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出现了数十人,也包括之前的近十位储君,一直过来围在在这页天书前。场间很是安静,但人数太多,难免还是会显得有些拥挤,衣衫磨擦与走动的声音始终没有断绝过。但毕竟问天阁在这个大陆上已经存在无数年头,很多宗派学院,都有人进问天阁看过天书,早已总结出很多经验,是以每日休息好后,又来此处观摩天书。
公子羽认真地看着天书。
天书上面有无数道或粗或细、或深或浅的线条,那些线条不知道是用什么锐物雕凿而成,转折之间颇为随意,布满了整个页面,其间有无数次交汇,显得繁复莫名,如果以带感情的眼光去看,或者说把那些历史的意义附加其上,或者可以从在这些线条里看出古拙的意味,但如果冷静下来,把那些情绪以及对天书的敬畏尽数去除,这些线条其实没有任何规律,更没有什么意味,就像是小孩子胡乱写的东西。很多学者甚至觉得这些线条真有可能是自然形成的,这本来就是多年前曾经流行过的一种解书流派。
公子羽今天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天书,自然没有能力作出任何判断,之所以当目光落在书面上,心跳便开始加快,不是因为一眼便看懂了什么,也不是因为发现自己看过些线条而震撼,只是传说出现在眼前自然带来的情绪波动。
是的,他曾经看过这天书上的这些痕迹。
千万年来,这页天书在阁楼中沉默无言,依然神秘。
黑色天书上的那些线条,在公子羽的眼里浮了起来,碑面右下方那道本来深陷石质里的刻痕,忽然间变成了一道隆起,附在其边缘的数十道细线,也随之离开了石面,竟给人一种飘浮的感觉。
公子羽知道这是错觉,这是神识与问天阁发生联系之后,对真实视界的一种于扰。
无论阴晦还是暴雨,无论天书上是湿还是干,看着是幽暗的,还是刺眼的,天书始终还是天书,书页上的那些线条,始终还是那些线条。
观天书者需要读懂的信息,需要明悟的道理,是不是就隐藏在这种变化里?
站在天书前,公子羽看着书页,保持着相同的姿式,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看着天书边缘的那抹红,公子羽闭上眼睛,静了会儿,然后转身。
他不再看书,而是望向阁楼四周。
林梢已经被尽数染红,仿佛将要燃烧,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的阁楼,更难确认方位。他从陵下走来,到了这第一页天书前,路便到了尽头。
朝阳燃烧了林梢,红艳的光辉照亮了园林先前一片幽晦的山崖,这时他才看到,崖上刻着几个字。
与难以理解的天书不同,那块崖间的文字很好明白,因为用的是所有人都看得懂的文字。
问天阁的第一页天书,也从此有了自己的名字:‘无字天书’。
从来到阁楼前到离开,他只看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转身离开,而且没有犹豫。
公子羽继续向山下走去,又在山道上遇到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
他认出中年男子便是昨日给众人讲解问天阁规矩的宫侍们中的一位。
想着这些宫侍将青春与生命都奉献给了问天阁,他心中充满敬意,恭敬行礼。
那位中年男子没有还礼,甚至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却也没有离开,而是神情漠然看着他。
公子羽觉得有些不安,问道:“前辈有什么吩咐?”
“你就是公子羽?”那名中年男子看着他问道,语气很冷漠。
公子羽怔了怔,没有想到从不离开天书陵的对方,居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些谨慎回答道:“正是。”
那名中年男子沉声道:“从你入阁以来,不过一刻时间,难道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看懂了无字天书?”
公子羽解释道:“并不曾,我……”
不待他把话说完,那名中年男子寒声训斥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懂天书,难道你以为自己真有那般卓异的悟性?我说的就是你的态度如此不端,何其愚蠢。你要弄清楚,这里是问天阁,这里是无数圣贤谦卑悟道的地方,我不知见过多少天才人杰,不要以为凭这个名头便能放肆。”
听着这番披头盖脸的训话,公子羽怔住了,如果真是前辈对后辈的指点倒也罢了,可是很明显对方只是想要羞辱自己,奇怪的是,对方既然是不能离开问天阁的宫侍,又为何对自己有如此多的敌意?
那名中年男子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与反感,说道:“我警告你,问天阁乃是圣地,就算你背景再大,也要心存敬畏,更不要想着把阁外浊世里的那些腌膜事带进来,这话你尽可以转告入阁前来找你的那人。”
中年男子说完这句话便离开。公子羽站在山道上,很是莫名其妙,自然也有些恼火。过了阵,他才想起来那人最后提到入阁前有人来找自己。只是昨天黄昏的时候,只有妙卿姑娘从此问天阁走出去的画面,他却并未与之搭话。
但他并不知道,当妙卿姑娘从丫环口中得知当今储君正将入阁时,却时停桥良久,望着储君当中的公子羽,心中盘算着是否需要上前打好招呼。
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咬牙,悻悻离去。
而这一幕,却是落在了旁人的眼中,震惊万分。