还是算了吧。」

「你这人真无聊!」岳凌楼心情非常烦躁,气愤地一把推开西尽愁。

刚才紫坤对他说的一席话,令他方寸大乱,此时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西尽愁了。好像一看到西尽愁的脸,就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心里堵得难受。

但突然,岳凌楼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听紫坤的话,红叶应该在天市殿内。而西尽愁,最近几天也经常跑到天市殿去。这样的话,如果红叶真的怀孕了,西尽愁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但却从来没听西尽愁提过这事……

这样一想,岳凌楼倒觉得是紫坤在骗他了,于是一把揪住西尽愁的袖子,把他拉近数尺,急切地问道:「西尽愁我问你,你来紫星宫这么多天了,有没有见到红叶?」

一听『红叶』这个名字,西尽愁就知道大事不妙,心想难道岳凌楼已经听到什么风声了?如果自己随便说个什么谎话,弄巧成拙,被岳凌楼识破了反而难堪,不如讲实话,也许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于是低着头,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样子,小声道:「……见过。」

「那好……」岳凌楼竟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想了好一会儿,才用非常隐讳的话问道,「你见到的红叶……和以前相比……有没有什么变化?」

西尽愁听后愣了愣,听岳凌楼话里的意思,好像并不那么确定,于是带着侥幸的心理想:也许他并不知道红叶怀孕的事情,但如果自己一五一十地招了,岂不是自讨麻烦?

——招,还是不招?这的确是个问题!

西尽愁抱起手,低着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见西尽愁一下沉默了,岳凌楼心里也着急。反正拐弯抹角也问不出来什么,干脆把话挑明了讲!于是只见岳凌楼提了一口气,冲西尽愁吼道:「西尽愁,我就问你一件事,红叶她到底怀没怀孕?」

——完了!果然全都知道了!

西尽愁好像被人突然抽了一巴掌似的,两眼昏花,双腿竟软了一下。心想如果自己的神经再脆弱那么一点,就这么昏倒在地,岳凌楼会不会就此放过他呢?

「到底有没有?」岳凌楼又问了一遍,更加着急。

这次,西尽愁知道逃避没用了,只好坦白面对,点了点头,叹气道:「有是有,但是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样子的……」

岳凌楼只听到西尽愁说了个『有』,突然就觉脑中一片空白,以至于西尽愁后来说了什么话,他已经全听不进去了。

红叶真的有了孩子,而且那个孩子……还和自己有那么深的关系……

——怎么会变成这样?

岳凌楼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想了,一把推开西尽愁,正要跑。西尽愁却以为岳凌楼是在生自己的气,急忙拉住,解释道:「凌楼……你听我好好说好不好?其实这件事情……」

「我不要听!」岳凌楼捂住了耳朵,大吼。现在只要是有关红叶事情,他都不想听到,他不要再想到那个人,也不要再见到那个人!

「你好好听我说,好不好?」

「不要!你什么都不要说!」

西尽愁皱眉,想把岳凌楼捂住耳朵的手拉开,让他听自己的解释。但是岳凌楼的反抗却非常激烈,任凭西尽愁怎么哄,怎么劝,就是不听西尽愁说话。

见状,西尽愁也纳闷了。以岳凌楼的脾气,如果他以为红叶怀了自己的孩子,应该对自己冷嘲热讽才对。怎么现在……却会是这种拒绝接受一切的反应?

「凌楼……」西尽愁好不容易把岳凌楼的手拉下来了,「我向你发誓好不好,红叶的孩子……绝对不是我的!」

「你闭嘴!」

岳凌楼条件反射地吼了一句,但却突然愣住。

西尽愁刚才说什么?说孩子不是他的?难道西尽愁还不知道自己和红叶的事情?所以西尽愁才瞒着他往天市殿跑,所以西尽愁才对红叶的事情只字不提?

岳凌楼露出疑惑的神色,张了张嘴,正想问什么。却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岳凌楼听到响声的同时,手却被西尽愁拉住了。这次,西尽愁的反应比岳凌楼快得多,他一猜就知道是水零儿追来了,暗叫一声不好,拉着岳凌楼想继续逃。

谁知只在眨眼之间,水零儿已经堵住了他们两人的退路。

正对西尽愁和岳凌楼,水零儿压低了双眉,怒气和寒气在她双眸中闪现。水零儿慢慢逼近,边走边说:「我刚才好像听到一个了不起的誓言……西尽愁,你竟然说红叶的孩子不是你的?你竟然还发誓说那个孩子不是你的!——你真该死!」

11

「又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岳凌楼说的虽然是水零儿,但眼里看的却是西尽愁。

然而水零儿全然不顾岳凌楼的存在,好像只能看见西尽愁一个似的,低声威胁道:「西尽愁,你敢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水零儿话音一落,手腕随之一抬。手中的水灵剑光华流转,剑锋直直指向了西尽愁的鼻尖。

见水零儿来意不善,西尽愁急忙把岳凌楼拉到身后藏起来。

但面对水零儿的话和剑,他却始终没有回避,而是认真地告诉红叶:「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如果是我做过的事,我绝对不会不承认。但如果不是我做的事,我也没有必要硬往自己身上揽,你说是不是?」

「但是红叶的孩子就快出世了,她也认定你就是孩子的父亲……你说一个女人,可不可能连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我才说是误会啦……」

水零儿的坚持己见,是最令西尽愁头疼的地方。红叶的孩子不是他的,这话西尽愁在安然和七宫主面前都曾说过,对方听后,虽然也觉得奇怪,但都没有像水零儿这样硬逼自己承认。

唯独水零儿,好像只要是红叶的话,只要是红叶认定的事情,就算是假的,她也必定想尽一切办法,要把假的变成真的。

不给西尽愁解释的机会,红叶把话讲得更加明白,「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只要红叶说孩子是你的,那孩子就是你的。不管事实上究竟是不是你的——都是你的!」

「你到底讲不讲道理的!」

不讲道理的人西尽愁也遇到不少,但像水零儿这样的,还是第一次碰见。

西尽愁和水零儿你一句、我一句,争来争去。然而一旁的岳凌楼却突然沉默下来。刚才水零儿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水零儿说:『红叶的孩子就快出世了』,然而怀胎要十月,自己和红叶的事情,不过发生在三个月之前……

——就算是早产,也绝对不可能早到这种程度!

想到这里,岳凌楼心口的大石头好像突然消失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红叶的孩子真的就快出世的话,那么那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

——那么,孩子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呢?

岳凌楼轻轻抬眼,望向了挡在自己前面的西尽愁。

他突然把很多事情联系在一起了。如果是十个月前,那还是冬天,自己在京城洛家。而西尽愁却在云南的日红岭,以红叶丈夫的身份生活在那里。那个时候的西尽愁记忆全无,一个正常的男人,每天和自己老婆睡在一起,还敢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这真的有可能么?

想到这里,岳凌楼开始怀疑西尽愁了。心想,是不是他把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忘了?

岳凌楼正想得深入,突然只觉一股寒意森冷的视线射向了自己,不由得一抬头,朝那视线传来的方向望去,才发现竟是——水零儿!

此时的水零儿,指着西尽愁身后的岳凌楼问:「西尽愁,你不肯回天市殿去,是不是因为这个男人!」说着,手腕一抖,剑锋又指向了岳凌楼,逼问道西尽愁,「我现在问你,这个男人和红叶之间,你到底选择哪个?」

西尽愁一听头都大了,「这根本不是一个必须二选一的问题呀……」

水零儿不容争辩道:「可是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如果你不选的话……」

顿一顿,眼神倏忽降温,握剑之手蓦然收紧,脚下也开始移动了。

「——我就帮你选!」

吼出这句话的同时,水零儿的身影突然消失在西楼两人眼前!

西尽愁一惊,知道她要对岳凌楼下手了。而岳凌楼,也感到一阵剑风朝自己袭来,急忙拔出腰间的匕首,凭着感觉,朝水零儿的剑挡去!

水零儿剑势虽猛,但却不是无法捕捉。当水零儿袭下来的瞬间,岳凌楼有绝对的自信挡住她的剑。但是,就在匕首和水灵剑相接的时候,岳凌楼的一切自信都被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击溃!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世上竟还存在这样一把剑!

一把无法阻挡的剑!

水灵剑不是剑,而是水。剑锋不是金属,而是一股二指宽的水柱!

就在岳凌楼以为他可以挡住水灵剑的时候,他的匕首却穿透了水灵剑!

一念之间,岳凌楼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轻敌。当日黎雪的孩子出世时,西尽愁被红叶困住,一整个晚上都没能脱身。而西尽愁也曾说过,自己不是水零儿的对手。现在,岳凌楼终于明白,当日西尽愁并不是不想回来,而是水零儿确实太难缠了!

水灵剑穿透匕首,这招令岳凌楼措手不及,然而水零儿的攻击却没有就此停止!

岳凌楼虽然看得见水灵剑,但身体却来不及躲避。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水灵剑瞬间逼近他的面门!

但就在最后关头,只觉身子突然被西尽愁拽了一把,他顺着西尽愁的力道一旋身,就已躲到西尽愁背后。

而西尽愁自己,则成为水灵剑下的目标!

就在水灵剑碰到西尽愁脖子的瞬间,水零儿突然停止了攻击。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剑锋还停留在西尽愁的脖子上,可以看到在剑刃和皮肤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痕迹。水零儿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还有一丝无奈和失望。

水灵剑是任何兵器都挡不住的,但如果是用身体——却可以阻挡!

「原来……这就是你的选择么……」水零儿冷笑一声,垂下了眼,手中的水灵剑突然消失,只听『哗啦』一声,剑就软了下来,最后变成了一摊清水聚在地上。

在水零儿的掌心有一个『天璇印』,只要运用那个印记,就可以『凝水成剑』。所以只要是有水的地方,就能凝出水灵剑来。而当水零儿再无战意的时候,那种凝剑的力量也会失去,所以剑又变回了原来水的状态。

「你既然已经是红叶的丈夫了,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爱她一下……」

水零儿的声音哽在喉咙中,就连双眼好像也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看到她这副模样,西尽愁被吓了一跳。以前看到水零儿时,她都是一副精力十足的样子。没想到现在,居然露出这种痛苦委屈的表情。

水零儿擦了一下眼角,不知道她是气愤,还是生气,反正声音越来越大了,她朝西尽愁高声吼道:「明明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爱她一下?……就算是假话也好,就算是装出来的也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爱她一下!?」

——就算是假话也好?

西尽愁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水零儿会说出这种话来。还有那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红叶身上,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想到这里,西尽愁怔住不语了。而一旁的岳凌楼,好像也从水零儿的话中听出一丝异样,和西尽愁一起陷入了思考之中。

仔细一想,红叶的身份的确很奇怪。她和北极教,以及紫星宫,好像都有很深的关系。一方面,她是北极教主杨鹰的女儿;另一方面,紫星宫的七宫主,好像也和红叶的关系很亲密。

岳凌楼没有忘记,几个月前,在紫星宫的地牢里,七宫主抱住红叶,说的那句话:『二十年了,你终于回来了。』看外表,红叶的年龄最多也就二十出头。二十年前,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和七宫主认识?

岳凌楼越想越奇怪,越想越觉得恐怖。

他突然记起在广州情川港时,紫乾对他说的那些话——关于『长生』的事情。难道红叶,会和那件事情有关系?

正在这时,耳边又传来水零儿的声音,不过水零儿是对西尽愁说的。

「西尽愁……就算我求你好不好……」

从来没听水零儿说『求』这个字,西尽愁一时接受不来,不知该如何答话。

水零儿吸了吸气,不看西尽愁的脸,而是望着墙角。她是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去求一个人,这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很委屈、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也许……最多只有十天……十天以后,红叶可能就会忘掉一切……包括记忆里关于你的一切,都会忘掉……但是在这之前……在她忘掉一切之前,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陪陪她呢?……为什么你就不能陪她渡过这辈子的最后十天呢?」

说到这里,水零儿再也说不下去。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扑簌落下,她急忙在脸上抹了一把,但还是没能把泪水抹干。才一小会儿工夫,眼睛就已经红肿起来。

水零儿恳求道:「你答应我好不好?……只是十天好不好?……这十天,你好好陪着红叶,不要让她难过了……好不好?」

说到这里,水零儿猛地抬起脸来,发丝贴在她湿润的脸颊上,显得乱七八糟的。但她的眼里,却闪烁着不容拒绝的光芒。她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她没法逼西尽愁,就只有求西尽愁,但如果这样,西尽愁还是不答应……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让西尽愁好好陪着红叶……

西尽愁一向对女人的眼泪最是没辙。现在一看水零儿哭得这么厉害,就突然觉得,好像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事似的,心里也愧疚起来,急忙安慰水零儿道:「好了,你先不要哭了,有什么话慢慢说……你说红叶还是十天就会失去记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也是岳凌楼想问的。

所以,西尽愁话音一落,岳凌楼的视线也立刻停留在水零儿脸上,等待她的回答。

而水零儿,则显得有点泣不成声,她一会儿擦眼泪,一会儿又深深吸气,过了好久,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不如去问问紫星宫的人……那个七宫主,一定知道得比我还要详细……」

12

西尽愁、岳凌楼、水零儿三人回到天市殿的时候,紫坤已经离开了。而红叶依然在沉睡,现在她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在以极快的速度成长着。

这种现象,不仅令七宫主恐慌,就连安然,也渐渐没有把握能保住红叶的性命。他曾不只一次地想劝红叶拿掉肚子里的孩子,但都被红叶严词拒绝了。

在保护孩子这点上,红叶一次也没有退缩过。

七宫主虽然担心,但见红叶执意不肯。渐渐,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在心里为红叶祈祷,希望她能够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她一直陪在红叶身边,直到发现西楼水三人都已经进入殿内,才从床边站起,向来客走去。

虽然她眼睛上蒙着一层紫绢,但一举一动却和正常人一样,完全不像看不见东西的人。

七宫主微微一抬手,示意落座。但真正坐下的,却只有岳凌楼一人。西尽愁站在岳凌楼身后,而红叶则跑到红叶床边,暂且不管西尽愁这边的状况了。

这时,安然把七宫主抚到岳凌楼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岳凌楼面带疑色,心想七宫主难道对自己很有兴趣?

还不待岳凌楼询问关于红叶的事情,七宫主就先说了起来。她的声音很柔和,但却总有些有气无力的,好像心中总是压着无尽的忧愁。只听七宫主道:「刚才我听紫坤提过你了,她说紫巽死后,风之力就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你是否想清楚了,愿意效忠紫星宫?」

什么效忠紫星宫?这种事情,岳凌楼根本没想过!

如果可以,他连『紫星宫』这三个字都不愿意听,就更别说是效忠了。

七宫主看不见岳凌楼反感的表情,依旧在自说自话,缓缓道:「关于紫星宫,虽然我生下来就在这里,生下来就注定会继承宫主,但我对它,却始终没有什么任何感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干什么……每天,都好像在等死一样……」

「七宫主……」身旁的安然低唤一声,似是不忍心听七宫主再讲下去。

而七宫主朝安然微微一笑,好像在示意不要紧,顿了顿又继续道:「紫星宫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如果是身上还有价值的人,在这里他能够得到赏识,并且得到很多东西……但如果是个没有价值的人,一切都像等死一样……你们应该也看得出来,其实所谓『宫主』,也不过是个空空的头衔……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紫星宫里的一切,都是紫坤说了算……我小的时候,她对我很好,好像对我有着很深的期待,但是后来,我长大以后,那种期待就没有了……她好像渐渐发现,我不是她所期待降生的人……然后,一切就变了……」

「七宫主……」这是安然第二次打断七宫主的话了。

然而七宫主却止住了安然,继续道:「其实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紫星宫并不是一个适合每个人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在什么情况下继承了风之力……但我只想告诉你,那种力量只会让你终生被束缚在紫星宫而已……」

听到这里,岳凌楼也算听出一点眉目,知道七宫主是叫他离开紫星宫。但是这种事情,不是岳凌楼想,就可以完成的呀。于是岳凌楼也很无奈地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七宫主你收回风之力,把我驱逐出紫星宫,我倒是求之不得。」

闻言,七宫主呵呵一笑,但却摇了摇头。

她说:「如果是其他人,我会觉得入紫星宫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但如果是你,我则会认为……一切都是命运,即使是折磨,也只得认命……我也好,红叶也好,情儿也好……全都是被紫星宫束缚住的人,我希望你明白……」

「我不懂!」

岳凌楼突然打断了七宫主的话,并且声音很大,表情也瞬间变化,由原来的无奈变成了震惊。他的所有冷静,好像都被七宫主刚才的那句话击溃,难以保持。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刚才从七宫主口中,竟说出了『情儿』这两个字!?

——情儿?情儿?

耳边仿佛突然响起了什么声音,又唤起了什么回忆。

记忆里那段最黑暗、最压抑、最痛苦、最不愿回忆起的时间……瞬间,全都如泉涌般的在脑中浮现。

记忆里有个男人,在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名字……

——情儿。

岳凌楼的全身的毛孔开始收缩,身体也忍不住战栗起来。

那个男人,在一遍又一遍重复的错误之中,回忆着那个名字……用岳凌楼的身体,去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个他深爱的女子的名字……

——情儿,情儿……慕容情?

那个给了岳凌楼生命的女人,同时,也带给了岳凌楼无尽的苦痛和折磨。慕容情是岳凌楼一辈子也无法摆脱的阴影,即使在她死后十一年,这个名字还是注定会被人,一遍又一遍地提起——耿原修提过她,紫乾提过她,现在就连七宫主,也提起了她。

「这没有什么好不懂的。」七宫主依旧没发觉岳凌楼的反常,还在继续着那个话题,「如果你是慕容情的孩子,那么这一切,就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以前不信,但我现在信了。红叶离开了紫星宫二十年,但她回来了……情儿离开了紫星宫二十年,但是你,替她回来了……就连……」

说到这里,七宫主突然说不下去,犹豫了好长时间,终于才开口道:「就连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刚出身就被送出了紫星宫,但现在……她还是回来了!……成为八宫主回来了!安然,我好怕!……如果她又像我一样怎么办?……安然……」

七宫主话里的那个孩子,指的就是尹珉珉,她的亲生女儿。

七宫主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安然的名字,表情恐慌极了,她的双手都向安然伸去,在半空中胡乱挥动着,好像在找寻着什么慰藉。

她是真的在怕,真的在担心——岳凌楼看得出来。

这时,安然终于拉住了七宫主伸向他的手,低头在七宫主耳边轻声安慰了几句,这才让她稳定下来。

这时,一旁的西尽愁终于发话,他问七宫主道:「你说红叶离开了紫星宫二十年?」

七宫主点点头,「那年夏季发生了很多事情……红叶离开了,情儿也离开了,但是我却依然留在紫星宫里……我们一起长大的姐妹三人,从此各分东西……我虽然想念她们,舍不得她们,但只要一想到她们可以离开紫星宫,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觉得,即使我们分开也是值得的,即使我会因此再也见不到她们……也是值得的……那个时候,我们全部都可以天真地以为,可以离开紫星宫,离开这里……但是……」

七宫主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她竟大笑了几声,似乎在嘲笑着自己以前的天真,「但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就像紫坤以前说的那句话『是紫星宫的人,就注定是紫星宫的人,逃不掉的』……所以,走掉的人又回来了……终究还是,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没有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离开这里?什么又叫无法离开?」岳凌楼皱眉问道。

一时之间,他无法接受。

他的母亲,竟然曾经是紫星宫的人!

还和红叶、七宫主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虽然一年前在广州的时候,岳凌楼听紫乾提起过慕容情的事。那个时候,岳凌楼就隐隐觉得慕容情和紫星宫之间,有着某种关系。

但是现在,真相就在眼前。但却不知为何,岳凌楼在本能地拒绝相信这个事实。就好像如果他相信了,就真的一辈子再也无法摆脱紫星宫了。就好像如果他相信了,就不得不认命了一样。

「从头讲起吧,这样大家都可以听得明白一点。」

一旁的西尽愁终于说话了。他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可以预料,七宫主要讲的,将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13

七宫主的故事,是从一个传说开始的。

紫星宫的存在,只为了复兴一个民族。一个不同于人类的民族,是一个拥有最接近神明力量的族群。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民族被称为『麒麟』。

因为麒麟一族强大的力量,渐渐让他们被人类所惧怕。

虽然麒麟一族有着掌控自然的力量,但在数量方面,始终不及普通人类。所以在普通人的眼中,那种奇异的神力被视为对天神的亵渎,和对天神职位的僭越和篡夺。因此,人类开始了对麒麟一族的血腥屠杀。

而麒麟一族,神力虽有,但并不强大。所以面对大规模的迫害和屠杀,并没有什么还手的力量。这场两个族群之间的争斗,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终于,麒麟的最后一支部族逃到了雪山,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被逼无奈之下,为了让麒麟之血延续下去,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下了最后一个血咒,也就是——永生之咒。

他们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封印在一个婴儿体内,然后把婴儿冰封起来。所以在这个婴儿身上,集聚了自然界的全部神力,他被称为『圣血麒麟』。而那些麒麟族人,在力量耗尽之后,尸体变成了猩红的花朵,盛放在雪山山洞之中,非常奇异。

那些花朵,也就是后来的花狱火。

关于花狱火,这种植物非常奇异。它是麒麟族人死后,由尸体变化而来的。所以紫乾一直相信,那些族人并没有完全死去。总有一天,那些族人会通过花狱火,再次复活。千年以后,紫星宫建立,紫乾一直在种植着那种植物。

但就在三十年前,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花狱火竟然结果了!

从来没有结过果的花狱火,竟然结出了果实!而那颗果实,发育非常快,仅用了短短三天,就长得人头那么大,而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再后来,大概五天之后,果实终于裂开了,里面出现的——竟是一个婴儿!

所有人都震惊了。没有人想到,花狱火竟可以结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

那是一名女婴,被紫坤身边的鬼鸳抚养长大。但那女婴很奇怪,什么都不吃,只吃花狱火。在紫坤看来,那是非常不祥的象征。因为女婴是由花狱火生出来的,而同时,她却要以花狱火为食。紫坤总觉得,这之中隐约蕴藏着『自相残杀』的意味,所以叫鬼鸳把女婴送走。

女婴被送到了一户姓薛的人家,但那女婴还是除了花狱火之外,什么都不吃。眼看女婴一天天瘦了下去,鬼鸳心疼,便从紫星宫里悄悄偷了花狱火,交给女婴吃。但后来事情败露,鬼鸳被逐出了紫星宫。

女婴不久后死了,但鬼鸳曾经留在薛家的那些花狱火,却被薛家的大小姐偶然发现。好奇之下,吃了下去。谁知那一吃,竟再也离不开花狱火了。这件事被鬼鸳知道后,他非常愧疚,于是他开始偷偷在云南种植花狱火,并且把花狱火磨成粉末,隔一段时间,就偷偷加到薛大小姐的饭菜里,这才保住了薛大小姐的一条命。

几年过后,薛大小姐嫁人了。她嫁去了离阳镇,嫁给一个在当地很有声望的医师,名叫丘然。而薛大小姐,正是丘夫人——薛秀婷。

不久之后,鬼鸳病逝,但幸好在他死前,他把花狱火的事情告诉了丘然。也把花狱火种,交给了丘然。丘然慢慢地琢磨花狱火的培植方法和药性,发现那是一种能让人产生精神依托的迷药。再后来,大概二十年前,耿原修垄断了花狱火的贩卖。而丘然,则成为花狱火流入中原西条线上的一个交接点。

但渐渐,这种药物被朝廷重视,耿家走私的买卖越做越难。丘然为保薛秀婷一命,便和云南千鸿一派分舵主刘以伯联合,秘密种植花狱火。刘以伯为的是钱,而丘然为的,却是她夫人的命。但是,刘家和丘家,最后都没有逃过灭门的悲惨结局。

继花狱火第一次结果后十年,花狱火终于第二次结果。

而且这次,结出的是两颗果实。

同样诞生了两名女婴,就是后来的红叶,还有慕容情。

和第一名女婴不同,红叶和慕容情并不用依托花狱火存活,所以紫坤并没有把她们送走,而是让她们在紫星宫里长大。

那个时候,正好七宫主也刚出世不久。三个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便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就在二十年前,乾坤两人分离,慕容情随紫乾离开了紫星宫。从此就再没回来过,直到现在,七宫主才知道她已经结婚生子。而她的孩子,就是岳凌楼。

虽然都是花狱火所生,但红叶的身体,却比慕容情奇怪多了。

慕容情的成长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但是红叶,她只长到十八岁,就不再成长了。

并且,就在红叶十八岁的那一年,她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变得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甚至把慕容情和七宫主也都忘了,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般。

这件事情惊动了紫坤,紫坤为她算过一卦,算出她命中螺旋,循环往复,十年便是一个轮回。

也就是说,红叶的外貌虽然停留在十八岁,但是每隔十年,她都必须经历一次记忆全失的痛苦。她的命,说长很长,因为可以渡过无数个十年;但说短又很短,因为当记忆丧失、一切重来的时候,就好像死过一次一样。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出现,红叶会在紫星宫里,平静地渡过她漫长的一生。

但就在二十年前,北极教少主杨鹰,为了修剑找上了紫星宫。而为他修剑、并且从此结缘的人——正是红叶!

两人在接触之下,渐渐倾心。虽然后来,杨鹰知道了红叶的秘密,但还是执意要带走红叶,娶她为妻,而红叶也愿意跟他离开。

对于这件事,紫坤本是不同意的,但却因为一件事情改变了想法。

一次,紫坤对杨鹰说:「红叶和你是不同的,她可以长生不老,但是你不可以。你会老,也会死,你有没有想过,十年以后,当红叶忘了关于你的一切,你要怎么面对她?如果再过几十年……你已经变得老态龙钟,你又该怎么面对她?」

杨鹰当时的答案是:「再过十年,我会告诉红叶,我是她的爹;再过三十年,我会告诉红叶,我是她的爷爷……就这样依此类推……只要能在红叶身边,能看到红叶,无论是什么身份,我都可以感到幸福……」

听到这话以后,紫坤突然笑了起来。

她笑杨鹰的天真,但同时她也说,杨鹰天真得非常可爱。于是才同意让红叶跟杨鹰离开,好像是在考验杨鹰可不可以做到他说的那些话似的。

在送走杨鹰和红叶到时候,紫坤最后悄悄对杨鹰说:「二十年,我只给你二十年的时间……二十年后,也就是你四十岁的时候,我会收回红叶……如果二十年后,你还是像现在这么固执,不肯放红叶回来的话,就别怪我使用强硬的手段了。到时候,难免会伤了你和红叶……杨鹰,你活不过四十岁,这不是诅咒,也不是威胁,而是你的命……你命中注定,是活不过四十岁的……」

◆◇◆◇◆◇◆◇◆◇

七宫主的故事就讲到这里。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沉默着。事实永远比想象,更难预料,并且难以接受。如果按照七宫主刚才说讲的,那么……

杨鹰不是红叶的爹,而应该是红叶曾经深爱过的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西尽愁觉得很难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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