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郡王妃是带罪之身,而且死在天牢里,传出去有失皇家的颜面。因此宫里便对外宣称,承郡王妃偶染恶疾,不治身亡。小王爷与小郡主也不幸蒙难,随王妃一同去了。至于王府的其他人,都被发配到南蛮之地充军去了。布告贴得满大街都是,人们走过路过,总要唏嘘感叹一番。从前显赫一时的承郡王府,一夕之间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君恩难测啊!
此时最难受的人,要数太监总管汪直了。他手里的承郡王的奏折,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拿拿不得,丢又丢不掉,真是让他愁绪满怀。今天不是他当值,他便出宫去找自己的兄弟汪延商量对策。
汪延是汪直的同胞兄弟,两人自小没了父母,是在亲戚家寄养长大的。世道艰难,亲戚家也很穷,除了一日三餐,就供不起兄弟俩读书了。这汪直从小头脑就机灵,但他却很心疼自己的弟弟,为了供弟弟读书,自己十岁就净身入了宫。每月拿着宫里的例银接济宫外的弟弟,就这样,靠着进士的出身和哥哥在宫里的地位,汪延如今也混上了一个五品官,在兵部尚书马湛手下当差。
汪直走进京郊的一座大院,这是一座三进式的大院,清一色的砖瓦房,屋檐上的飞檐翘角尤其醒目,这就是汪延的府邸。
“哥哥今天怎么出宫来了?”一见汪直,汪延显得很诧异。
汪直在御前当差,又深得皇帝信任,皇上几乎一步也离不开他。所以,他很少有闲暇出来。
“我有件棘手的事要找你商量,你同我到书房去说吧。”汪直径直朝书房走去,汪延一路跟随。
两人落座,下人奉上茶,汪延摒退左右,问汪直道:“看哥哥的神情,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不错……”汪直将奏折一事如实说了。
“你说我现在该如何是好?”他问汪延。
汪延听罢,沉思片刻,对汪直说道:“哥哥可知,这封奏折何以迟迟送不到皇上手里吗?”
“我也觉得诧异,如此重要的密报,不该拖延到现在才呈进宫中啊。”汪直看了一眼汪延,狐疑地问:“难道你晓得其中的缘由?”
“不错,我的确知晓其中的门道。”汪延直言不讳。
“哥哥可知道,如今掌管是何人?”
驿史监是明朝设立的管理驿站的机构,负责各地信件往来和军报传送,驿史监监事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官虽不大,却是整个王朝信息枢纽的控制者。这个机构不属于三省六部管辖,平时不太惹人注意,只有在战时,才显出其重要性。
听汪延这样问,汪直便想了想,“是顾信!”他脱口而出。
“不错,就是顾信!”
“原来是他……那便不奇怪了……”汪直沉吟道。
这顾信是何人呢?
顾信原是承郡王手下的一名参将,官至五品。此人天生神力,十分勇武,在战场上也是屡立奇功。天顺元年,承郡王带人平南疆之乱,随行的参将中就有他。承郡王治军严明,三令五申军中将士不得偷盗、不得奸污妇女、不得随意杀人等等。但自恃有功勋在身的顾信,将这些军令都抛诸脑后,在南疆喝酒聚赌,并且奸污了当地妇女。此事传到了承郡王耳中,他便叫人绑了顾信来问话。顾信也是条汉子,一个字都没有否认。还说“不就是睡了几个娘们,至于如此吗?”
承郡王向来正直刚毅,哪看得惯他的做派,任他功劳再大,也一封奏折呈到皇帝面前,罢了他的五品官职,将他贬到驿使监做了个监事,并且终身不得再从戎。对于顾信来说,不让他上战场,比杀了他还难受,因此他心中的恨意可想而知。这件事当时在京城里都传遍了,这顾信与承郡王之间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此事真是顾信所为?”汪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扣压军报非同小可啊。
“这位爷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与我是同年,所以平日里与我交好。”汪延顿了顿,继续说,“数月前,京城里开始盛传承郡王投敌的消息时,其实这封奏折就已经到了京城。只是他一直没有拿出来,这件事还是他自己喝了酒说漏嘴,被我知晓的。”
“竟是这样?”汪直瞪大了眼。
汪延点点头,“我知道,这承郡王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平日里没少与哥哥为难。所以我虽知道此事,也闭口不言,权当做了耳旁风。让他们两虎相争去吧!今日听哥哥有此一问,才道出实情的。”
“那这封奏折现在在我这,该怎么办?即刻呈给皇上吗?”汪直问。
“不!千万不能呈给皇上”汪延立刻阻止了汪直,“哥哥想,如果此时由你呈给皇上,皇上一看奏折上的日子,便会认为你早就知道此事而不上报,反而会迁怒于你。”
“那你说要怎么办?”汪直问。
“我且问哥哥,想不想让承郡王得胜回朝?”汪延露出诡谲的神色。
“自是不愿”汪直答。
“好,如此,我们便要和顾信做一笔交易了……”汪延的眼睛里放出亮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