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佩轻响,隐秘石门之内,司徒白大红裙裳,缓缓又现:“奴家适才似乎感觉到腾堰苗寨之前那一道刀罡的气息。是哪位高人还隐身在侧,可否现身一见?”
陆小包与陆小尤两兄弟齐齐将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人,司徒门主肯定听错了!”
司徒白目光深深扫遍整座灭天绝地血影牢,再不见其余人影。一时间却也想不到焚天元阳刀乃是自生有灵的超阶仙器,也就暂且放在一旁。
陆然朝司徒白笑嘻嘻地道:“贫道平生最爱听故事,司徒门主,说说你与嫂夫人的故事来听?”
司徒白神情连番变幻,沉默良久。
有些话,或许是压抑在他心中已经太久,又或许是邪修生涯不容于世,太过寂寞。他真的端来一张白骨炼制的小几,倒上一壶灵茶,缓缓坐在灭天绝地血影牢前,给陆然等人说起了昔年那些黯然神伤的往事。
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时司徒白的父亲司徒远还在人世,百鬼门的山门也还在九州大陆中原之地,尚未搬迁至十万大山中的僻远苗疆。
当时的百鬼门作为整个邪修一脉最为繁荣鼎盛的山门,自然受到道门正派各门的群起而攻之。
司徒白在他脑子发抽,身着红妆,蓄起胡须之前,其实生的容貌俊逸,画风半点也不诡异。
他出身邪修名门,天资绝佳,无数邪修山门中的女修纷纷对他青目有加。然而,一根筋的司徒白却偏偏谁都不爱,唯独爱上了一名正派道门女修。
那名女修出身玄门,乃是东方日曜的亲传弟子,小名唤做盈儿。生的姿容绝世,修为甚高,在玄门之中地位超然,爱慕者众。
司徒白死皮赖脸,数番苦求无果,牙一咬,心一横,便带领门中大长老林远图亲自尾随,趁着盈儿外出历练之时,将她擒入百鬼门后山密室。
这一关押,转瞬便是百年。
当年玄门乃是道门领袖,强势无比。盈儿失踪之后,玄门上上下下只当她是外出历练百年,也并不以为会有什么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盈儿擒获。
被司徒白关押的这百年之间,盈儿始终不曾给过司徒白好脸色,冷言冷语,除了自己修炼之外,再不曾多望司徒白一眼。
司徒白也是奇怪,他将女修抓来后,并不强行周公之礼,对那女修爱护有加,温柔体贴无比。
他自谓爱感动天,终有一日,女修会被他感动,直到两情相悦的一天。
然而,那一年的三月,道门正派一脉各大山门集结,围攻百鬼门山门。
司徒白之父司徒远中伏受伤,寡不敌众,身死道消。百鬼门原本位于九州大陆中隐蔽的山门被毁,而当日率领道门各派围攻百鬼门的正是东方日曜!
东方日曜攻破百鬼门山门后,一路势如破竹,旋即,在密室之中发现被关押的盈儿。
盈儿见到师尊亲临,悲喜交集,正欲跟着东方日曜返回玄门。
却不想被一名素来与她不睦的玄门耆老以深陷邪派,败坏门风之名责难,骤然一掌击出,直接轰在她心脉之上!
盈儿万万没有想到,身在百鬼门百年来毫发无伤。将及获救之时,却是被自家耆老因为一己私心,而造成重伤,一口鲜血喷出,顿时心如死灰。
一直隐身在被毁的山门,并未随着长老们撤退去苗疆的司徒白,先是亲眼见到父亲不幸中伏惨死,后是心爱女子被一掌劈在心脉,此刻犹是生死不知,不由得心中恨意滔天!
他不顾一切显露身形,现身救起盈儿,甘愿折损精血寿元,以百鬼血遁大法回到苗疆。
那名下手加害盈儿的玄门耆老本欲仗剑再追,却被东方日曜幽幽一声叹息,挥手制止,放过司徒白与盈儿一条生路。
司徒白不惜折损自身修为精元,万里迢迢将盈儿救回苗疆分舵后,已是神魂精元虚弱无比。
盈儿在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之时,终于心中明了司徒白虽是邪修,却实是待她一片真心。较之那些满口道德仁义,却暗下杀手的正派玄门耆老之流,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盈儿修为本在司徒白之上,毅然以玄门秘法延命三日,补全司徒白施展血遁大法折损的寿元精血,亲口应承与司徒白成婚。
三日之后,盈儿玄门秘法失效,身着新娘嫁衣,闭目待死。
临终之前,她拉着司徒白的手,凄然而笑:“郎君,你好好活下去,代替奴家活下去……”
司徒白肝肠寸断,指天发誓:“盈儿,你不复生!我不剃须!”
从此司徒白性情大变,他不忍将盈儿遗体落葬,用尽一切百鬼门中的秘法去维系盈儿最后的一性真灵。
此后百余年间,盈儿真灵一日不散,司徒白从此便在这十万大山,死灵之谷内,安身立命,如无要事,甚少出谷。
此间密室之外,百鬼门那座耸立的正堂,修筑的状如巨坟,细论起来,也就是在司徒白心中与盈儿的合葬之所。
从此,他代她活着,身着红裙,满面胡须,见俊俏郎君便自称奴家,其实早已是陷入半疯魔状态。
封天锁地之前,司徒白借助麻讫的神虫神力,已然渡劫至离尘之期。
然而,就算他修为已经到了离尘之期,并且用弟子们四处破灭苗寨收集而来的生魂,强行施展百鬼门无上秘术,引动冥间九幽元火温养蕴藉盈儿真灵,盈儿残存的一性真灵依旧复生无望。
非但无法复生,而且因为年代久远,盈儿那道残存真灵已经摇摇欲坠,吹之将灭。
司徒白心灰意冷之余,早已了无生趣。
他炼制这道灭天绝地血影牢本是作为囚己之用,原本只想与盈儿遗骸一同相守,独自黯然等死。
却不想,天缘凑巧,麻讫为了腾堰苗寨被灭之事一头撞进百鬼门山门。
他也就顺便挖了个坑,好叫麻讫进入血影牢为夫妇二人殉葬。更没有想到的是,就连陆然,陆小包陆小尤两兄弟,也都跟着进入了灭地绝地血影牢。
司徒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将陆然等人也一齐关在血影牢中陪葬了事。
司徒白说完故事后,起身朝陆然盈盈一礼,络腮胡子掩盖下的笑容显得诡秘无匹:“陆小哥哥,你暂且忍耐些儿,奴家,这就送你去与盈儿做伴,你聪明睿智,生来宿慧,我家娘子一定会好生待你。”
他一手指向灭天绝地血影牢,浑身腐朽阴森的九幽之力翻腾上涌。
顿时,密室之内,鬼影纷飞,执念嘶嘶,犹如森然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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