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刚过去不久,空气中的热度慢慢降低着。这时的天气像只纸糊的老虎,利爪没有了,偶尔用底气不足的炙热吓唬人。
秋天就要来了,黄溪最喜欢的便是秋天,秋天是粮果成熟之末,也是蓄积力量之始。而她也是秋天出生的。
俏红的太阳从东边的山上露出了个头,不急不慢的向上爬着。黄溪喜欢看初生的太阳,因为每当这时她总能感受到力量与希望。还有一点,这样显得她刻苦,努力。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在一片竹林中,静心,吐纳,起势,运力。纤细的手掌先后打出,握拳在空中挥舞。饱含力量的动作带起阵阵气流。呼呼的声音。双脚配合着走出一串奇异的步子。柔软的身体像一尾鱼,灵活自如,动作流畅。
许久后,两手缓缓下落,收回周身浮动的内力,使自己重归平静。
黄溪的额头上出现一层细密的汗。
脚尖一勾,将放在石椅上的剑向上踢起,快速伸手手抓住剑柄,抽出剑。剑出鞘的声音迅速闪过。
随后,剑就像是长在黄溪身上似的,和她的每一个招式完美契合。
黄溪在灵云谷生活了近八年时间,随她的师父何云子。黄溪并不是没有家,她有一个来头很大的父亲,是松瑭派的掌门人―黄成晔。她也是黄成晔唯一的女儿。
只是八岁那年,她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师父带到了灵云谷。据说,这是他们大人间的约定。
师父何云子对黄溪好的不得了。难为他一个性情冷淡的人,在黄溪初来灵云谷时,生疏而别扭的照顾这个小姑娘,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灵云谷是何云子的地方,没人敢擅自闯入。不用何云子亲自出手,谷外的机关也不是一般人能通过的。黄溪知道师父很厉害,比自己的亲爹还厉害。
谷中还借住着两个人,神医殷明石和他的徒弟、黄溪的最佳损友季劼。
半年前季劼出谷替殷明石给一位故人送药,可几个月过去了,却迟迟不归。黄溪很是担心。
黄溪所练的剑法是何云子的毕生绝学,多年锤炼下来,她的剑术令人赞叹,与她小小的年纪一点也不相称。
不知何时,一个青衣少年出现在竹林,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那个活力四射的黄色身影。
片刻后,黄溪收了剑,难掩激动,冲那少年笑:“你还知道回来呢,一去这么久,你师父念叨好久了。你若再不回来,他老人家就要出谷找你了。”
少年正是许久未归的季劼。
听到黄溪的话,季劼笑笑:“遇到点麻烦,差点就回不来了。”
黄溪眼睛一眯,似乎有些不对劲,季劼有心事吧。
‘’你去见过你师父了吗?‘’
‘’还没有,我直接来这儿了,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你……‘’
‘’好了,走吧,我还没吃东西呢,太饿了。等我吃饱了,再给你好好讲讲我都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了。好几年没出谷闷坏了吧,是不是挺想见见外面的世界的……‘’
季劼开启了话痨模式,黄溪则充当他的听众。心里盘算着,一定得好好审问他,这孩子,都有事不说了!
两人忙活了许久,终于做好了一桌早饭。叫上两位师父,一起吃早饭。
见到季劼回来,何云子反应不大,倒是殷明石,一把抱住徒弟,问这问那,又喜既怒,责备他让人担心,但言语间尽是关心。
季劼解释,自己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场大洪水,想着为百姓出一份力,就留下来为灾民治病,后来疫病扩大,所以耽搁了行程,季劼道歉道:‘’让师父和伯父挂心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对不起。‘’
殷明石知道自家徒弟的脾气,善良,责任心重,便说:‘’这也不能怪你,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是医者本性。师父怎么会不高兴。只是有一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殷明石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很快就消失了。
‘’劼儿,你师父说得对。‘’何云子道:‘’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量力而行,才是长久之道。‘’
季劼点头应下。
何云子看着在一旁吃得不亦乐乎的小徒,颇有些无奈,说:‘’还有你,溪儿,你也记住师父的话。师父不可能总是在你身边,任何人都不能。‘’
黄溪停下来,眨眨眼,一脸无辜:“知道了,师父。”
师父近来的话格外得多。
吃过早饭后,殷明石乐呵呵的喝酒炼药去了。留下一院子半年没整理的药材给季劼。不禁感叹,有徒弟挺好。
季劼头疼的看着这乱七八糟的各种药材,早已习惯的一样样分类整理。但他仍非常不能理解,一代神医的药材为什么能摆成这副鬼样子!
对于殷明石超强的破坏能力和极致随意的生活态度,季劼从耐心劝说再到严厉声明,最终无奈接受黄溪将此称为大神的任性。
殷明石半年间的破坏成果,一天之内季劼的不可能恢复的。路漫漫其修远兮......
灵云谷很大,树木丛生,枝繁叶茂。各种罕见的奇花异草。谷中还有一道山泉,蜿蜒成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贯穿了南北。
冬季不会太冷,很少下雪。这里物产丰富,即便还出谷,也能过得舒服惬意。
黄溪认为这就是自己心中的世外桃源。
作为朋友,黄溪与季劼一同劳动着。看着忙碌的季劼,她想到了一些往事。
那年,她刚到灵云谷不久。师父是她能见到的唯一的人。师父又不爱说话,时间一长,黄溪都快不会说话了。
有一天殷明石带着季劼来了,季劼比她大两岁,黄溪也算是有伙伴了,虽然她一开始嫌弃季劼小。
可后来,黄溪发现,这个表面上比她大两岁的男孩,竟然有和她一样的灵魂――来自遥远的现代人的灵魂。
这神奇的缘分使两人成为了好朋友。
殷明石是个奇怪的人,性格时而乖张,时而脆弱,想起一出是一出。但有了他的到来,灵云谷不再那么沉闷了。
黄溪是胎生的体弱,殷明石发现后,每天都要整一些奇奇怪怪的药给黄溪。于是,黄溪在神医的‘’关怀‘’下,不再那么容易生病。先天的胎中不足也硬是调养得身强体健。
人心难得,几年的相处,他们互相之间都有了特殊意义。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色笼着整个灵云谷。黄溪在自己的房间,摆弄着手中的笛子,断断续续的吹出调子。刚家还久的她还不是很熟练。
桌上放着两个茶杯。她在等人。
咚咚...叩门声响。
“小黄,是我。”门外是季劼的声音,清亮干净的声音。
“进来吧。”黄溪把手中的笛子放到桌子上。
季劼推门进来,坐到黄溪的对面。黄溪倒上两杯刚沏好的茶,茶香四溢,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季劼笑道:“看来,你是知道我会来找你了。”
黄溪笑笑:“猜的。”
季劼有些犹豫,慢慢的说:“我是有一点事情想告诉你,或者说是......想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嗯,那你说吧。”
“你觉得...觉得我怎么样?”
季劼表情认真,黄溪也认真的回答:“你,挺好的,怎么啦?”
“具体点,比如说性格,外表,能力。认真回答我。”
看着季劼的俊脸,黄溪只想说,她讲的是认真的,真的挺好的。
很快,黄溪想到另一个可能,顿时有些担忧,语气也不自觉得沉重了,说:“你怎么了,你不会......”
黄溪特别担心,季劼这么问,该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难道是他出去一趟后,发现自己实在是无法融入古人的生活。所以无奈下决定选择自己。但她对季劼没有一点男女之情,这样一来季劼岂不是要为情所伤啦......
黄溪不自觉得陷入自己的想象之中......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季劼突然说。
黄溪愣在原地,小嘴微张。被着突如其来的信息惊到了。但这是因为答案严重偏离她的想像。
季劼却误会了,苦涩的笑了,“没关系,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不,不是。”黄溪反应过来,赶快说:“我不是歧视你,我只是想别的事,走神了。你千万别误会!”
季劼低低的说:“嗯,谢谢你,小黄。‘’季劼低落的情绪藏不住。黄溪问:“那个人是怎么想的?”
季劼摇头:“我现,心很乱,我不知道坚持下去有没有意义。毕竟...我们都是男人。”
黄溪皱眉,不赞同的说:“男人怎么了!只要他对你好,你们都是真心的,这就够了。你在担心什么,别人怎么看吗?这不是放弃的理由。你是一个思想解放的现代人,这现都想不通吗?总之,一句话,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黄溪的每一句话,敲击在季劼心里。
良久,季劼冲黄溪露出一个笑,缓缓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
黄溪说:“跟我还说谢吗!我是你坚强的后盾。”
季劼笑了。
桌子上有封信。
“这是松瑭来的信。你爹给你的?”
“对啊,他催我回去。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呆上两个多月了。”
季劼拍拍她的肩膀:“你总有回去的,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不久后我也要走了。”
黄溪先是一愣,点了点头。
随即笑着说:“我们又不是见不到了,别这么伤感。”
季劼也笑了。是啊,无需伤感,这是他们的路。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