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尸骨坛
我想起了昨晚在遇见那老汉时耳边响起的一句话——佩玺大人,你真是个属猫的主。
从我出生以来,唯一一个以“佩玺大人”这个绰号称呼我的人就只有我眼前的梁赞,如果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话,那也就是说,又是梁赞救了我?
我想开口问问梁赞,却发现他根本不理我,而是蹲下身来,跟着段郁文和滕益一同研究起那具腐烂的尸体。
“死的时间应该不长。”滕益说道。
“是啊,这臭味儿闻起来还挺新鲜的。”梁赞调侃道。
段郁文巴拉巴拉尸体的衣服,说道:“看他这一身粗布衣裳,应该是一个山里人,怎么会死在这里呢?”
“禁地。”卜瑾毫无征兆地在一旁说道。
虽然在进入这一片枯树林的时候,我就已经隐隐感到这里绝不是常人随便就可以进来的地方,但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到,进来的人竟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不敢再去看那具腐尸,因为每当我的眼神落到他身上的时候,我就总觉得那具尸体在冲我微笑,那种感觉真的是让人不寒而栗。
段郁文问梁赞道:“你刚才说,这个老汉不是自己在树上上吊死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梁赞一翻白眼,不屑地说道:“我说我的段老爷子,你自己动脑想一想好吗,别总动不动就问我为什么,我懒得说。”
虽然梁赞不愿意说,但是,我已经察觉到这其中的缘由了。我抬眼看了一下树干,起码有五六米高,别说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哪怕是我这样的年轻人,如果不是身强力壮并且矫健灵活,也根本不可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退一步来说,就算这老汉要上吊自杀,也完全没有必要找这样一个荒山野岭的地方,再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上吊,这本身就有说不通的地方。
我问梁赞道:“你刚才说,这些树有些古怪,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些树杀了那老汉了吧?”
没想到,梁赞的回答让我十分惊讶,又觉得很无语。他想也不想地随意说道:“那是我瞎猜的,随便一说,你当我是万事通,什么都知道啊?”
我没法理喻梁赞的世界,或者说,我根本跟不上他思维或是性格的转变速度,他总是时而严肃认真,时而嬉笑怒骂,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滕益在一旁说了说自己的想法,道:“以前,我曾经听阿姝娜说过,苗疆巫法,最讲究就是万物平等、万物有灵,这里所说的万物,并不是指有生之物,即便是一些死物,如石头、河水、甚至风火雷电,都有自身的灵性,如果能与这些事物达到内在的通灵,那么就可以轻易地操纵它们。”
扯淡!我心里说道,如果这种事情是真实存在的话,全世界六十多亿的人口,只要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本领,他就可以控制全世界了,就算是这种神秘的巫术已经消失去历史的长河,但在全世界的众多史书中也理应存在一些只言片语的介绍,怎么可能完全不被世人所知呢。
我心里这样想,但是却没有打断滕益的话,他继续说道:“刚才龙卜瑾也说过了,这里是禁地,虽然是什么样的禁地我还不是很清楚,但既然是禁地,肯定就表明了其他人不能随意地进入。”
滕益说着,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察觉到我对他所说的话持怀疑的态度,便对我说:“昨天你不是也看到了么,龙卜瑾颂咒之后,整片山林的老树树叶几乎在一瞬间就全部落下,你能说这是偶然?所以,我认为,昨天龙卜瑾所颂念的咒文其实就是为了破解这山林中的咒术。”
我争辩道:“好好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这些树都有灵性,都能成精,这满山的树都是黑山老妖,可是,树要成精,起码也得几千年吧,这里虽然有一些老树,但是,吊着这具尸体的树看上去年头并不算多呀。”
滕益被我这一句话噎了一下,不知该怎样继续说下去,我心中暗自得意,心说让你顺口瞎掰,怎么样,没法自圆其说了吧。
没想到,我噎住了滕益却噎不住梁赞,他从地上捧起一堆落叶,盖在了那腐烂的尸体上,然后说道:“我的佩玺大人,你就别在那里唠叨了,死物能否通灵并不一定只靠它们自己,你难道没听说过什么洞天福地么,有些地方本身就极富灵气,还有一些地方,本身怨气较大,这些都有可能帮助这些老树成精啊。”
我回头问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荒山野岭的还成了道家的洞天福地了?”
梁赞手持简易矛,对我说:“这我可没说,不过,我们往前再走一段你就全明白了,你看,你女朋友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我抬头一眼卜瑾,果然,她压根没有听我们在这里争论的闲情雅致,竟然自顾自地继续朝山林深处走去了。
段郁文警觉道:“快跟上那姑娘,这鬼地方,没有她的指引,我们很可能会在这里迷路。”
我点点头,跟着他和滕益朝卜瑾那边一路小跑过去。
跑了两步,我发现梁赞竟然没有跟上来,于是驻足回头一看,发现他还站在那具腐尸的旁边,并没有注意到我。紧接着,我看到他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举动,他举起简易矛,重重地刺在了那具腐尸的喉咙上,然后一拔,那腐尸的脑袋立马就与身体分了家。
他低头很严谨地查看了一下那颗头颅之后,才站起身来,朝我们跑来。他跑了两步,发现我正好奇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笑道:“小孩子家,看什么看。”
我愣了一会儿,等他走到我的身边才跟他一起撵上卜瑾。
我还记得在梁赞爬到树上,望向东方的时候,表情曾经很惊讶,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很壮观的景物。我虽然与梁赞相识不过几天的时间,但是他的一些脾气秉性我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他这个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看上去很不正经而且又不靠谱,可是每每到关键时刻,他却总是先人一步找到事情的突破口,虽然他往往是以一种调侃的口吻说着自己的看法,但他所说的话,我们大家都不敢轻易忽略。
我一边走,一边回忆来时的点点细节,渐渐发现,这个梁赞绝对不简单。在老公寓的猫楼中,面对那样危险的情景,他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和害怕,脸上表情只是带着笑容的兴奋,似乎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实在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
而且,他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不学无术,但是却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图书颇有些研究,有些方面甚至超过了同为研究少数民族历史和风俗的专家段郁文。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段郁文在提到梁赞的时候变得有些支支吾吾,只是说梁赞会帮助我,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呢?
这一路而来,我们遇见的怪事不少,但是“惊讶”这个表情,我从来没有在梁赞的脸上发现过,即便这满山的老树树叶在一瞬间全部飘下,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干得漂亮”,难道,他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想什么呢?”梁赞猛地一拍我的后背,说道。
我正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对这一击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不由被吓了一跳,抬眼一看梁赞那标志性笑容的脸,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做白日梦呢。”
梁赞咯咯乐了两声,没说什么,继续走在我的旁边,我问:“对了,我刚才看你在树上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让你感到很惊讶。”
“我的佩玺大人,你这么关注我,我可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别扯没用的,我问你呢,你看到了什么东西?”我有些焦急地问道。
“找什么急,我现在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我口才不好,形容不了那么壮观的地方,再说,保留一点神秘感不好么,到时候你自己看不是更好,还能有点惊喜。”梁赞说道。
我骂了一声,说道:“我靠,你不说拉倒,我还不稀罕听呢。”
后来,在我们走了十几分钟以后,我终于对梁赞的话有了深切的体会,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景象的确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即便是我这种一向自认为自己文笔尚可的人也不例外。
那是这一片浓密枯树林中难得一见的宽阔场地,甚至宽阔得有些异常,让我不自觉地联想到了麦田怪圈,场地四周的枯树整齐地排列着,但场地中央却没有哪怕一棵树。不仅如此,那场地的地面上,甚至连一片落叶都没有,我们脚下的土地还很松软,但是,到了那里土地却变得干涩坚硬,如同荒漠戈壁。我大致目测了一下,这里至少也有四块篮球场地的大小,我们初一来到这里,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但是,这种喜悦,很快被眼前所出现的恐怖情景所带来的震惊给取代了。
场地的中央是由一块巨大的圆形祭坛,地面都是由青石板铺筑而成,在祭坛的正中央,有一个直径足有两米高不下十米的巨大石柱,石柱上面雕满了数之不尽的图腾符文。除此之外,一条巨大无比的石雕蟒蛇如盘龙一般缠绕在石柱之上,石蛇的头比石柱还要高出许多,它正张着血盆大口冲着石柱顶端端坐着的一只石雕巨兽,那巨兽状似麒麟形似猛虎,也张牙舞爪地冲着那巨蛇咆哮,整个石柱雕刻的栩栩如生,让人啧啧称奇,不由暗自佩服起古人工匠们的智慧与技艺。
围绕着大石柱的周围,还有大约四五十个一米多高的小石柱。这些小石柱很多,虽然看上去不及那座大石柱壮观,而且上面也没有任何的图腾符文,但是那上面的东西却让人心惊胆战。
只见那每一座小石柱下,都堆放着四具已成森森白骨的尸体。这些尸体或大或小,形态各异,但也有其统一的地方,他们都是跪着靠在小石柱上的,似乎是类似于囚犯的角色。
我放眼放去,这里最少也要有两百多具骸骨,这些骸骨对我的震慑力远远超过了那座巨大的石柱。我惊讶道:“这、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古时候的战俘集中营?”
段郁文看上去十分激动兴奋,甚至有些磕巴地说道:“这里是、是,祭、祭坛,古时行巫的场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曾经举行过一次规模浩大的行巫仪式。”
滕益也受到了眼前的事物的冲击,但还算保持着克制和冷静,说道:“能有这样一座巨大的祭坛,若再供奉上与之对应的祭品,古时候的巫师一定能够实行强而有力的巫术。”
“喂喂喂,”我打断他们,说道:“咱们能不能别再讨论那些玄乎的东西了?说点有价值的内容吧,这里到底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骷髅呢?”
这时候,梁赞从我后面拍了拍肩膀,说道:“我的佩玺大人,您可别再丢人现眼了,人家谈论的就是有价值的内容。”
说完,梁赞就从我身边走去,我一看,他跑到了此刻已经穿过若干小石柱的阻挡,正站在大石柱下的卜瑾那里。
我不去理会他,转头又问了一边段郁文。
段郁文叹了一口气,说道:“刚才我也说了,这里应该是一个祭坛,既然是祭坛,那么就应该会有祭品……”
段郁文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里的小石柱下的两百多具骸骨全部都是为了当时巫师的行巫而供奉的活人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