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阿顺帆》纸质版,已由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上架销售,喜欢的读者可去新华书店先睹为快!06年即将再版!)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因为一时没有货源,车主通知众人歇息两天。阿顺帆回到草屋看到孩子身上的棉衣忽然想起了柳嫂。眼看就要入冬了,曲指算来他和孩子离开望夫村已三月有余。于是他决定借此机会回望夫村看看柳嫂的境遇。
可是,当黎明来临的时候,草屋外忽然飘起簌簌的冷雨,修缮一新的房顶传来滴滴嗒嗒的响声。阿顺帆起身看着门外,这里所说的门不再是那个扒开的窟窿,而是小屋的正门。
门外不远处有棵白杨,一阵冷风正从树梢上飕然而过,枯黄的树叶簌簌落下来,把鸟窝孤单单地晾在树叉上,让人心生凄凉。阿顺帆转身轻轻收拾行李,儿子却趴在那张特制的小木床上‘哼哼呀呀’的说话,他听不懂儿子在说些什么只好冲着孩子笑。一切收停当后,他小声叫醒了黄老霸。
黄老霸立刻起身问道:“你要出门?”
“我想去望夫村看看柳嫂,钱袋子放在孩子睡觉的柳筐里!”
黄老霸急忙穿好鞋子说,“我和你一道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我自己带孩子去就行了,好不容易歇息一天,你就安心在家呆着吧!”阿顺帆说着把一件旧衣服斜披在身上,让儿子和包袱都躲在里面。可小家伙并不安分,他总是把头钻出来,双手还不停的抓阿顺帆的脸。
“你孩子会淋病的,我必须和你一道去,要是柳嫂不喜欢陌生人的话,我就送你到村外,然后站在村口等你。”黄老霸说完朝黑子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喊道:“起来起来,那两只破斗笠放哪儿了?”
黑子一骨碌爬起来,伸手从床下摸出两个斗笠转身又倒在床上。黄老霸将一个斗笠交给阿顺帆,另一个戴在自己头上,回头又拍着黑子的屁股说:“我和阿顺帆带孩子出去有点事,你把家照看好,让大懒他们没事不要往街上跑。”
黑子连声答应着睡去。这时阿顺帆不放心的说:“大哥,你还是甭去了吧!下这么大的雨……”
黄老霸生气地打断他的话说:“是好兄弟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他说完解开上衣扣子,硬把孩子要过去揣在怀里,再用斗笠遮住孩子头部,便大步朝门外走去。阿顺帆只得戴上斗笠紧跟着出来,随手又把那件破衣服披在黄老霸的头上。
黄老霸一时笑着说:“这破衣服往我头上这么一披,只露出这张刀疤脸来,要是给胆小的人看见了非吓得坐在地上不可。”阿顺帆看着黄老霸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笑起来。“哦,我忘记一样东西。”
黄老霸突然说道,然后便转身跑进屋里。也就一眨眼的工夫,他又跑着回到阿顺帆面前,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说:“这是欠柳嫂的银子,你收好。”
阿顺帆接过来语气沉重地说道:"柳嫂对我父子俩的恩情不是能用这一包银子来衡量的,带去她也不会要。"
“这个我知道,不过还是带着为好,万一柳嫂用得着呢?”黄老霸提醒他说。阿顺帆这才收好银子,接着他们首先到街上买了些路上吃的东西,之后才快步朝城门口走来。
虽说是雨天,但对两个男人来说却算不上什么困难。他们一路谈笑风生,唰唰的雨点好似美妙的乐符伴随着他们舒心的畅谈,致使两个人的心境都达到了愉快的顶点。
不过他们走得并不算快,遇到凉亭或茶馆甚至还要小憩一阵给孩子弄些吃的,以至到达望夫村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此时雨幕也已收起行囊匆匆赶往远方的天际。
小小的望夫村显得僻静而安宁。
阿顺帆在村口收住脚步,刹那间所有纷乱、迷茫的景象都争先恐后地挤到他脑海中来。好在村子一如往昔,犹如他匆匆逃离的那个夜晚。待思绪稍稍平静之后,阿顺帆才领着黄老霸踏上通往咸渔坊的村道。黄老霸抱着孩子紧随其后,他发现阿顺帆的举动有点怪怪的,但又不好开口询问,只得沉默不语起来。
几分钟之后,两人已置身在柳嫂门外。只见院门半掩着,院内一片狼籍,鸦雀无声。
阿顺帆心里突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他一把推开院门冲了进去。
“谁呀?”一个嘶哑的声音随之问道。阿顺帆听出是柳嫂的声音,立刻应声答道:“干娘!是我——帆儿!我带成儿来看你了。”
柳嫂没答话,一阵轻微的摸索声过后,灯被点着了。昏黄的灯光下,阿顺帆看到床上的柳嫂面色苍白,虚弱得几乎坐不起来。他惊慌的几步跨到床前扶住她问道:“干娘!你这是怎么了?”
柳嫂目光呆滞地看看阿顺帆,又看看黄老霸和孩子,然后无力地摇摇头说:“唉!该梦到的都梦到了,看来我离死的日子不远了。”阿顺帆难过的握住她的手说:“干娘!你仔细看看,这不是梦,我和成儿真的回来了。”
这时黄老霸赶紧把孩子放到柳嫂面前说:“老人家,你摸摸孩子的脸就相信了。”柳嫂抖抖缩缩地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继而她立刻瞪起双眼瞅瞅孩子,再看看阿顺帆,刹时泪如泉涌地问道:“真的是你们回来了?”然后便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大哭起来。孩子本来熟睡着,此时睁开眼看见柳嫂,小嘴一咧笑了。
“成儿还记得我呢!记得我……好孩子!”阿顺帆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黄老霸赶紧替他说道:“阿兄弟天天念叨你老人家的好,一直想回来看你,却总是抽不出身来,要是知道你有病,哪怕活不干钱不挣,也要早一天赶回来看你。”
柳嫂这才相信来了三个人,开始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也就没在意。听到黄老霸的话,她才重又抬头看看他,然后慈祥的问道:“你是帆儿的朋友吧?”
黄老霸高兴地点头答道:“我和阿顺帆是好兄弟,你是他的干娘也就是我的干娘,你就喊我霸崽吧!”
阿顺帆忙介绍说:“霸哥是我和成儿的救命恩人。”
“别站着!快坐!我下床给你们弄点吃的。”柳嫂说完抱着孩子就要下床。黄老霸赶紧拦住她说:“干娘!你只管坐着和阿兄弟说话,我们早上出门时买了些包子,我去热一下就成了。”阿顺帆拉住他说:“霸哥,你坐在板凳上歇着,我去厨房忙活。”
“我去!我去!你陪干娘说话,告诉我厨房在哪儿?”黄老霸用身子挡住房门说。阿顺帆拗他不过,只好用手指了指隔壁的一间房子。
黄老霸一出去,柳嫂就问阿顺帆说:“你和城儿这几个月在外面可受苦了?”
“干娘你放心,我们什么苦都没受。”
“谢天谢地啊!”柳嫂说,“自你带着成儿走后,我日夜担心,怕你再遇到别的麻烦,怕孩子在外面遭罪,一想到这些我就后悔得想出去找你和孩子。可是到哪儿去找呢?连点音信都没有!”柳嫂说着又伤心起来。
“干娘!你别难过,先听我说,要不是你塞在筐里的银子,我在外面真要走投无路了。”阿顺帆怕柳嫂继续伤心,急忙改变话题说,“你看现在一切不都好了吗?只是我不知道病得这么厉害,不然早赶回来了。”紧接着他又追问道:“你得的什么病,可请大夫看了?”
“哪有什么病,只是……只是偶染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