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煖然离开后,成文久久地凝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她已经找到了归宿,再也不需要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她说的没错,选择只在自己。没有什么是告别不了的,比如过去,比如过去里的人。
直到刺耳的救护车声音在门外由远及近,他才从混乱的思绪里回过神。
“烧伤,火锅炸了!男的面部和左臂烧伤严重,女的烧伤较轻,但引发了急性呼吸衰竭!”随着急促地喊声,一男一女被担架相继推进来。衣物焦灼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扑面而来。
刚才还平静的急诊大厅立刻忙碌起来,医生护士来回地穿梭。
生命很脆弱,完全不堪一击。
綦络握着流满鲜血的手腕倒下的一幕再次从成文眼前闪过。医生说第一刀比较偏,第二刀有点深。恢复好了也可能有后遗症,而且不可避免会留下刀疤。
早起赶飞机,因为天气原因延误,在机场滞留大半天。落了几次才平安抵达,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又碰上交通事故导致的大堵塞。老妈秦瑜的威胁如雷在耳,他冲过去抱綦络时,视频并没有关。反正一切已经很糟糕了,难道还能更坏不成?
到底是谁在逼谁呢?
成文头痛欲裂,扶着墙不适地干呕几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他转头遥遥地望了眼綦络的病床后,朝外走去。
綦络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成文是朝她发脾气,还是不理不睬,她都不准备反驳。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她既然有勇气选择死,现在重新活过,更是想开了。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们分手吧。”
她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可当看到成文用羽绒服裹着热腾腾的小包子和粥出现在眼前时,一瞬间就泪目了。
他胸前鼓鼓的,笑得像个明知偷做了错事还异常兴奋的孩子。
成文小心翼翼地拉下拉链,将东西放在椅子上后几步绕道床尾,“太晚了,只能买到这个,但闻着好香啊。我快饿死了,一起吃吧。我把床摇起来些,你手不方便,我来喂你吃。想吃素馅还是肉馅?要不就肉的吧,别听那些医生的,该吃吃该喝喝,补回身体最重要。家里的那把刀你用着不顺手,明天我就买新的去。”
”成文……”綦络哽咽着埋下头,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唯一清楚的是,她舍不得他了。
床摇起来后,成文满意地拍拍胸脯,“什么矫情的话也别说,省下力气多吃点饭。任何事情都有我,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綦络抬起头,泪中带笑,“相信你能变成超人吗?”
“我能啊。就是……就是你只要别逼我把内裤外穿。”
“我不打保票。”
“啊?那我先来个肉包子压压惊。”
“我想吃素的。”
“是萝卜馅的,你可想好了。”
“嗯......”
“跟你开玩笑呢,买的是你喜欢的西葫芦鸡蛋。”
“……”
如果坦白是一种伤害,我选择谎言。
如果谎言也是伤害,我选择沉默。
一切不过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受再多的委屈,我都愿意。至于未来,总得先走过去,才能知道。
冷煖然上了车,就迫不及待地脱掉厚厚的羽绒服。易穆清这件外套穿在她身上直接变成了长款。那个小护士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让她心里特别不爽。看来以后再带他出门得配个口罩遮一遮,省得谁都要在脑海里YY一番。或者,明码标价算了,看一眼多少钱,握个手多少钱,说句话多少钱......
天哪!如此好的稳赚不赔的生意,她怎么才想到!这可比画图来劲多了。
易穆清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太抗拒医院,又开始对那种地方心生畏惧了。他的女朋友自从上了车就表现不太正常,脱衣服就算了,这没完没了的痴笑是中了邪么?
他抓了下她的手,温度正常,用手背去试额头,似乎也没问题。
“你干嘛?”冷煖然不悦地白了易穆清一眼。这种行为在以前她是从来不敢做的,但现在却没什么可顾虑的。他那么喜欢她,才舍不得她。等下回去她连路都不要走了,索性来个公主抱,抱上楼好了。
“恃宠而骄了啊。”易穆清若有似无地笑了,“很好。”
冷煖然并没察觉出气氛哪里不对劲,放倒座椅,舒服地躺下,“我姐就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格,嘴硬心软。明明跟成文势同水火,还是不放心过来看了一眼。对了,她把手机给你时,说什么了吗?”
易穆清淡淡地扫了冷煖然一眼,“她啊,我忘了。”
不记得除自己之外任何女人的话,听上去似乎没毛病。
“那刚刚小文哥哥有没有和你聊什么?”冷煖然假装不经意地继续追问。
成文那个状态,应该是大受了一番刺激。她作为当事人,总有知道实情的权利。其实也颇期待易穆清为了她,能对那些潜在的情敌威胁到什么份上。可她似乎忘了,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他说他是成文,我说我知道了。我说再见,他说好。”
“这就完了?”冷煖然不可置信地起身,却猛地被安全带勒了下,又无奈地弹了回去。
易穆清杀回一眼,“你想让我说什么?难道你很期待我们能打一架?”
“不不不。”冷煖然讪讪地摆摆手。
她为了他,应该是把成文彻彻底底地伤透了。倒不是指望他多领情,不过就是希望他能说点好听的哄哄她。规劝了一番綦络后,她心里隐隐地有些伤感,很希望从他那里得到哪怕一句关心的安慰也好......
该死!她这个患得患失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根除?
易穆清不再说话,冷煖然便百无聊赖地翻出手机看。贝欧阳为了避免骚扰,接完成文的电话后直接关机了。在很多条未读的祝福短信里,赫然出现了阮青蓝名字。大过节的收到领导的消息,当然不会只是简单的问候。
“送我回宿舍吧。阮工让我明天和穆工去外地出趟差。她给我打了几通电话都关机了,估计要气死了。哎!当领导的和甲方一样,根本不知道过节这种东西是什么。”冷煖然扯过羽绒服盖到头上,眼前立刻漆黑一片,跟当下的心情如出一辙。
已经过了夜里12点,进楼门的时候就看到穆蓁的卧室亮着灯,冷煖然迟疑了一会儿才开门进屋,发现客厅的灯也亮着,穆蓁蜷缩着腿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机发呆。
冷煖然匆匆瞥了几眼,面前的场景十分诡异,可以调了静音的电视台正播放着热闹的歌舞节目,餐桌上的饭菜好像一点都没动过。她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不会这么背吧?一个个都不消停,难不成这位也在闹失恋?
早知道,就放易穆清进来了,好歹有个理由可以待在卧室里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